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要那么快清理现场,唯恐岁安发现,会鄙视她。 岁安笑着抚上谢原的脸,声软而娇:“元一,你真的好聪明呀。” 谢原拿开她的手,一本正经:“我也很勤奋。” 岁安:…… 他其实想多了吧。 “但我希望,我在岁岁眼里,不止是一个有些聪明,还有些勤奋的男人。” 岁安倏地抬眼,对上一双沉静含笑的黑眸。 “我还应当是一个,能让你完全信赖,不必区分事情的来改变态度去对待的男人。” 谢原抬手扫了扫她鬓边的碎发:“不过没关系。岁岁在更小的时候就经历了很多的事,一遇到类似的事,难免比旁人想得多,想的细。” 谢原微微一笑,无限温柔:“我明白。也接受。” 岁安的指尖颤了颤,眼神变了。 “岁岁,若有朝一日,你觉得我错了,便大声的说出来,告诉我,反过来,我也会一样。我不希望夫妻间的矛盾和争执,是靠一个人沉默的化解,我们都不要怕矛盾和争执。毕竟……” 谢原笑了一声,捏了捏她的手:“毕竟,若是我辜负,谢家是打不过也骂不过的。” 岁安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一声,竟道:“是啊,若是哪日矛盾大的解不开,我们便合离,离了还能再找。” “你说什么?”谢原脸一沉,牙都咬紧了。 对着别人就是聪明,勤奋,还有才华。 到他这就成了过不下去就离,离了还能再找!? 天助岁安,谢原正要发难时,马车已到了谢府门口。 “不要闹了!” 岁安脸色涨红,好歹按住了男人的手,忽然想起自己今日去接他的初衷。 她来之前,已经让人告知孙氏,谢原今日会回来吃饭。 “母亲今日很为你高兴,你莫要辜负她的好意,只管吃饱喝足。” 谢原今日在那边根本没动什么,忙了一整日,又和岁安谈了一通,笑道:“别说,我现在还真饿了。” 岁安笑笑:“那就好。” 谢原一回府,立马就迎来了各房的热情相迎。 这时候,岁安多少体现了些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的无情,她直接松开谢原,让他自己去面对以二婶婶为首的狂风暴雨般的热情,默默退到孙氏身边。 谢原惊奇的看了她一眼,岁安别开目光,假装看不到他。 就这样,谢原众星拱月般被带到正厅,一坐下就发现,面前的小案上当真都是他爱吃的,从小到大,他说过喜欢的,母亲都记得。 他看了眼母亲,孙氏正殷勤的盯着他,谢原会意,提筷开吃。 “如何?味道还行吗?” 谢原点头:“很好吃。” 他正要像往常一样表达谢意,脑子里忽然蹦出进门前岁安的一句嘱咐——少说话,多吃饭。 他看了眼临座的岁安,她根本没看他,正在认认真真吃。 谢原心中一动,也开始埋头吃起来。 孙氏见状,心疼叹道:“这孩子,吃的怎么这么急,我就说他在外头根本吃不好。” 郑氏等人本想再多客套几句,孙氏竟难得强势了一次:“你们瞧大郎,跟饿狠了似的,有什么话吃完再说吧。” 众人一看,谢原夫妇还真是只顾着埋头吃。 一般情况下,谢原必定要吃三口喝一杯,应长辈的话,一顿饭节奏拉得无限冗长。 但随着孙氏发话,旁人竞都没再开口,谢原一顿饭吃的无比顺畅,烤饼都多撕了几张,结果毫无意外的吃撑了。 孙氏窝心的数落:“吃这么快,跟外头没饭吃似的。” 岁安抬起头,微微一笑:“母亲这话没错,夫君常说,吃了这么多年的饭,只有家里的饭吃的最舒坦。” “那是当然!”孙氏肯定了岁安的说法:“外头那些应酬的局,哪里是为了吃饭才设的,一整场下来,肚里都是酒水,荡一荡能当场呕出来。像这样踏踏实实坐着吃饭的,也只有在家里了。” 岁安看了朔月一眼。 朔月立马接话:“何止呀,外头的馆子酒肆,哪里会仔仔细细洗净烹制,讲究好处又讲究滋味的。奴婢下午无意间去了一趟厨房,就瞧着仅是这道荷叶鸡,味料就用了不下十数种,夫人实在用心费神。” “用心费神”几个字像是一个提醒,谢原看向母亲,眼里是真心的感激:“有劳母亲了。” 孙氏一副好笑的模样,“回家吃饭这样的事,有什么好谢的,也是你太忙,否则我巴不得你日日在家吃。” 谢原道:“如今职务不同,往后说不定真的可以日日回家吃。” 孙氏面露喜色:“那更好!” 谢原垂眼看着食案上的菜肴,心想朔月说的不错,这些都是很费心思的菜。 他抬起头:“以后在家吃得多,母亲也不必日日都做这么复杂的菜,实在太费神耗时了,家常便饭即可。” 孙氏高兴极了,连连点头:“好。” 最终,其他人还是没能和谢原说上太多话,刚吃完,谢升贤就让人把谢原叫去说话了。 五房全氏看到岁安正在漱口,不由将猜测的事说出来:“听说大郎今日本有应酬的,方才怎么见大郎媳妇和大郎一道回来呀。” 一句话,将所有注意力都牵到了岁安身上,连孙氏都反应过来。 对啊,岁安之前派人来传话说大郎晚上回来吃,可她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 只听岁安解释道:“今日应酬是武隆侯府世子所设,算起来也是儿媳的表妹夫。夫君得升不假,但一来,夫君年资尚浅,二来,实际官品并无高升,若这样就大肆庆祝,甚至于烟花柳巷应酬交际,传了出去,恐会有人觉得夫君年少浮躁,眼下正值圣人对朝中新人的考量之际,儿媳以为,还是以谨慎谦逊为重,莫要落人话柄。” 她顿了顿,沉声道:“儿媳也不隐瞒亲长,若是正经应酬也就罢了,但在烟花柳巷酩酊大醉,儿媳委实不能忍,所以打听清楚之后,便将夫君请回来了。萧世子与初云县主都是自家人,便是夫君中途离席,也不会见怪。” 但凡换个人说这话,在座诸位都未必听得进去,甚至会道一句妇人之仁亦或妒妇。 可岁安不同,她出身北山,是靖安长公主的独女,李耀那么多门生,原因之一就是北山亲近天颜,与其自己揣摩,不如有人点拨提醒。 岁安这番话,在众人听来,便是实实在在的提醒。 孙氏甚至有些后怕:“对对对,还好你将人拉回来了!”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 岁安交代完,起身冲众长辈一拜:“那儿媳先告退了。” 这顿饭果然吃多了,岁安沐浴更衣出来时,胀的根本睡不着,同一时间,谢原也回来了,他竟和祖父谈了这么久。 谢原同她交代了两句便去沐浴更衣,一出来,岁安不在房里,在荷塘前的小马扎上。 一只小巧的薰炉放到了岁安脚边,是熏蚊虫的,她扭头看去,见谢原散发披衣,在身边另一个小马扎上坐下来。 “睡不着?” 岁安摸摸肚子:“你就睡得着?” 谢原看她一眼:“我多吃是应该的,你那么卖力做什么?” 因为不想说话。 “元一,”岁安看着前面的夜景,柔声开口:“你在马车上跟我说的秘密,是真的吗?你真的很认真的想要当一个大侠,且仔细计划过吗?” 谢原:“怎么这么问?” 岁安:“因为母亲很在意你。” 谢原微愣。 岁安的声音柔润,能抚平夏日夜里的噪声:“爱你的人会在意你的每一份心情,就像我父亲对我母亲那样。或许,那些在你长大后,可以付之一笑的儿时愿望,还有人在替你牢记。” “因为记得,所以会替你惋惜,替你心疼。” 谢原:“你……” 岁安笑起来,看他一眼:“你不信吗?” 谢原看着岁安,眼神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并没有解释。 涉及母子亲情,岁安身为儿媳,其实不太好点评置喙,她也没打算刨根问底,看向前方,脚尖轻轻在地上哒哒点地:“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两人之间的话题仿佛都是随性而起,忽然断了也没人追究。 谢原沉默了一会儿,心里慢慢有了谱。 他看向岁安,思绪又转到两人在车上时说的话。 “岁岁。” 岁安看过来。 谢原想了一下:“若今日,我的态度令你失望,你会如何?” 岁安一愣:“什么?” 谢原:“若我今日被魏楚环的举动激怒,表现出不喜妇人插手男人之事的态度,甚至在你来时态度更不好,你会如何?还会在离去时,将北山的马车横在门口吗?” 岁安看向前方的荷塘,浅淡的灯光环绕周围,却在水波上荡出零碎的波光。 “会。” 她答得干脆果断,也借由这个答案,向谢原表达方才那番深谈后的态度:“也会用马车将诸位先拉出去醒醒酒,再一一送回去。”顿了顿,她看向谢原,补了一句,“你也得上去。” 谢原笑起来,朝她伸手。 他的手非常漂亮,向上摊开时,能瞧见掌心握剑磨出的茧子。 她伸出手,轻轻搭在他的手心,谢原五指一收,握紧了放到身前,细细摩挲。 两人都看着前方,谁也没说话,握在一起的手你捏我一下,我捏你一下。 半晌,谢原轻笑一声,低声呢喃:“……我也上去。” 他点点头:“挺好。” 忽而又起话题:“我们今日是不是有些过分?” 岁安微微歪过头,眼里已有了困意:“嗯。” 谢原:“今日这个局,说到底是萧弈攒的,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拿一群小喽啰出气,会不会不太光彩?” 岁安竟闭眼笑了一声,再睁眼时,少女眼中亮晶晶的,荡着几丝狡黠:“放心。” 谢原把她拉到身前,让她坐到身上。 岁安靠向谢原,“凭我对环娘的了解,他今夜,不会比那几位醒酒的郎君好过。” 同一时间,武隆侯府,萧弈裹着薄被缩在地板上,以一个倔强的背影对着床边的屏风。 屏风另一侧,魏楚环把萧弈所有的钱锁进了新的盒子,又截了他侯府每个月的例钱,以他的俸禄,再想搞类似的事情,先攒个一年半载的钱吧……
第51章 次日, 谢原像往常一般早起练剑,回到房中时,内里一片静悄悄。 岁安还在睡, 其他人已被他打发了。 谢原走到床边半蹲, 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心中既甜又涩。 昨日的事, 分明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但越是忍耐越是难耐, 还会忍不住作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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