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老爷已经安排他们进来了,如今人就在偏厅候着。”荣儿口中的老爷就是顾羲凰的舅父顾之徽。 顾羲凰一下子清醒过来,蹙起娥眉坐起来拥着被褥又呆了一刻钟才起身梳洗。她身边没有贴身侍候的侍女,从小就是自己照顾自己。顾之徽担心身边的侍女会成为日后的拖累,泄露他们的秘密,所以一开始只有几个小童在府邸里侍候。这些小童都是顾之徽军中收养的孤儿,长大一点就被训练成暗卫,不必担心秘密外泄。 她换好衣服在铜镜前又将自己的神情打量了一番,心如死水的模样是她这些年一直刻意保持的,只有冷静如斯才能不被人琢磨到心中的想法。 当她走进偏厅时,白衡东与周律的第一道茶已经喝到无色。白衡东今日穿着一身清新的淡蓝色常服,与昨日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同,他今日面带笑容,如沐春风。 顾羲凰对着二人微微欠身一拜,道,“府邸中琐事缠身,让二位久等了。” 白衡东回了礼,示意她入座,说道,“姑娘府中的事要紧,我二人不过品茶而已。” 顾羲凰看了一眼茶碗里已经无色的茶汤,淡淡一笑,吩咐门口的荣儿,“再去沏一壶茶来。”说完她落了座,将白衡东与周律瞧了一番,问道,“不知淑南兄,伯贤兄今日再来是有何事?” 周律向白衡东递了一个眼色,白衡东立刻会意,说道,“淑南觉得姑娘是个聪明人,就开门见山地与你说真心话。其实我二人是襄王府中的门客,姑娘的两篇策论传到京城时,王爷觉得姑娘这样的人才不应辱没在潇州这种小地方,是该在京城大放异彩。于是派我二人前来请姑娘去京城相助,襄王府绝对不会怠慢。” “昭熙不过是远在潇州的寻常百姓,淑南兄如此说,未免言过其实。我这样的学识,如何做得了襄王府的门客?” “姑娘又何必自谦?姑娘的学识人品,整个潇州城都有目共睹,就连我乘船来时那船夫也不住的夸姑娘的好。昭熙姑娘,你是潇州城中数一数二的人物,难道当真不想去京城为自己闯出一片天地么?” 顾羲凰目光一转看向他,却仍旧沉默。 白衡东见到她眼底闪过的微妙的情绪,继续说道,“你留在潇州名声再大也不过是做个教书的先生,你心中的壮志,你笔下的策论都不能得以舒展。就像你太爷爷一样,在潇州名声大震又如何,终究是比不过当年的涟州顾家。” 顾羲凰冷漠一笑,说道,“看来淑南兄已经将我的老底查的一清二楚。” “这是襄王府的规矩,还请昭熙姑娘不要多疑。” “若我真的去襄王府帮助王爷登上了那个高位,淑南兄真的有本事能让我顾羲凰在京城名声大噪么?” 白衡东见她真的起了兴致,回道,“我保证不仅能让你在京城名声大噪,还能让你成为我朝第一位听政的女官。”
第7章 入京-1 1 顾羲凰送了客一个人在后院抚琴,阳光明媚的午后,绿树之下难得的惬意。她指尖拨过琴弦,想起方才面对白衡东时做戏的嘴脸,连自己都快要信了那番话。她曾练习过无数次,要装作不易察觉的心动,才能符合自己所扮演的顾羲凰。 如今,她虽然没有正面答应白衡东的邀请,但只是时间问题,等他们下次再来便可以顺理成章的赢得入京的机会。也终于可以在白伯安的朝廷里搅弄风云,破坏白家的江山。 念及此处,她手指微微用力,琴弦应声而断。就连她的指甲也断了一半,飞出落在地上。她指尖隐隐作痛,却比不上心里的痛。 “姑娘这样不爱惜这把琴,等去了京城就没有人可以为你分忧了。” 戚廖凤的声音从树后幽幽传来,顾羲凰转过头上下搜寻了一番,仍是找不到他的踪迹。 “你躲在树上就以为我看不到你么?你给我出来。”她的语气不太好,像是要把心里憋着的怒和气都发泄出来。 “姑娘可不要对着一棵树发火,我们暗卫白日里是不能现身的。” 顾羲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一甩衣袖抱起琴转身就走。待她回到房间一推开门就看到顾之徽坐在里面,他眼中燃起的复仇的火焰灼烫的让人无法直视。 “舅父来了。”顾羲凰连忙错开目光,将怀中抱着的琴放在琴架上,站在一旁低着头。 “白衡东一走我就来这里等你,谁知道你居然去了后院抚琴。羲凰,这次你送走了白衡东,我想不过两日他还会再来,到时候你随他入京可不要忘了自己的使命。” 顾羲凰默默看了他一眼,只道,“羲凰不敢。” 顾之徽很是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如今朝廷中仍有不少人心是向着前朝的,你记得要好好利用。顾家曾经的旧部也有一些人在朝为官,只是品阶不算太高,重要时刻怕是也护不得你周全。你带着廖凤去京城,一定要让他随时待在你身边,万一……他还是能救你一命的。至于你到了京城要如何在京中制造风浪,因地制宜即可。要知道这些年太子、肃王、襄王三股势力在京城中相互牵制,三方相互制约谁都不能出奇制胜。你只需利用这点,制造矛盾,必要时铲除几个皇子,白伯安年岁不小,再失去最重要的皇子,到时候就是我们动手的时机。” “京中的情况我会随时和舅父联络,您在潇州也要保重身体。” 顾之徽站了起来,拍着她的肩膀,有些怜惜的说道,“你不要怪舅父狠心,养育你十八年就是为了送你到京城中破坏白家的江山。因为你是杜家的女儿,也是唯一的皇室后裔,这是你身上不可推卸的责任。羲凰,要照顾好自己,以后你还要做这天下的主人!” 又过了两三日,顾羲凰看着那日被琴弦劈断的指甲长出了些许,也不怎么痛,再看看周遭被打包起的行囊,她要带走的不过是一个包袱还有一把琴而已。 荣儿将她平日里喜欢用的杯盘碗盏也装了一个包袱,刚刚拿进来,她便摇了摇头。“不必麻烦了,这些东西就暂时留在这里吧。以后我还是要回来的。” 荣儿低垂着头,说道,“姑娘去了京城要照顾好自己,如果实在无人照顾,荣儿可以去京城……” 顾羲凰打断他说道,“说什么傻话?你忘了自己还要回到军营么?荣儿,你这几年在我身边我也教你读了不少书,以后在军营中学以致用,必成大器。” 说话间戚廖凤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今日没有躲躲藏藏见不得人,也换了一身新衣,只是脸上的表情略显凝重。顾羲凰看到他进来,便打发荣儿先出去,问道,“你今日怎么光明正大地走了出来?” “顾将军吩咐我乔装改扮为姑娘的亲戚,送你去京城。将军说一路上不能无人在旁保护,只需我扮的软弱无能一点,白衡东便记不住我是何人,到时候再悄悄地留在京城。” “可我瞧你神情并不开心,是不愿离开潇州么?” 戚廖凤梗着脖子说道,“我是不想姑娘去那虎狼之地。” 顾羲凰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道,“可你知道我必须要去。” 他不甘心地低下头,“我知道……我在潇州的这几年已经察觉到将军和姑娘要做什么。我是被顾将军收养回来的孤儿,也是小姐贴身的暗卫,虽然我比不上自小生活在军营中的顾家军,但是我戚廖凤绝对不会背叛姑娘。即使……你要走的是那样一条路。” 她笑了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的戚廖凤已经比她高了半个头,想起刚见到他时瘦弱可怜的模样,因为长期吃不饱饭,个子也比同龄人矮了许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年纪,只知道是十几岁的样子,具体是多少岁也说不清楚。可眼前的他已经比过去壮实了不少,她瞧他时还需要微微扬起头。 “说话还是如此的孩子气,你忘了你是潇州最好的暗卫么?只要有你保护着我,那条路我一定走的下去。” 白衡东雇了潇州城中最好的马车去府邸接顾羲凰,今日他和周律都穿的郑重其事,身上的锦缎耀眼。在请童子通传没多久,顾羲凰带着戚廖凤一起走了出来。白衡东只瞧了一眼戚廖凤,见他身上布衣寻常,便殷勤地走向顾羲凰。 “昭熙君愿随我与伯贤同回京城一定会是襄王府的幸事。只是不知昭熙君身后的小兄弟又是何人?” “这位是我族中的堂弟,勇延。”勇延这两个字是顾羲凰送给戚廖凤的小字,她示意戚廖凤对着白衡东一拜后,继续说道,“这次去京城山高水远,家中族亲觉得我一个女子随二位一路同行未免有些不便,便让我这位堂弟护送我去京城,我到达襄王府后他便回家报信,也好让家中安心。” 字字情真意切,白衡东自然表现得理解恭敬。“既然如此昭熙君与堂弟就请上车吧,码头上的船已经恭候良久了。”他又看了一眼顾羲凰随身的行囊,除了一个包袱就是一把古琴,问道,“昭熙君只带这些去京城么?” “家中的古籍怕是比不上京城襄王府中的藏书,淑南兄可是觉得我怠慢了?” 白衡东连忙笑道,“昭熙君所言极是,襄王府中的藏书策论的确要比潇州齐全的多,是我想多了。” 顾羲凰将怀中的古琴亲手交给戚廖凤放到马车上,转过身看着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正缓缓关上大门。朱红色的大门紧闭,屋檐顶上久未放晴的天空重新汇聚起乌云,雷电游走在云层之内,一场新的风雨正在酝酿。
第8章 入京-2 2 乌篷随波荡,遥遥潇江水。 从潇州到涐州需要渡船走过一整条潇江,白衡东为表心意特意寻了潇州最好的客船给顾羲凰。船上除了撑船的老翁只有她和戚廖凤两个人,也不算怠慢,白衡东和周律所坐的船则紧随其后。 顾羲凰站在船头,身上披着一件薄斗篷,看着船身两侧向后游走的流水,转头一望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潇州很远。十八年,她盼了十八年离开潇州,如今真的坐船离开,心中竟惴惴不安。前方道路吉凶难测,只在信中所知的京城到底会是怎样一个地方? 她刚走进船舍,戚廖凤便看着她问道,“姑娘害怕么?从潇州到涐州,你应该是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吧?” “你呢?难道一点也不怕?” 戚廖凤知道她另有所指,笑道,“我从前就是过这样的生活,今日不知明日处,如今不过是过回从前的日子,有什么可怕的?” 顾羲凰略略压低了声音,回道,“那外面的船夫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的人,你声音小些,免得被人听了去。” 谁知他笑道,“姑娘看来还是不够了解顾将军,这外面的船夫是我们的人。你大可自在的说话,不必小心提防。” 顾羲凰微微一怔,随即释然,她知道顾之徽这些年在潇州收买人心召回了不少旧部,但没想到竟有本事能在白衡东的眼皮子底下安插自己人。仿佛一时间多了些底气,顾羲凰的神色也恢复如常,给自己蓄满一杯茶,问道,“走水路到涐州需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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