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州府里的事,想来得罪了人,怕要遭报复,辛苦二位,往后应卯下值,都有一人随同保护。” 又咳嗽了几声接着道: “真遇上危险,不必拼命,只大声呼喊,说陶大人要打死人了就行。” 二人愕然呆住,好半晌忙点头应声。 等荣寿荣阳出去,郑蔚又拿二十两给阿瓜。 “爷,我不要。” “你早晚要娶亲,自己不存着点哪行。跟着我,一个字儿的私房也没。” 阿瓜忽就想起冬儿,想哭。爷跟胡姑娘闹成这样,他还上哪娶亲呢? 郑蔚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往门外看着,目光悠长,也不知是与阿瓜说,还是与自己说: “我若死了,大抵就会好了。” 阿瓜吓了一跳: “爷!可不兴这样说!” 郑蔚笑了一下: “是啊,我得活着啊。她是明月,这一辈子,总得有个追随着,驱赶污淖之人。” 这样想着,他与胡珊兰总还有些瓜葛,心里竟舒坦了许多。 腊月二十,郑蔚看着自己搜集到的东西,觉着也差不多了,便将东西收拾了去找沈润。 黄雀卫自有传递消息的便捷之法,郑蔚却还是有些懊恼,他耽搁的时间太长,年前是不会有结果了。 “小沈大人,年中还请大人多加保护珊兰。” 郑蔚的这个称呼让沈润不喜,他淡淡道: “我与她的事,不劳你费心。”
第三十四章 昴城 胡珊兰年底确实忙碌, 也算是她独自有了家后的头一个年,除了铺子繁忙,她倒是很盼着这个年。忙里偷闲也要出门采买过年的东西, 于是虽不算十分丰富, 但也筹备的各色齐全。等腊月二十二这日好容易将衣裳都做出来, 铺子也挂了歇业的牌子, 胡珊兰才算松了口气。 这日郑蔚知晓浣花布庄是年前最后一天开门,大抵要忙碌到很晚,下值后特意又站在惯常的角落守着, 等铺子关门暗地护送胡珊兰回去。 胡珊兰确实忙碌到很晚,有个面容可怖的女人陪在身边,胡珊兰与她说话极为亲昵。这人郑蔚认识,白姮在盛京到郑家寻胡珊兰时, 身边就带着这个女人。 然而他还没从暗中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沈润从远处走来。 胡珊兰看到沈润很高兴,她们一同往回走, 郑蔚却始终停留在胡珊兰方才的笑容上。 她从没这样对他笑过,在郑家的时候, 她从来都不开心。 然而他深思时,却看到鬼鬼祟祟的身影尾随而去。 哪怕知道胡珊兰身边有人不会危险,但郑蔚还是忍不住跟过去。他身边今天跟着荣寿, 那边尾随的也有两个人。等瞧着那些人正要上前的时候,他与荣寿打了手势, 一人一个将人扑倒。 胡珊兰是无知无觉的, 但沈润却听到了。但他没回头, 只与胡珊兰说笑着, 一路将她护送回家, 等出来后,再原路返回。 荣寿身强体壮,这会儿也有些狼狈,更别提郑蔚了。 郑蔚坐在路边,衣衫凌乱,沈润还嗅到了风里些微的血腥味。他加重脚步,那边打斗声戛然而止,有人仓皇逃窜。郑蔚这才得了空档,坐在地上喘息。 他喘了几口气,忽然笑了一下。 到底没叫沈润救她。 沈润沉着脸问: “伤哪了?” 郑蔚哑着嗓子回: “死不了。” 荣寿仔细看,忽惊道: “爷,您这是咬人了还是吐血了?” 自然是吐血了,被狠狠打了几拳,那会儿难受至极,现在倒觉着好多了。但他不想在沈润面前丢脸,遂咬牙道: “咬的。” 荣寿感叹: “爷真厉害。” 这么多血,那块肉没咬掉也差不多了。 沈润没忍住笑了笑,但很快又沉下脸: “郑大人,你这样,让胡珊兰很有负担。” 郑蔚想到胡珊兰上回送银子的事,自然知道她不想欠自己人情。 “你不告诉她就行了。” “那你图什么呢?你放着翰林院大好前程不要,跑到昴城来,只为了暗地里做事不叫她知道?” 沈润少见的语气里带出嘲讽: “你难道不是为了重修旧好?” 他自然想,想的发疯!但…… 犯过的错它终究存在,永生也无法磨灭。胡珊兰原谅他?呵,连他自己都不敢想。 沈润丢了个荷包给荣寿: “带你家大人看郎中。” 转身前又道: “咱们的交易已经完成,往后她有我保护,不劳大人费心了。” 这句话戳在郑蔚心里,让他觉着呛的肺管子发疼,一声接一声的咳嗽,一股腥热往上涌,他捂住嘴,就从指缝流出了鲜红的血。 “爷!” 荣寿怕了。 腊月二十三的小年,胡珊兰难得起的迟,等起来就忙着与冬儿带着展婆子跑出去,趁着还没关张的铺子,采买了年里最后一茬的东西。 但让她遗憾的是,醉合斋的点心做的好,年前这十好几天都在预备富贵人家定的点心,她都没买上红豆饼。 等到黄昏,沈润提着小篮子过来吃饭,胡珊兰就看见了篮子里二三十个的红豆饼。 她惊喜,这种天气也不怕坏,只放好了吃的时候再蒸蒸就行。连连道谢后,沈润才道: “郑蔚搜集了陶知州贪墨鬻官的罪证,已经交给我递到盛京去了。如果事情顺利,大抵二三月里陶知州就会下罪。” 胡珊兰意外。但转念一想,即便她寻了王夫人让陶知州被迫打消了纠缠她的心思,但也未必就十分稳妥了。郑蔚这是想在根源上解决问题。 沈润见她没说话,又道: “他应该会有危险。” 胡珊兰皱眉。 没人知道沈润在昴城,陶知州自然也不会知道郑蔚会走黄雀卫的路子,大抵到如今还会以为东西没送出来。毕竟黄雀卫隐秘,不到下罪的时刻,陶知州或许永远都以为郑蔚还没成事,总会想法子解决郑蔚。 他没与胡珊兰细说,但胡珊兰能猜测出个大概。 “有性命之忧吗?” “有。” 胡珊兰踟蹰良久还是开口道: “能保护他么?” 紧接着又解释道: “我不想欠他人情。” 沈润笑了笑: “可以,但你要如何答谢?” 胡珊兰冥思苦想,她有的沈润都有,她没有的沈润也都有,该拿什么答谢?总不能像郑蔚那样给银子,沈润不是郑蔚,也不缺银子。 “或者,做身衣裳?” 毕竟她如今是开布庄的。沈润又笑了: “那布庄有我一半,不诚心。” 胡珊兰发愁,沈润道: “你亲自做,就行。” 胡珊兰顿时笑开了: “行!” 听着胡珊兰的笑声,沈润忽然有些遗憾。 在手上眼睛看不见之后,他五感敏锐,苦练了一阵子,倒也能如常人一般,始终没什么伤怀的情绪,但如今却有些遗憾,他看不见胡珊兰是如何笑的。 听着声音,应该很甜美。 这个姑娘无疑是特别的,尤其在他得知胡珊兰在盛京的遭遇之后。 白姮离开胡家后,胡珊兰是过了六年不算孤苦无依却也差不多的日子,内心的惶恐可想而知,即便大嫂现在待她很好,但也直言在闺中时是欺负过她的。 可她始终保有赤诚之心,只看陷入郑家后,郑蔚给了她一星半点的好,她就倾尽所有的回报。 而在经历那许多后,她没有沉湎痛苦自怜自艾,也没有纠缠恩怨让自己的日子面目全非。 瞧她如今,还能笑的这样甜美。 “胡珊兰。” “嗯?” 沈润有些冲动,但又很快遏制了。这不是个好时机,只会让她顾忌。于是沈润很快改口: “做的好看些。” “好嘞!” 胡珊兰提着那篮子红豆饼去与白姮献宝了,欢快的声音从里屋很快传出来。 而院墙外面,郑蔚脸色苍白的听着,也怔怔的露出笑容。 他总算,听见她像胡瑜兰那样的笑了。 过了小年,胡珊兰就带着冬儿与展婆子陈婆子煎炸蒸煮,哪怕不会有客人,却还是认真的准备了各种吃食。也将宅子仔细打扫了一番,还买了一叠子红纸,叫大家自己绞窗花。 哪怕绞的千奇百怪,她还是贴在窗户上,还有廊下的柱子上,时不时瞧见了总要笑一场。 除夕夜,胡珊兰混迹在厨房一下午,与展婆子陈婆子操持了一桌酒席,虽说丸子炸糊了也不圆,却难掩她兴致高昂。 酒席上她难得喝了几口酒,夜是守不成了,不仅自己守不成,还闹的白姮也守不成。 于是一家人早早睡了,却在子时被鞭炮声又吵醒。 胡珊兰惺忪间跳下床,直奔白姮屋里,摊手就要压岁钱。 白姮气得发笑,给了她大大一个红喜袋,便一叠声叫冬儿: “来!让你主子也给压岁钱!” 冬儿揉眼,听说有压岁钱,顿时两眼生光,缠着胡珊兰不放。 足嬉闹了大半个时辰,胡珊兰还是赖在白姮屋里又睡了。 胡珊兰这个年无疑是过的很高兴的,但年初四,沈润就带来了让她不怎么高兴的消息。 “除夕燃鞭炮,郑蔚的院子被点了,差点烧死,在州府挨了几日,后来把巷子最深处的小院儿买下来了,这两天大抵就要搬过来了。” 败了兴致,但胡珊兰很快又打点情绪: “这么大的箱子,要住的人多了,我能管着谁?” 转头又问: “真是燃鞭炮烧起来的?” “不是。” 胡珊兰一副果然的神情,沈润却有些后悔了。那日不该学着胡珊兰,他将陶知州派来跟踪并试图掳走胡珊兰的人打发了,还受伤了,就也给了银子道谢。 不然郑蔚哪有钱买院子? “呵。” 沈润气的笑了笑: “什么时候做衣裳?” “随时呀。” 可歇了好些日子了,过了十六就开张了,趁着现在的空档,刚好给沈润做身衣裳。 胡珊兰跑到沈润院子,他的空屋都被她借来当库房了,胡珊兰再三择选,送礼自然要心诚,想着沈润惯常穿的衣裳都是颜色淡雅的,那周身气派瞧着就像贵公子,如今想来当初在船上的时候,贵公子拿着那么一柄大刀,实在不搭调。 等她总算选好料子抱出来的时候,就在巷子里遇上了郑蔚。 郑蔚颈间依稀能见包扎伤口用的白布,胡珊兰只瞥一眼,便往旁边站着让路。 民让官,应当的。 谁知郑蔚走到她身边,却停下了。 他看着胡珊兰抱在怀里的锦缎,这颜色该是给男人做衣裳的,他有些蠢蠢欲动的猜测,却又觉着痴心妄想,到底忍不住,同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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