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酥品出些许不对劲。皇贵妃动了胎气,为什么要遮瞒下来?难道这不是博取圣上更多关心怜爱的好机会? 寒酥陷入了沉思。 “老师,我画好啦!”元慧公主说。 寒酥立刻微笑着走过去,仔细瞧过,再给她指点修改。经过这段时日的课程,两位公主也能勉勉强强画出些能入眼的画作了。虽然她们两个确实对丹青一途没什么天赋,可寒酥瞧得出来她们两个越来越喜欢绘画了。 天赋虽重要,兴趣更重要。 若她们两个能凭着这股热爱努力些,也能在丹青一途有所建树。当然了,就算成不了大家也没什么。画人描景若能给自己带来心情的愉悦,就是好事。 “老师,你今天可以在宫里多留一会儿吗?我和慧慧想画一幅福禄图送给父皇,让父皇看看我们这段时日的进步。”元敏公主说。 元慧公主在一旁点头附和:“嗯嗯!我们有好几个地方不知道怎么下笔哩!” 寒酥迟疑了一下,才微笑着点头说好。 若是往日,她无所谓何时离宫,之前陪两位公主到天黑也是有的。只是今日……是她的《自云集》售卖之日。 寒酥在心里劝解自己,反正第一次售卖除了那些相识的友人大抵是没人会买的。李叔完全能够帮她处理好,她并不需要亲自过去。她收了收心神,专心地指导两位公主描绘福禄图。 三天后就是春闱,可今日沈约呈心神不宁。自过了年,他埋首苦读,誓要在今朝科举尽自己的最大能力。即使是当初陪着父亲、祖母去邻县时,也不曾忘记带书苦读。而今日,他却一页书未读。 他带着小厮出了赫延王府,赶到青古书斋对街的一家茶肆坐下,一边饮茶,一边望着对面的青古书斋。每当有人进去或出来,他立刻将探究的目光落过去。 “三郎,要不您回家去吧?我在这儿替您守着。”小厮平石道。 沈约呈摇头。他又饮尽了一壶茶,有些焦虑地向小厮询问到什么时辰了。得到答复,知道寒酥已经上完课应该要回府了。那她是不是很快就会赶过来?若她知道自己的第一本诗集没卖出去几本,会不会很难过? 沈约呈不想再等下去了,问平石:“我让你安排的人可都安排了?” 平石点头,道:“您放心,都安排好了!” “去吧。”沈约呈点头。 平石转过身去,叹了口气。 ——三郎让他找些人手假扮读书人,陆陆续续进青古书斋去买表姑娘的《自云集》。平石日日跟在沈约呈身边,不仅了解他的心思,也十分清楚三郎这段时日有多苦。 天下女人那么多,他家三郎怎么就非要一棵树上吊死呢?都这么久了,三郎对表姑娘那份感情一点消散的意思也没有。 平石心里隐隐为沈约呈担忧。往里日将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三郎,如今憋着一口气似的把所有感情都埋在心里。平石真怕三郎这么憋下去,心里要出大问题! 最难受的是三郎瞒着所有人,没人知道他的苦,自然没有人能来劝一劝他。平石虽然心里明镜似的,可只小心翼翼劝过两次,便不能再劝,再劝就是越矩了。 平石收起杂七杂八的心思,先给沈约呈办事情。他按照沈约呈吩咐地做,不能让人看出端倪。 沈约呈转过头,没有再看着青古书斋的方向,而是有些紧张地望向街角,也是寒酥若过来必然要经过的地方。他有些紧张地张望着,在心里笑自己像个望风的小贼。 “三郎!”平时慌慌张张地小跑过来。 沈约呈一惊,转头望过去,急忙问:“怎么了?” 难道露馅了? 寒酥回到赫延王府,先换下袖口沾了一点颜料的外衣,得知妹妹还没有回来,她就要亲自去接妹妹。 翠微却有些急了,说:“娘子,咱们不赶紧去青古书斋吗?” 蒲英也在一旁说:“衔山阁到这儿也没多远的路,笙笙天天过去,她现在一个人都能走这条路了。表姑娘不用日日去接她,忙您自己的事情就是了。兜兰现在把笙笙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能把笙笙照顾好。” “没事。也不远。我去接她。”寒酥笑笑。 寒酥执意去接寒笙,除了习惯使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到衔山阁时,寒笙正躺在一张罗汉床上,浸着药水的巾帕覆在她的眼睛上。她今日的施针治疗已经结束,如常在施针之后给眼睛敷药。 “还要多久?”寒酥询问。 师从初起身迎上来,道:“还要一刻钟多一些。” 寒笙轻轻转头。她不敢幅度太大,怕覆在眼睛上的药帕子掉落下去。“姐姐?”寒笙的声音软绵绵含着一点困顿。她刚刚在敷药时睡着了,寒酥来时才醒过来。 寒酥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轻轻握一下,柔声道:“笙笙再睡一会儿,姐姐等下就带你回去。” “嗯。”寒笙软乎乎地应了一声。 寒酥出去时,目光一扫,扫见桌上的一袋桃花糖。她对师从初道谢:“有劳你这段时日对笙笙的照顾。” 师从初拱手作了一揖,道:“应当的。” 寒酥认真回了一礼,转身走出去。她想在去青古书斋之前,先见一见封岌。 寒酥还没有走到封岌的书房,就看见了他。他既不像往日那样坐在书房里读闲书,也没有躺靠在藤椅里晒太阳。他立在假山之上的凉亭里,双手撑着凭栏,略俯身向下俯瞰。 寒酥走得近了,才看见他在上面。她立在假山之下,抬头仰头,若日的暖辉落在封岌宽大的肩背上,他整个人逆着光,他身体周围在发光,他本身却现在一片黑暗里。寒酥眯起眼睛,也看不清他的五官。 “上来。”封岌道。 寒酥没动。她仍旧仰着头望向封岌,道:“一会儿要去青古书斋。” 寒酥迟疑了一下,问:“将军觉得……”她又抿了唇,后半句话不说了。 她心里藏着不想让旁人知晓的忐忑与惧怕,想在知道结果之前见一见他。 落日滑落的速度很快,突然之间掉落在群山之后,照在封岌后背的光芒霎时散去,他的五官可以看得清了。 寒酥看见封岌在对她笑。 他像挥斥方遒的主帅成竹在胸地笑道:“我觉得你的诗集要大卖,你也要长风破浪直云上。” 他笃定的语气总是能给人力量,一种无形的踏实感悄悄落在寒酥心里,让她有一种尘埃落定的从容感。她微抿唇勾起几许带着暖意的笑,声音低柔:“将军那么笃定呀?” “当然。” 寒酥垂眸,细碎跳跃的落日余晖光影照亮她垂眸间的缱缱温柔。 寒酥重新抬起头望向封岌,浅笑道:“我现在就去了。” 言罢,寒酥心里毫无负担地转身。 “寒酥。”封岌突然叫住她。 寒酥回眸望向他。 封岌撑在凭栏上的手,食指轻叩了两下。他遥遥望着假山下的寒酥,道:“我快要启程了。” 寒酥眉眼间的笑容霎时凝住。 “什么时候启程?”她问。 “做最后的整顿清数,三五日吧。”封岌道。 一时间,寒酥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儿。明明一直盼着这一日,可当这一日真的到来,她心里竟也没有多少解脱感。 不过她永远都是个理智的人。 寒酥轻“嗯”了一声,抬手掖了掖鬓间的碎发,含笑望着封岌,对他柔声道:“那祝将军一路顺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封岌也对她笑了笑,道:“去吧。将要声名远扬的寒女郎。” 寒酥抿唇点了一下头,再点了一下头。 封岌立在凉亭里,望着寒酥远去的背影。 他终于说服了圣上出兵。不,不是说服,是威胁。他本已名声太盛,今朝此举确实不应该,只会加重帝王的忌惮,给未来铺垫更多的凶险。 可是他在京城要发霉了。 他不能再等下去,他迫切地要踏上北齐的都城,将军旗插上北齐的宫墙。他急切地想要结束战事,用天下一统的功绩为聘,将这个站在暗处的女人从阴影里拉出来,他要寒酥光明正大地立在他身边。 别人有的,她都要有,还要拥有更多。 他不想见她时不时垂眸间的忧愁,那是一把未开刃的刀锋,磨在他心窝,一刀又一刀,不致命,却实实在在在剜心。 寒酥将妹妹送回朝枝阁,她弯腰将妹妹抱起来,放在软塌上,柔声对她说:“笙笙不用等姐姐吃饭,姐姐要出门一趟。” “我知道姐姐要出门。”寒笙甜甜笑起来,小酒窝深陷。 寒酥摸摸她的头,寒笙朝姐姐伸出手,她的小手用力地握了一下姐姐的手,说:“姐姐一定能卖出去好多好多书!” “借笙笙吉言。” “姐姐给我带回来一本,姐姐的第一本诗集,我当然要有!” “好。”寒酥笑着答应,“姐姐日后的每一本诗集都会送给笙笙一本。等笙笙的眼睛痊愈了,让笙笙读给姐姐听。” “嗯!”寒笙重重点头。 翠微站在门口看着姐妹两个悠闲地聊天,她急得不行。这段时日,寒酥为了忙这本诗集,平均每日只能睡两个时辰。翠微太想知道今日的结果了! “再不走就要天黑了。”翠微催。 寒酥这才别过妹妹,接过蒲英递过来的披风,和翠微出门去。 她从朝枝阁出去,出府时必要经过姨母的住处。三夫人提前让丫鬟盯着,等寒酥经过时,三夫人走出来叮嘱:“路上注意安全,别回来太晚,多带几个小厮跟着。” “好。我记住了。”寒酥微笑。 封三爷举着他新得的一只鹦鹉站在庭院里逗弄,他转头望过来,乐呵呵说一句:“平常心,慢慢卖!” “寒酥谨记。” 封三爷没再开口,他皱着眉看着笼中的鹦鹉。如今他弄来的鹦鹉越来越多,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嘴巧,可他还是觉得最初得的那一只讨人喜欢。 时辰确实不早了,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行人脚步匆匆都要赶在宵禁之前归家。 青古书斋一向关门很晚。寒酥倒是,在这一条街上的商铺只三四家还亮着灯。 李拓坐在案台后拨着算盘打瞌睡。 “李叔。”寒酥提裙迈进来。 李拓打了一半的哈欠生生僵住,嘴巴半张着。他转过头去望向寒酥,打哈欠还未合上嘴,眼睛却先有了笑意。整张脸看上去说不出的怪异。 寒酥看了一眼,忍笑收回目光,清声道:“李叔瞧了我,怎么这个表情。” 李拓终于将半张的嘴巴合上了,他眉飞色舞地朝寒酥走过去,兴奋道:“卖了!全卖了!一本也不剩!” 寒酥惊讶地抬眸,澈明的眸中晃动着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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