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安全。” “安全?在哪里安全?” 郑蔚心头火起,忽朝沈润逼近: “她被南怀王抓去了?” 沈润仍旧没答,郑蔚气的点了点头,又道: “南怀王抓她做什么?还为之前的事恼怒?好,好好。是我和她有婚约,才驳了他的脸面,我现在就去,有……” “你不能去。” “为什么?” 沈润顿了顿,语调沉沉: “南怀王要起事了。” “和我们有什么㛄婲关系?他起他的事,与我和胡珊兰有什么关系?” 他太激动,沈润等他平息了些许才道: “那是个重脸面形式的人,为着如今筹谋多年,营造名声,娶余家女也为着通过闻圣得到皇族支持。虽做着叛逆的事,却偏要打着天命所归,名正言顺的旗号。” 郑蔚不想听他说废话,转头又要走,沈润道: “他要祭旗。” 郑蔚倏然停下。 “鼓舞士气,大振三军。郑蔚,你是皇上钦点的探花郎,长宁镇的事名声大噪,得皇上下旨赞许赏赐。所以郑蔚,血洒阵前祭旗的最佳人选,是你。” 郑蔚握着门栓的手开始颤抖,眼底的诧异震惊难以遮掩,他回头: “所以他抓走胡珊兰,是为了我?那为什么不早在昴城就把我拿下?” “上位者,总喜欢猫戏鼠的把戏。” 南怀王是个恶趣味十足的人,喜欢那些人拼命挣扎却无法逃脱的模样。所以他轻松的放走郑蔚,一路上摆着样子的追拿,只是为着看郑蔚最终得知胡珊兰被捉时的样子,也好奇他的选择。 郑蔚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郑蔚,胡珊兰不会有事。但你若去了,非但可能换不回来她,你也必死无疑。” 郑蔚回头: “不会有事?是你以为?还是你有法子保护她?” 沈润没答话。 郑蔚又点了点头。 黄雀卫在昴城已经到了寻常消息都打探不到的地步了,又有什么本事保护胡珊兰? 他开门要走,沈润忽闪身到他身前阻拦。 “沈润,你难道不担心她么?” 他匪夷所思,为曾经想过放弃,为曾经觉着沈润若能给胡珊兰最好的生活,就成全他们的心思而后悔。沈润脸色越发难看,但却还是坚持道: “郑蔚,你不能去。” 郑蔚看着沈润手中还持着的未出鞘的刀,他若要拦,自己真就走不脱。 “好,你告诉我,你们的安排到底是什么,沈潇没死吧。” 是问话,却是笃定的语调。早在庄子上郑蔚给他传递消息的时候,他就知道郑蔚或许已经猜出来了。 “所以你们做这一出戏,就是为着顺应南怀王,让他放松警惕。你们铺排严密,沈潇只怕也吃了不小的苦头,在国家大事上,个人生死荣辱都是小事,所以胡珊兰是死是活,你们并不在乎。沈润,我在这其中也不过是个小棋子,我死不死,也并不重要。所以你不要管了,只要不坏你们的大事,我把她换回来就好。” 郑蔚耐心的劝说沈润,他眼看着沈润握刀的手越来越紧,可他却如何也不肯松口。 “沈润,她会死。” 沈润咬紧牙关,郑蔚握住了他的刀柄: “那不是个君子,我不去,他或许会杀胡珊兰泄愤。但哪怕是或许,我也不能冒险。如果,如果你有办法,能护她周全,我可以不去。” “我只知道,圣令下,不能让他以你祭旗。” “那没人在乎胡珊兰的死活吗?” 沈润无神的眼中忽然出现浓烈的痛苦,可不管他再痛苦,郑蔚也知道在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哪怕他喜欢胡珊兰。郑蔚笑了: “你确实是她阿娘口中最适合她的人,但在你心里,国事永远大于她。沈润,你是忠臣良将。但……你不是良配。” 他忽然抽出了沈润的刀,沈润大骇倒退,郑蔚道: “或者,你现在就杀了我,或者,让我走。” 沈润与他僵持片刻: “郑蔚,我如今救不出她,也一定,救不出你……” 他听出了沈润的悲凉无奈,郑蔚笑了笑,心竟从容了。 “我只要她活着。” 他松开刀柄,长刀当啷落地,郑蔚同沈润笑了笑,离开小院儿。 走出院子后他长长的舒了口气,从荣阳提着的包袱里择出了几样东西包了个小包袱提在手里,交代荣阳: “去找阿瓜和荣寿,你们的身契都还在郑家,我给你们都留了二百两银子,赎身做些小买卖过日子也足够了。” “爷……” 荣阳声音颤抖,攥着包袱不松。郑蔚拽了一下,他赶快松了,低头不敢看郑蔚。郑蔚拍了拍他: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若是腾达路,你们跟着我是好事,但既然是黄泉路,还是我一人走的好。” 荣阳忽咧嘴哭了,壮硕的汉子哭起来委屈又可笑,郑蔚就笑了。然后他提着包袱原路返回,站在巷子里看宅子外面的人,看了半晌,他出了巷子目不斜视的往那处宅子去了。 打从他一出现,那些人的目光就追随而来,郑蔚进了院子,就先见了沛青。沛青一脸惊诧,郑蔚同她笑笑: “青姨,白姨呢?” “夫人,夫人病了。” 胡珊兰不见了,白姮自然焦急,郑蔚宽慰道: “叫白姨宽心,珊兰很快就会回来。” 沛青顿时眼瞳一亮,待要再问什么,身后便有人围拢过来。 “郑大人。” 郑蔚没回头,只同沛青道: “告诉白姨,我知道了。” 沛青惊疑不定的看着他身后的人,几人已上前,以压迫之势围住郑蔚。郑蔚才回头: “怎么?” “郑大人往白术县的公务,倒跑到阳城来了。” 郑蔚只看着他,并没回话,那人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道: “人在我们这里。”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你们先走吧。” 几人相视几眼,最终还是退去了。郑蔚也同沛青道: “我先告辞了。” “郑大人!” 沛青唤他,却又不知说什么,郑蔚道: “宽心,一切都会好起来,我就先走了。” 他认认真真看了眼院子,到底还是有些遗憾。阳城是胡珊兰的故乡,可这个院子却并不是胡珊兰长大的那个院子。 但他却不能停留了,每多一刻,他都害怕胡珊兰会多受一刻的煎熬,还有或许存在的伤害。 雇了马车,郑蔚孤身回昴城。马车在他的催促下跑的很快,半路又换了两次,日夜不停,不到两日就回到了昴城。他先回家,认认真真的梳洗,更换衣裳,然后在正午时的时候,去南怀王府递了拜帖。 见不得光的事,郑蔚却偏要走明路。很显然,他也是在逼迫南怀王必须要公平交换,放走胡珊兰。 南怀王得知郑蔚在门上递拜帖,嘴角虽含着笑,眼神却阴冷至极。不过在他眼皮子底下,哪里能容郑蔚兴风作浪?他亲自去门上迎接,满怀惬意,看着大门打开,郑蔚站在门外。 “王爷,臣来接未婚妻。” 南怀王负手含笑不接话,郑蔚又道: “王妃与她投缘,接来说话也有些日子了,岳母担忧,叫我来接她,还请王爷高抬贵手。” “郑大人进来说话吧。” 南怀王一副不受挟制的样子,郑蔚慢条斯理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匕,守门护卫顿时大惊,朝南怀王护卫过去,却见郑蔚慢慢将短匕抵在了自己颈间。 “王爷,臣若血溅当场,王爷不能祭旗,总会有些遗憾吧。” 南怀王眼瞳狠狠一缩,二人相隔甚远,眼神对峙,郑蔚始终平和从容,南怀王忽就笑了: “郑蔚,好。你很好。” “多谢王爷夸赞。我们夫妻于王爷而言,不过是轻易踩踏的蝼蚁,王爷漏个指缝,也就放她逃出生天了。王爷人中龙凤,日理万机,何必在这些小事上多费心思。” 南怀王被取悦,转头不知说了什么,郑蔚就站在王府外等着,亏得袖口宽大,外人倒也不易看到他手中的短匕。 足有一刻多钟,郑蔚才瞧见有人带着胡珊兰过来,他急切的上下打量,见胡珊兰虽神情憔悴却并无狼狈,也并没什么凄创悲愤的神情,暗暗松了口气。 胡珊兰也很快看见了门外的郑蔚,以及他颈子上冒着寒光的匕首,她心一缩,急跑了几步,却立刻就被人扯住了,郑蔚皱眉,胡珊兰被带到南怀王身边时停下,南怀王就攥住了胡珊兰的胳膊。 “郑大人,人在这里了。”
第六十三章 南怀王眼神示意郑蔚的匕首, 郑蔚只道: “我能与她说说话么?” 南怀王还真不在乎郑蔚做什么小动作,只要他想,哪怕郑蔚换走了胡珊兰, 他也照样能把人再逮回来。他将胡珊兰往前一丢, 胡珊兰踉跄了几下, 却也趁势跑出门, 郑蔚一手拉住她: “你怎样?” 胡珊兰眼眶顿时湿了,朝他摇头,嘴唇不受控的轻颤, 好半晌才道: “你,你不该来。” 她被困王府多日,南怀王为让她内心煎熬,甚至与她说了将她拿来的用处。 她就是饵, 而郑蔚就是南怀王要钓的鱼。这条鱼的命运早已注定,将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血溅当场,用以祭旗。她在他耳边很快将事说了, 末了还是那句: “你不该来。” 但她看见郑蔚神色淡然,只是看着她, 清浅的笑。 “你,你知道了?” 胡珊兰大惊失色,郑蔚缓缓点了点头, 贪婪的看着她。胡珊兰的眼泪忽就下来了,她试图去抢他的匕首: “你走!你快走!我对他没用, 他不会费心对付我!” “我走不掉。” 胡珊兰扯着他的袖子呜咽起来, 这是她在他面前, 第二回 哭的这样悲切, 上一回还是在参透他卑劣的算计时, 带着悲愤。郑蔚心里搅缠的难受,不想看她这样难过。 “你怎么这么蠢?我对他没用,我不会有事的……” 郑蔚笑着将她散乱的发丝别再耳后,细细的为她整理鬓发,抚着她头: “我不能冒险,毕竟他不是好人。” 胡珊兰哭的越发厉害,两人旁若无人,听到郑蔚话的南怀王脸色陡然一沉,递了眼色,有人要上前,郑蔚忽把胡珊兰拉在身后,抬了抬匕首,几人顿时又站住,迟疑的看向南怀王。 “王爷急什么?人还没走,我怎么能放心?” 他忽打了声呼哨,就有一架灰扑扑的马车慢慢走来,驾车的人裹的严实,斗笠压的很低,看不清人的模样。郑蔚回头看胡珊兰: “走吧。” 胡珊兰抿紧嘴唇,郑蔚又同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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