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笙停下来,将脸寻声偏转过来,她空洞的目光落过来,轻轻弯唇道谢:“谢谢。” “从初,人已经到了吗?”屋里传来一道老者的声音。 “已经到了。”师从初跟在寒酥姐妹身后进了屋,又快步往里走,拉开椅子请寒酥姐妹入座。而他则是转身走进里面去搀扶祖父。 寒酥并没有坐下,立而等候。 师元良拐着拐杖从里屋被搀扶出来,寒酥看见他的时候,不由愣了一下,原来师元良已经这样年迈,已不能自己行走。 师从初扶着祖父坐下,看了寒笙一眼,问:“这个孩子?” 寒酥立刻在一旁回话:“是她。” 师元良没说什么,只是随便指了一下。寒酥不明所以,师从初转身取了药匣。也没听师元良再开□□代,师从初从药匣里取出一个小盒子,然后又从里面取出一片漆黑的草药。他将这片药递过来:“含在口中。” 寒酥赶忙接过来,让妹妹张嘴,喂给她。 师从初在一旁提醒:“有些苦。” 他话音刚落,寒笙的眼泪就下来了。寒酥心疼地皱眉,却知不得不经历,唯有用力握住妹妹的手。 草药要再含一会儿。师元良询问了一些问题,寒酥一一作答,不遗漏任何细节。 “好了。可以吐出来了。”师太医道。然后他让寒笙张嘴,看了舌头。又往寒笙的眼睛里滴了药,再扯着她眼皮检查眼睛。药让寒笙的眼睛非常疼,师太医的动作也不温柔,寒笙的眼睛立刻红了。然后是号脉。 寒笙眼睛火辣辣地疼着,眼泪吧嗒吧地掉。可是她始终翘着唇角,乖乖地微笑着,不吭声不喊疼。 “张嘴。”师从初说。 寒笙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还记得那片草药要命的苦。她做好了心理准备才张开嘴。 师从初看着她轻蹙的小眉头,笑了一下。 寒笙预料之中的剧苦并没有传来,相反是一种甜味在她唇齿间荡开。 师从初喂给她的,是一块糖。 寒笙愣住了,她好像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甜的糖。突然的愣怔,显于脉象,师太医皱眉看了师从初一眼。 师从初毕恭毕敬地垂眸,假装不知道。 师太医松了手的那一刻,寒酥的紧张升到顶峰,紧张地望着他,小心询问:“师太医,如何?” “试试吧。”师元良道。没有什么情绪的一句话,模棱两可,让人听不懂医治的把握有几分。可只要有一丝希望,对姐妹两个来说就是好事。毕竟她们遇见过太多大夫直接拒绝。 不多时,封岌过来了。 一直板着脸的师元良立刻撑着拐杖站起身,弯腰要行礼。封岌握住他的小臂制止了他的动作。 在对面封岌时,严肃的师元良满是皱纹的脸庞也会堆出笑容:“得了将军的信,立刻往京城赶,只是年纪大了,耽搁了些时日。” “你受累。”封岌道。 他望向寒酥,见寒酥垂着眼视线落在寒笙身上。自他进来,她一眼也不曾看过他。 封岌替寒酥问:“如何?” 师太医道:“我试……” 封岌直接打断他的话,直接问:“能不能医?” 师太医微怔,改了口:“能。” 寒酥迅速抬眼望了封岌一眼,封岌正看着她。毫无征兆对上他的目光,寒酥迅速收回视线。 她唇角的笑慢慢漾开。她已记不得上次这样开心是什么时候了。寒酥又低下头望向妹妹,悄悄捏一下妹妹的手。寒笙的唇角也飘着灿烂的笑容,回捏了一下姐姐的手。 翠微脚步匆匆地过来,原来是沅娘派人过来请寒酥立刻过去一趟,有急事。 寒酥不得不将妹妹自己留在这里,又叮嘱兜兰几句,才脚步匆匆离去。 封岌看着寒酥的背影,心道她临走前还是未看他一眼。 是谢云苓托芸娘找寒酥。 寒酥还记得她,这个当日在宫宴上拦封岌的马的小姑娘。寒酥对她印象很深,觉得是个很可爱很勇敢的小妹妹。 谢云苓双手托腮:“我想请你帮我为我写一首词!” 这是第二个找寒酥写词的人。 寒酥微笑询问:“要写什么内容?作何之用?” “我想写一篇赞词,用世上最美的篇章来赞美赫延王。”谢云苓伸来双臂拥抱天地,一脸憧憬。 寒酥愣了一下,轻轻摇头:“这个……我可能写不出来。” “他喜欢你写的词,你一定能写出来!”谢云苓急了,“我有钱,你要多少我给你付多少,只要你开价!五百两够不够?不不不……八百两!” 谢云苓亮着眼睛,眸中崇敬:“给将军的赞词应该无价!” 寒酥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八百两。
第56章 祁朔还是没有接旨。只是不能再以婚约在身为由。他如实道自己有心上人,不愿在有心上人的情况下迎娶静鸣公主,这样对公主不公,求陛下收回成命。 这赐婚的旨意虽盖了玉玺,可圣上并不怎么关心,不过是皇贵妃提了一嘴,他点头应了,下面自有人拟诏。 圣上正在翻阅封岌之前陆续呈上来的折子,听了祁朔的一番说辞,在心里感慨——这就是气血方刚的年轻人,在乎什么爱不爱、公平不公平。他不评断好与不好,只是有一点感慨。 同时他又想到了封岌,想到他将自己的大好青春全奉献在战场上。建树丰功万人敬仰,可却没有小家。听说与他同岁的封三爷的长女都要及笄了,真不知年节团聚时,他一个人会不会太孤单。 “陛下!”皇贵妃见他一言不发,带着嗔意地唤一声。 圣上回过神,望向皇贵妃的脸。他从她的眉眼,隐约看见另外一个人的轮廓。 “陛下美意,祁朔这般辜负,这般大逆不道,望陛下从严处置!” 圣上将目光从皇贵妃脸上移开。她从不会像她这样气势汹汹得理不饶人。 圣上居高临下地望向跪在前面的祁朔,隐约想起来自己也曾尝过婚事身不由己的滋味。他沉默了一息,道:“去见静鸣,如果你能说服她,朕就收回成命。” “陛下!”皇贵妃娇嗔地哼声。 圣上看过来,眼光生疏中带着冷意:“你也回宫去。” 皇贵妃后脊忽然凉了一下,不敢再多言,立刻摆出一张笑脸,拿出温柔的模样体贴几句再告退。 祁朔去了静鸣公主的宫殿。二人隔着一道屏风相见。 祁朔说辞不改,不愿辜负,不愿不公,最后诚然道:“祝公主觅得佳婿,一心一意白首相携。” 静鸣公主搭在膝上的手慢慢攥成拳。身为公主的娇贵,让她几乎没有尝过被拒绝。今日被拒绝,还是婚姻这样的大事。虽然这婚事突然,她也不满,可先被对方拒绝了,她脸上挂不住。 心里不舒服是一回事,面上还要保持着公主的尊贵得体。 她扶着宫婢的手走出屏风,上下打量着祁朔。祁朔颔首低眼,并不冒犯相望。 “宫中生活本公主本就不舍,如今还要多谢你拒婚。”静鸣公主语气高高在上,“免礼吧。” 在祁朔站起身时,静鸣公主骄傲地略略抬高下巴,转身走回屏风后。 待祁朔退下之后,静鸣公主拂袖,身侧桌上茶器被掀翻在地,一阵清脆碎裂声。 她竖眉看向身边的宫婢。 自昨天祁朔没有接下赐婚的旨意,静鸣公主身边的人就已经去调查过,如今静鸣公主问起,他们不需要再去调查,直接禀告。 “青梅竹马?呵。摆驾!” 静鸣公主见到寒酥时,寒酥刚从吟艺楼出来。向来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市,没有往常那样吵闹。行人与店铺皆寂然,不敢惊扰公主车舆,又忍不住频频张望。 静鸣公主的车舆停在吟艺楼前,她不愿意踏足吟艺楼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直接在外等候。 寒酥出来时,宫中侍卫拦其去路,喝声:“公主召见!” 公主? 寒酥望向飘香坠丝的精致车舆,隐约猜到了是哪位公主。她款步上前,于车舆前跪地行礼:“民女寒酥拜见公主。” 静鸣公主没答话,寒酥不能起身,只好这样恭敬跪候。 过了至少两刻钟,静鸣公主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趾高气昂的声音从车内传出来:“听说你也是官宦之女,就这般自轻自贱把吟艺楼当家吗?” 名门闺秀确实不会这样频繁出入吟艺楼,可寒酥早就不把自己当名门闺秀看待。 寒酥知道静鸣公主出气之意,并不辩解。 车舆的珠帘被宫婢掀开,围观的人偷偷去望公主真容。静鸣公主是个小美人,又有着公主与生俱来的尊贵,这般一露面,颇有几分惊艳众人之意。 静鸣公主望着跪在车前的寒酥,一身素衣素裙跪在那里,身形单薄,没有弱柳扶风之态,而是另一种清冷的易碎遥远感。 她命令:“把面纱摘了。” 同跪在寒酥身边的翠微侧过脸来,有些担忧地望向寒酥。寒酥却没什么表情,十分平静地略偏过脸,将挂在鬓上的面纱摘下来。 站在寒酥左边的围观人皆是眼前一亮。明珠一样的静鸣公主霎时被衬成了不起眼子的珠子。原来真的有人生得一幅仙姿玉貌,只是这样望一眼就让人目不可移,完全被吸引。 可是站在寒酥右边的围观者却是接二连三地嘘声,似乎被寒酥右脸上的疤痕吓到了。甚至有那妇人下意识地捂住了怀中孩童的眼睛。 静鸣公主看着寒酥的脸,懵了。 绝美与丑陋在寒酥的脸上交错,极致的美貌被摧毁带来一时不能接受的震撼。 静鸣公主第一时间生出同情,甚至责怪自己像个恶人。可是下一刻她又皱了眉,自己就输给这样一个毁了容貌的女人? 听说是她拒绝了嫁去祁家。 静鸣公主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就连趾高气昂的气势也矮下去,闷声道:“怪不得出入这样的地方也不怕……” “民女容貌丑陋惊扰殿下。”寒酥平静地诉说。 她将面纱另一侧的挂钩也揭下,将面纱递给了翠微。原先虽然也有遮丑之用,可主要还是因为伤口未痊愈怕风沙感染伤处才戴面纱。如今伤处已痊愈,她打算以后要习惯不再戴面纱,接受这样的自己。 祁朔站在远处盯着这一幕,剑眉拢起,眼底聚着心疼的窒闷。他拒绝了赐婚,祁家并没有受到任何责罚,被刁难的人是寒酥。 他看着寒酥跪在那里,揭开面纱接受所有人的打量,心如刀绞。他很想冲过去将寒酥扶起来,将她挡在身后。 可是他犹豫了。若真如此抹了静鸣公主的面子,会不会给她带来更多的刁难?兴许静鸣公主只是一时气不过,今日之后就会放下此事。他现在上前,只会弄巧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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