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郑蔚抽空喊了一声,那人一拳打在他身上,郑蔚是久伤的人,身子本就瘦弱的很,这一拳让他顿时变了脸色,但他仍旧死死揪着这人没放手。 胡珊兰觉着浑身发麻,一直麻到了头顶上。有些记忆想要破土而来,却被她狠狠镇压。 她一咬牙,转身加快脚步往清潭月去。 朱夫人安排了人在清潭月外等着她,将她接进去。整个清潭月今日热闹非凡,尽是昴城权贵,也不知再办什么宴席。朱夫人的人将她一直引到一处小厅,那日在铺子里买锦的几位夫人都在,正中坐着的圆脸富态的,想不就是王夫人了。 朱夫人见她进来,先不说引荐,只把浣花锦送上去,王夫人瞧着眼前一亮,她是盛京世家女,胡家选上皇商就因浣花锦的出名,江南如今有不少铺子偷学胡家织浣花锦,但到底不够正宗。 “你这……是胡家的浣花锦?” 朱夫人这才看胡珊兰: “我可不知道,只知道看着好,就荐给夫人了。” 胡珊兰这才被让到人前,王夫人原本笑盈盈的神色在看到胡珊兰时,顿时就凉飕飕的。朱夫人瞧着不对,心里一慌,胡珊兰便朝王夫人拜了下去。朱夫人见状似乎有些猜测,脸色越发难看,立刻寻个由头将人都带出去了。 “好啊,你都寻到我这儿来了。” “夫人,民女是良家女,不愿给人做妾,更莫说外室了。” 胡珊兰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假做惶恐,王夫人冷笑: “良家女?良家女抛头露面勾.引男人?” 胡珊兰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位王夫人不是个太聪明的,索性也不装了: “那夫人是想让我给陶大人做外室么?” 王夫人被噎住,她是气不过,也最厌烦这种得男人喜欢的小贱人。陶知州近来不妥之举多了,早叫她生疑,也早从陶知州随从那逼问出缘由了。她还没腾出手来收拾,人竟自己撞上来了。 “夫人,民女冒险来是求夫人庇护的,民女并不愿意。可瞧这昴城,能管住陶大人的也只有夫人您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尤其在管教陶知州这件事上,王夫人顿时气顺了。转头又看了看这些浣花锦: “这是胡家的浣花锦?” “是。” 瞧着确实与市面上卖的那些不一样,胡家正宗的浣花锦,尤其是这种成色的,可是价钱不菲。王夫人这才皱了皱眉,厌恶道: “我知道了,往后安分守己。” “是。” 可惜啊,不安分守己的又不是她。 从清潭月出来,胡珊兰急匆匆原路返回的时候,就不再见郑蔚和那个陶知州的随从了,但她在地上看到了几点血迹,还很新鲜。 她皱眉,一阵烦躁。 就是不想与他有瓜葛,但还是欠了人情。 胡珊兰回去后吩咐阿平: “去问问沈二爷,郑大人伤的重么?” 要是重,得送点礼。他大抵是缺银子的,送点银子了却因果。 阿平很快就回来了: “沈二爷说,倒没那么重,不过他那身子不行,怕打的不应会要命!” 孩子脆生生的声音让胡珊兰哆嗦了一下。
第三十二章 昴城 胡珊兰想了很久, 人命债是不能背的,但又拿不定主意,送多少银子的谢礼合适。 她去找白姮商量, 白姮认真想了想: “二百两必是足够了。” 开张到现在, 也就赚了几百两, 还没结算本金, 更别提年底分红。白姮知晓她顾虑: “这不急,你大哥应当愿意给你延一延,十一月才开的铺子, 明年再一齐分红也行。” 胡珊兰点头,装了银票,想了想,还是自己去了。 沈润告诉的地方, 很小的一个院子,阿瓜开门看见胡珊兰时,惊诧过后鼻子就酸了。 “姑, 姑娘。” 胡珊兰淡笑着点头,将来时路上买的点心递过去。 “我来道谢, 郑大人可好?” 太过疏离的话,让阿瓜陡然醒悟,难过更甚。 “爷在里头歇着呢。” “伤的严重么?” 阿瓜点了点头, 又忙摇头。 阿瓜想请胡珊兰进去看看郑蔚,胡珊兰直言拒绝。她原想放下东西就走, 但又觉着有些话也需要再交代。但她的踟蹰在阿瓜看来却成了另一重意思, 仿佛看到了丁点希望。 “姑娘, 自你走后, 爷悔痛万分, 这半年来爷过的日子……全凭着姑娘留下的丁点东西,爷才支撑到现在。” 胡珊兰心下一沉,仔细思量当初遗落了什么。但除了衣衫脂粉,首饰都为郑蔚典当了许多,哪里还能遗落什么?思来想去,难道是那件衣裳? “是什么,我能看看么?” 阿瓜没想胡珊兰竟接了话,顿时高兴起来,抹着眼泪道: “我,我这就去取!” 他盼着胡珊兰看在这些情分上,哪怕赏郑蔚几分好脸色,能说上几句话,或许郑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成日让他担心活不下去。 阿瓜一走,胡珊兰就在不大的小厅里扫视,很快发现一柄裁纸刀,她将刀握在手里,阿瓜出来的时候,果然托着那件衣裳。 墨梅还是那样清雅高洁的姿态,但人却已早不复往昔,胡珊兰看见那支墨梅,想起尚书府的那个小院儿,只觉气息不稳。 阿瓜献宝的把衣裳送过去,谁料猝不及防,胡珊兰的裁纸刀忽就割了下去。 “啊!” 阿瓜惊呼一声,不太锋利的裁纸刀却还是穿透衣衫,在一声撕裂里,那支优雅的墨梅顿时断开。 “姑娘!” 阿瓜吓得魂飞魄散,忙去抢夺,胡珊兰却死死拽着不肯松,阿瓜不敢太用力,但抢夺不下,胡珊兰第二刀就很快又落下了。 然而预料中应该再度响起的布帛撕裂声却并没响起,裁纸刀在就要扎进衣裳那一瞬,被人死死握在手里。胡珊兰是用了大力气的,还没缓过神,就先看见了鲜红的血滴在衣衫上。 一簇一簇,墨梅仿若开出了红梅。 “胡珊兰。” 郑蔚的声音满是惊痛颤抖,也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只紧紧握着裁纸刀。 胡珊兰见到他,立刻松手退开两步。 阿瓜总算抢走衣裳,哭的厉害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胡珊兰冷漠的对上郑蔚震惊悲痛的眼神,郑蔚也松开手,裁纸刀当啷落地,他满手的血: “胡珊兰,为什么?” 胡珊兰没做声,郑蔚仍旧怔怔的样子: “这是我唯一的念想了,你为什么不肯留给我?” “大人这话说笑了,我为什么要给大人留念想?” 胡珊兰的话就仿佛裁纸刀,他就是那件衣裳,这句话,生生将他割断了。 “我,我……” 胡珊兰却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多谢大人今日相助。” 她顿了顿又道: “大人如果愿意,改日可到布庄来,我赔大人的衣裳。” 郑蔚紧紧攥着手,鲜血淅沥。 “说这样的话,或许是我不知好歹,但我以为上回同大人说的话已足够明白,毕竟大人是书读的很好的人,应该明白很多。” 胡珊兰的话让郑蔚陡然又是一阵刺痛,他忽就挪开了眼光,不敢再去看她。 “是我亏欠了你。” “亏不亏欠的,多说无益了,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大人也救过我,没有大人,只怕我也早已遭遇郑二爷毒手。” 郑蔚将郑昶要做的事情干涉改变,进行催化,让它们发生在他想让发生的时间和地点。 但胡珊兰不能否认的是,郑蔚确实救过她,不止一次,哪怕是在有预谋的前提下。而郑蔚若不救,她如今只怕又是另一个状况了,但伤害总还是会存在,只是出现的方式不一样。 短暂的沉默后,胡珊兰深吸了口气: “大人,断的干净利落才是正理。我没什么太大的奢念,只想安安生生的活着。从前的事不愿再想,从前的人更不想再见。” 她见了一礼,一如头回相见时那样娇软妍媚的姿态,如今却透出冷漠绝情。郑蔚怔怔的看她离开的背影,她很快走出院子没了踪迹,郑蔚眼前模糊,一片水雾。 “爷!是我的错儿!是我!是我不该!” 阿瓜悔痛万分,跪着不住磕头: “爷!您醒醒神儿!您……” 阿瓜的话他听不清楚了,耳边始终浮响她的声音。 断的干净,活着…… 郑蔚轰然倒下,阿瓜吓的不住哭喊, 荣寿荣阳从外头跑进来,阿瓜一叠声喊着请郎中。荣阳为难道: “没银子了。” 荣寿眼尖的在放点心的篮子里发现了个红封,立刻拽出来就瞧见了里面的两张银票。 “有,有银子了!” 阿瓜呆住。 看来胡姑娘是真心要与自家主子割断了,主子帮了忙,就送银子来答谢,丁点人情都不欠。虽明知自家主子绝不愿动这些银子,可如今却全凭这些银子救命了。 “兑,兑了请郎中。” 胡珊兰离开后只觉神清气爽,真是无债一身轻。 回到铺子,就瞧见了正等她的朱夫人。 这朱夫人眼角眉梢瞧着都是个精明人,但精明人却被她蒙骗了一回,胡珊兰有些心虚,赔笑迎上去,朱夫人倒没多大气性,只淡淡道: “胡老板好手段。” 朱夫人精明内敛,是个也喜欢聪明人的人。胡珊兰走后,王夫人就没了饮宴的兴致,提前走了,朱夫人猜测这胡珊兰大抵就是陶知州近来瞧上的姑娘了。 江南水润,娇俏可人的姑娘多了。但这胡老板却又是其中翘楚,难怪才来昴城几个月,就没陶知州盯上了。 朱同知玩儿心机玩儿不过夫人,所以与陶知州那点子事儿朱夫人都门儿清。陶知州是个看上去惧内又老实的人,惧内是真,老实就不是了。后宅虽清净,但时不时总要假借什么由头,在外头寻个地方把妓子招去伺候,贪财贪色还贪吃。 近来新来的郑同知与陶知州斗的风生水起,朱夫人瞧着那对儿都不太聪明的夫妻,觉着昴城的天大约是要变了。 “对不住夫人。” 胡珊兰诚心道歉,朱夫人指着一块锦缎: “别空口白牙的说,没意思。” 胡珊兰就笑了,让人取了料子双手奉上,朱夫人趁着接锦缎,又仔细打量了打量胡珊兰,末了啧啧了两声。 确实叫人动心肠。 谁都没再提清潭月的事,胡珊兰送走朱夫人,便与白姮说了方才在郑蔚那处的事情。 虽手段激烈了点,但诚如她说的,断的干净才是正理。 白姮觉着定是自家女儿太赤诚良善好欺负,才叫郑蔚纠缠不放。毕竟这样傻的姑娘如今也不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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