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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来太子元宵前后就该进京了，届时只要那数以万计的金银财宝往国库那么一送，朝廷为了成德之事必然要和买粮食，到时候该吃肉该喝汤喝汤，大家都能赚一笔。 太子回京前，最要紧的就是保 证洛阳的粮价一定要“稳定”，千万不能有什么反复，要是一直有薛岳这样的人搅局，朝廷和买粮食该怎么定价？按照薛岳价格的八成？那些背后的大人岂不是要扒了自己的皮么？ 况且孙雨鲁还有一条消息没告诉那些粮商，初五之后吴王曾经移书要求太府寺调拨粮食以供救灾，当初是说要十万石，后来寺庙道观捐了五万多，还是有四万多的缺口。 须知太府寺如今的存粮都是含嘉仓、常平仓的保命家底，绝不可能动的，太府寺当即回函吴王，说是粮是决然没有的，如果吴王一定要粮，那就只能和买。吴王这边也是言辞坚决，道是城外饥民遍地，如果没有粮食恐有民变。 这官司打到政事堂之后，政事堂的相公们也没什么好法子，只好两边调停，让太府寺这边调拨一点钱和买一粮食以解燃眉之急。当时的粮价是多少？斗米五百文！和买四万石粮食就得十六万贯！！这块年底了朝廷到处都在用钱，太府寺哪能拿得出这么多钱，最后多方筹措，这才挤了十万贯出来。 当时十万贯能买个两万石，省着点也能支撑到太子回来，吴王便也同意了。 可是这事情到了门下省那边又被耽搁下来：道是国朝自永昌以来，和买粮食未有超过一百文一斗的，如今竟然要用五百文和买，简直匪夷所思，当即就把和买的文书给驳回了。 听说门下省驳回敕书之后，吴王大发雷霆，带着宗正寺的官员道士和尚们去门下省理论，好容易门下省那边副署了之后。 终于要到钱后，粮价早就涨到了近七百文，十万贯只能买到一万石出头，这下吴王焉能不怒？一面弹劾攻讦门下省的官员不顾实际、刻板官僚耽误救灾，一面要求太府寺和户部追加钱款，两万石粮食一点也不能少。 朝廷里面的章程，孙雨鲁可是太清楚了，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这边高价和买粮食，门下省没意见了御史台能没意见么？这几天下来吴王光是在政事堂打嘴仗都打了好几场，听说有几次还差点动手。 今天薛岳低价卖粮之事要是传到朝廷里去，御史台说不得又要好好做一番文章：明明有价格更低的粮食，吴王你为什么非要逼着朝廷高价和买呢？ 只不过那些都是上面大人要烦心的事情，自己的这个平准署，只要保证市面上没有薛岳这样的低价粮，保证市面上所有的粮食都在掌控之中，上面就不会找自己的错处。
第250章 各怀鬼胎（五） 正在孙雨鲁心中默想的时候，那韩姓粮商突然笑道：“……还是要给那姓薛的小子一点教训才是。” “哦？韩大哥有什么良策？”柳老板笑嘻嘻的喝了一杯酒。 “这小子在我们面前搞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把戏，他不是想卖粮赚钱么？那我们就叫他一粒米都卖不出去！众位想想，这小子如此奸诈狡猾，他卖给我们的这五万石量难道就会是什么好粮了？南蛮子做生意奸猾得很，搞些陈米烂谷过来以次充好岂不是正常么？到时候只要他们家的名声坏了，看谁还敢跟他们家做生意！”韩掌柜冷笑一声，“到时候他这十万石粮砸在手里，着急出手的时候，别说四百文，就是叫他两百文、一百文卖我们他也说不了半个不字！” “正是这个道理！我们只要在明天验粮的时候做些手脚，广陵会在洛阳的名声就算是毁了，到时候看姓薛的怎么跟我们耍花招！” 孙雨鲁心中一动，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薛岳卖低价粮是个问题，但是如果他卖的的粮食有问题，那么朝廷也就不会把他的价格纳入考虑了。这计划若是成了，薛岳之事就再也不足为虑。 这是有一个年纪不小的粮商突然问道：“诸位，小老儿有件事不只当讲不当讲。” “卢老板您可是我们的老前辈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这吴王天天催着要粮，可就这么巧这个薛岳就出来低价卖粮，会不会有这种可能，这个姓薛的跟吴王乃是一伙的，故意来试探我们，想来平抑粮价？” 他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还是韩掌柜打了个哈哈：“卢老板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这个可能实在太低了，就算真的是也没什么好怕的。要是这吴王在朝堂上搞小动作，借着相公们的影响压迫我们我还有些担心，他要真是联合一个外来的商贾想要跟我们打价格战那才是以卵击石！打粮价比的是什么？是粮食，是缗钱！他广陵会财雄势大，可那是在淮南，在这洛阳地头上，他就算是条龙也得给我盘着，是只老虎也得给我卧着！说粮，他手头撑死了能有二十万么？说难听点，那点粮够干什么的？我们手上足有他数倍之多！说钱，嘿嘿，诸位可别忘了，太府寺韦大人可也是我们这头的，他广陵会钱再多，能比得上左右藏库的钱多么？” “说的是，说的是，是老夫杞人忧天了。”卢姓老者笑了笑饮了一口酒。 “来来来，卢老板说哪里话来，您老智虑周详，正是我辈的楷模啊，韩某敬您一杯！” “来啊，大家伙接着喝酒，上乐舞！” 正在粮商们在平准署后堂花天酒地的时候，李禅正裹着黑狐裘坐在宗正寺里出神：今天午休的时候他抽空去城北的小院子找了一趟萧倩儿，离他们的十 日之约越来越近，萧倩儿那边的账目也渐渐清晰起来。 ——城北丰财坊·算账小院—— 正在粮商们在平准署后堂花天酒地的时候，李禅正裹着黑狐裘坐在宗正寺里出神：今天午休的时候他抽空去城北的小院子找了一趟萧倩儿，离他们的十日之约越来越近，萧倩儿那边的账目也渐渐清晰起来。 萧倩儿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人名和数目，一双杏目都笑成了弯月：“李二，我得谢谢你。这几年太府寺交到户部的账目很不对头，我这边理了好久也没什么头绪，若没有你非要查宗正寺的账目，这些事情还真是无从解索，你这一查，就好像在一团乱麻中找出了根线头。” 李禅却还是眉头不展：“有线头又能如何，我本来想着查一下账能弄到些钱粮来解燃眉之急，可是姐姐搞出这么大一件事情……” 萧倩儿笑道：“开心的不敢相信？” 李禅皱眉道：“裴相曾经教过我们，攻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在自身威信未著、能力不足的时候贸然与满朝文武为敌孰为不智。姐姐查出来的事情牵扯面实在太宽，这一个线头几乎把满朝文武都牵了出来，如今怎么可能去动？查出来却动不了，那便等若是没有了。” 萧倩儿看着李禅：“你有什么盘算？你今天来，不是来让我听你抱怨的吧。” 李禅点点头：“是，好歹查出来了，这样放过总是不甘心。况且朝廷如今也确实需要这些钱粮。所以我想使点手段，让他们都出出血，但此事还需要姐姐配合。” 萧倩儿笑道：“我就知道李二你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说罢，你打算如何让他们出血？要我怎么配合？”
第251章 吴王的计划 李禅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给萧倩儿：“这是我草拟的方略，请姐姐过目。” 萧倩儿看完，双目转了几转：“你这方略并不出奇，关键就在那个薛岳。此人可靠吗？你有什么筹码让此人为你这么卖力？”萧倩儿问完立即一笑摆了摆手，“算了当我没问，他若不可靠你也不会找他，你用什么法子笼络他也和我没干系。只是从你的方略来看，前半部分全要倚仗此人手里的钱粮，他若只有十万石的本钱，怕是达不到你想要的效果。” 李禅问了另一个问题：“那姐姐觉得二百文这个时机如何？”李禅不懂货殖之事，他这有零有整的价钱，完全因着被门下省那群官吏气着了。所以，今日特地过来向萧倩儿讨教。 萧倩儿嬉笑道：“你眼光长进了，二百文是不错的。按照我观察，三百文是太子捷报当日的粮价，捷报传来后粮价飞涨，几日间几乎翻了个倍，想来二百到三百文便是大规模屯粮时的均价，高于均价他们不急着出，若是低于均价粮价就会跳水，要真是能按照你的计划打到二百文，你的方略就算成功了一大半了。只是……” “只是？” 萧倩儿无奈道：“只是还是那个问题，光靠十万石粮，根本打不到二百文。” “嗯，这亦是我担心的，所以我会尽快和他见一面。”李禅也是点了点头。 此前他对这件事情想的简单了，最近在朝中跟太府寺、户部、左右仆射还有门下省官员连番论辩，深知粮价之事怕是有不知道多少朝廷官员们牵涉其中，仅仅让薛岳一个人冲锋陷阵那是蚍蜉撼树，到最后别说打粮价了，闹得不好性命都要不保。 至于萧倩儿说的本钱问题也是一大难题，这件事光靠自己在这里闭门造车做不到出门合辙。原本想着二百文上下乃是一大节点，实际上现在看来二百文其实已经是决战了，李禅暗叹了一口气，还是要及早与薛岳见面才是。 “说实话，你这个方略环环相扣极为周密。计划越周密允许的差错就越少，任何细节上的瑕疵都会造成全盘皆输。这所有环节之中，尤其又以本钱、时机最是重要，决不可出半点偏差，”萧倩儿咬着唇，“还有一条你也要注意，你的方略好似一个套儿，薛岳就是你的饵料。这套儿能不能奏效，一是看饵料够不够大，够不够香，我相信你有能耐解决这个问题。更重要的是，他们入套了以后，你能不能像你所想的那般，把这个口袋扎紧。不要到最后人家咬了钩吃了饵料，最后袋子却没扎紧让人给溜了，那才是大麻烦。” 李禅点了点头：“扎口袋的事情嘛……也不一定要扎的很紧，只要袋子够大够深也就够了，真扎紧了叫他们狗急跳墙反而不美。” “哦 ？你这袋子还嫌不够大么？”萧倩儿一双俏目转了一圈，“你打算怎么做？” “嘿嘿，山人妙计，不足为外人道也~”李禅笑着卖了个关子。 “夸你胖你还喘上了？你有什么妙计了？”萧倩儿微一沉吟就笑道，“你……是打算以身喂鹰，把自己贴进去？” 李禅一呆，全没想到萧倩儿竟然一眼看破了自己的计划：“正是这个意思，到时候就得看我在朝中的人缘如何了。” 萧倩儿噗嗤一声：“你有什么人缘？真到那时节谁敢捞你？离京三年，宗正寺换了茬人，东宫员都被遣散，朝中剩下认识你的，都和你有仇……” 李禅的政治势力，主要是东宫、宗正寺和裴相，宗正寺本来就是一个特殊的部门，在朝中没什么话语权，东宫那里也是今非昔比不说，毕竟东宫还是太子的。真正谈得上“势力”的只剩下裴济的人脉。裴济做了十来年首相，朝中人脉之深厚难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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