她去时,大夫人正好离去。寒酥规矩地福身行礼,大夫人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自从寒酥拒绝了和沈约呈的婚事,大夫人对她的态度一直很冷淡。 寒酥见了姨母,两个人闲聊起来。两句话开头之后,三夫人主动说:“大夫人刚刚过来是因为她给三郎挑中了一门婚事,想问问我的意见。” 寒酥闻言,觉得若能给沈约呈定下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亲事,那可是好事。她微笑着寻问:“是哪家娘子?” “你认识。”三夫人道,“祁家!” 寒酥一下子懵了。 祁山芙一声声甜甜的“寒姐姐、寒姐姐”不停回响在她耳畔。 如果她和沈约呈成亲了,那……
第83章 “怎么就想到山芙了?”寒酥低声询问。她也说不好自己这样问时,心里是怎样的心情。 “其实也没说就是她。”三夫人道,“自从上次的事情,大夫人一直记挂着三郎的婚事。这不是马上要春闱,她想着等春闱一结束就开始给三郎定下一门好亲事。她物色了好几个小娘子,有六七个呢,来问问我的意见。别人我不知根知底,但是山芙是个好孩子,这我心里可有数。山芙马上要及笄了,比三郎小两岁。她性子活泼,三郎又喜静温和,这样的两个人结成夫妻,三郎会宠着让着山芙,山芙也能给三郎平淡的生活带来不少乐趣。多般配?” “只不过你之前差点和三郎议亲,也不知道祁家会不会多心?所以我也得问问你的意思。” 寒酥低着头,一直不知道怎么接话。 三夫人说这些话时一定打量着寒酥的神色,她说:“我呢,自然是盼着一切皆大欢喜的。不过我这脑子有时候也不够灵光,若有什么纰漏的地方,你可得直接给姨母指出来。” 寒酥笑笑,说:“无论如何这事情也问不到我这里来。他们两方欢喜就是皆大欢喜。” 三夫人点点头,赞同:“也是。” 寒酥又问:“另外几家都是哪几家?” 三夫人便一一跟寒酥说了,她最后说:“赫延王府的姻亲不能是高门,还要门第清白家风正,这可选的就很受限了。” 寒酥轻轻颔首,对赫延王府的这个默认的结亲规矩,清楚且理解。封岌权势太盛,所以府里的人十分默契地不与高门结亲。大夫人不说了,她是村姑出身,与大爷相濡以沫携手走过这么多年。三夫人、四夫人娘家也都只是小官。而下面这一辈,不管是郎君娶妻还是小娘子们出嫁,都无高门。 “另外几家你可有认识的?”三夫人问。 寒酥微笑着摇头:“我来京日短,哪里有机会认识她们。” 三夫人想想也是。不过三郎的婚事怎么也轮不到她操心,大夫人寻过来问她意见,她帮忙出谋划策已经足够,没有上杆子揽责任的。 侍女在门口给封三爷问安。封三爷进来,寒酥从座位起身得体地福身:“姨丈。” 封三爷瞥向她,笑笑:“就没见你这么重规矩的。” 寒酥对姨丈抿唇浅笑。礼数多些总不是坏处。她说:“那我先回去了。” 三夫人像往常那样叮嘱:“早些睡,天天晚上写诗写词的,你竟是比赶着科举的学子还要刻苦了!” “好,我会早些歇息。姨母和姨丈也是。”寒酥再次别过姨母姨丈往外走。 寒酥经过来封三爷身边时,封三爷突然开口:“礼数规矩多一点没什么,看着也好看。可心里别真把自己当外人。” 寒酥有些惊讶姨丈会这样说,她停在姨丈面前,应声:“我知道的。” 封三爷斟酌了语句,才开口:“要是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 封三爷用玩笑的语气说:“虽然你姨丈也没什么本事,你要是真被人欺负了,可能也帮不了你太多。但是力量小也能尽一份力不是。” 三夫人瞪了封三爷一眼,觉得他说话没个正经,却又觉得揭去语气的不着调,他这话确确实实是关心着寒酥。她瞪了封三爷一眼收回目光时,又不由唇边带着点笑。 寒酥心中一暖,望着封三爷认真道谢:“姨丈和姨母收留已经是天大的恩德,这段时日对我和妹妹的照拂,寒酥更是一日也不敢忘。自然……不敢将自己当成外人。” “行了,好好的,你们两个在这客气什么?该回去休息的回去休息,该逗鸟的逗鸟去!”三夫人笑道。 “成!夫人说的是!我这就去逗鸟。”封三爷乐呵呵地转身。今儿个不用假借做学问的名头去玩他新得的爱雀了。 寒酥眼底浮现温和的笑意。 寒酥从姨母这里离去,远远听见封琏和封珞玩闹的笑声。她寻声望去,远远看见他们两个在那玩投壶。天色已黑,侍女举着灯笼给他们照亮。每当他们两个投中了,几个小丫鬟拍着手笑。 寒酥收回视线往外走,经过梅园。天气暖起来,鲜艳的梅园慢慢冷清起来,两个负责梅园的家丁背对着寒酥坐在梅树下,一边喝着点小酒一边说话。 “我家那小子第一回 拿工钱,就知道给我买酒喝。嘿嘿。”他笑着,脸上很是自豪。 另一个人拍拍肩:“好事!儿子养大了,能帮忙分担了。你也可以清闲些喽……” 寒酥已经走远,没再听见他们再寻常不过的对话。 在朝枝阁前,寒酥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瞭望。她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注意起旁人的一举一动。这些和她没有关系的桩桩小事,以一种不讲道理的方式打扰她。 不,是敲醒她。 姨母突然说起沈约呈的婚事也好,周围一件件小事也好,都将她从两个人的甜蜜里拉出来,让她真实地踩着地面。让她不要再沉浸在只和封岌两个人在一起的甜蜜里,她得睁开眼睛,看看人世间错综复杂又亘古存在的各种问题。 当他们的关系摆在太阳底下,又是怎样的光景。 人生在世,永远不是只有一个人。千丝万缕的人际关系,永远割舍不清。 回到朝枝阁,寒酥沐浴梳洗妥当,如往常那样坐在书案后,翻书前,她先拉开了抽屉,垂眸望向安静躺在抽屉里的小册子,里面被她写了一个又一个“正”字。 不知从何日起忘记再数日子,如今想起也没有必要再继续。 良久,寒酥将抽屉推上。她轻叹一声,挽袖提笔,借用文字悄藏心中愁绪。 这段与封岌亲近的时日,她是欢喜的。可这种欢喜蒙了一层不真切的雾气,她走在雾气里,这份欢喜湿漉漉软蒙蒙。 肖子林和叶南来京也有一段时日了,今日却是头一次来见封岌,在封岌的书房里向他禀事。 待封岌听过他们的禀,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已快子时。 他来朝枝阁时,事先想好若寒酥已经睡下,便不会吵醒她。可他没有想到寒酥的屋子亮着灯光。她纤细又挺拔的影子映在窗上。 “吱呀”一声推窗声,让寒酥抬眸望过来。 封岌立在窗外,目光相撞,他问:“又吓到你了?” “没有。”寒酥轻轻摇头,“刚写完,正收拾东西呢。” 封岌长腿一抬一迈,就从窗外迈了进来。他瞥一眼寒酥桌上乱七八糟的纸张,知道这些都是她今晚的废稿。 寒酥将废稿一张张整齐叠好放在一旁。她抬头,从封岌关上的两扇窗扇间往外望了一眼夜幕,喃声:“居然这么晚了……” “有事耽搁了。”封岌关了窗,朝寒酥走过去,直接将寒酥打横抱起,抱着她往床榻走去。 封岌将寒酥抱到床上去,随手一拉,悬挂的床幔滑降下来。在床幔降落的同时,他解了外衣,扔到一旁的椅背上。在床幔彻底遮住外面微弱烛光时,封岌俯靠而来。 当封岌的吻过来的时候,寒酥没有躲,只是慢慢垂下眼睑。 封岌只是在她的唇角轻轻碰了一下,便向后退了一些。他盯着她的神情,问:“有心事?” 寒酥摇头,低声说:“写了很多思乡和战亡的诗,情绪有些低。” 封岌摸摸她的头,将她抱进怀里,说:“那睡吧。” 寒酥埋首在他怀里轻轻点了下头。 可是两个人都没有睡意。 不久,在夜色的宁静里,封岌开口:“今天在四珍楼,祁朔在门外看见了我。” 寒酥噌的一声一下子坐起身。 封岌平静地躺在那里,对寒酥的反应并不一样。可就在他以为寒酥会说什么的时候,寒酥十分平静地重新躺了下来。 床幔内光线晦暗,几乎看不清她的表情。封岌寻到她的手,将她的手握在掌中,道:“寒酥,我们不会永远这样偷偷摸摸。该有的,你都会有。” 可寒酥并不想要。 封岌不可能是她的良配。云泥之间天然有沟壑,不是上位者俯身靠近,下位者就要感激涕零地与他在一起。身份地位的不平等,奢求感情里的平等是上位者的迁就、是下位者的贪心。 这世间女郎,大多数人若是遇到寒酥的情况,遇见这样一个如神如祇的人俯下身来诉真情、要迎娶,大多都是欢喜的。 可那不是寒酥。 她不要不平等的眷侣关系,这与爱意多少并无关系。 寒酥想起桌上的烛台还没有熄,她掀帘而望,却见烛台上的蜡烛只剩一丁点,不用吹熄,一会儿就会烧尽。她放下床幔的前一刻,目光不经意间一扫,扫见窗下的那盆绿萼梅。 寒冬过去春暖花开,绿萼梅却开始陷入枯睡。 寒酥松了手,床幔在她指上缓缓降落。她转过身来,面朝着封岌,主动将手搭在他的腰身,凑过去在他的唇角轻吻,然后埋首在他怀里安眠。 一片黑暗里,封岌慢慢皱眉。他将手搭在寒酥的后腰,将人圈在怀里。他敏锐地觉察出了什么。 ——寒酥越是温顺安静的时候,越是要筹备给他个大惊喜。 寒酥睡着了。封岌轻轻捏一下她的耳垂,再靠过去,将一个温和的吻落在她的眉心。 寒酥是个固执的人,可封岌是个更固执的人。 不管她要做什么,封岌都不可能放手。 宫中。 皇贵妃脸色铁青。在她面前一片狼藉。她亲手炖了补汤送去给圣上,可是她连圣上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打发了。这还是头一回! “前几日还在宠孙贵人,最近又迷上从北齐送来的媚坯子了!” 一个宫婢从外面进来,先看一眼内殿的情况,再觑一眼皇贵妃的脸色,才小心翼翼地禀话:“娘娘,汪府……” “住口!”皇贵妃直接打断宫婢的话。 皇贵妃又拿起桌上仅剩的一个杯子朝地上摔去,在清脆的碎裂声里,皇贵妃心里得到了片刻的畅快。她愤恨地抱怨:“不是跟我要这个就是跟我求那个,他们可问过我在宫里舒不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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