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他怎么说也能顶上千把个你 李禅想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云黛：“对，我想起来了。让我考考你，今日夜宴你一直在旁听，有没有什么所得？” “啊？”云黛一下子愣住了，这人怎么动不动就问人家有没有所得，吃个饭也要有所得的吗？ 云黛忍不住嘟起嘴：“不是，为什么要考我这个？这又不是国子学的课业！你要考我一开始不说，我刚刚就顾着吃饭了，你们讲了什么根本没仔细听……” “你不会以为我今天巴巴的急着跟他见面，就是为了要蹭他一顿饭吧？”李禅却不理会她的抱怨，自顾自问道，“几件事情，第一，你跟薛岳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如今更是直接住在他家，你觉得他家这个广陵会财力究竟如何？” “第二，今天焦遂他们展示出来的东西的你也见了，”李禅指指眼前放着的几个银盘，“这几样东西是什么意思，他们为什么要拿着几样东西出来呢？” “第三，广陵会拿出这些东西来，是不是真的有足够的价值要求朝廷支持他们做他们想做的事情呢？” “第四，你觉得广陵会对朝廷的态度究竟是什么？以你对朝廷的了解，朝廷又会怎么对待广陵会的提议呢？” “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海路也好，西域也好，对于朝廷是不是有价值呢？” 听李禅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云黛脑袋都大了：“啊？你慢点儿问，我都快记不住了……而且你问的都是些国家大事，我能知道什么啊！” 李禅也不恼：“是这样，薛岳这广陵会来历复杂，我身份所限，不能跟他交往太深，相应地很多事情也就难以知晓。你这段时间跟他相处较多，所以问问你，也是想看看你的判断。”李禅对着云黛温和的点了点头，“就捡知道的说。” “这样啊，那也不用一下问这么多啊，你等会啊，我得想想……” 李禅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云黛只觉得头差点都胀开了，她理了理思路，掰着手指说：“第一个问题，要说财力的话，薛岳究竟有多少钱我可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我能确定，他可不是一般的有钱。你一年的俸禄是500贯对吧？我觉得他怎么说也能顶上千把个你？” 云黛虽然住在薛岳家里，可哪里能知道薛岳的家底？再说了薛岳在洛阳的家底也不一定就代表了广陵会的财力。她这么说倒有一多半是为了故意气李禅。 果不其然，李禅哼了一声：“说就说，拿我跟他比什么？接着说。” 李禅之所以问云黛这么多问题，其实一方面是为了侧面了解薛岳，更多的还是为了考教云黛。毕竟就如李禅自己说的，他身为亲王跟薛岳背后的广陵会交往多有不便，尤其是自己牵扯到粮价之事后，未来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 ，自己必然是没有太多精力与薛岳这边进行合作的，这就需要一个双方都能信得多的人来在中间斡旋传话。眼下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云黛。但光是身份合适还不够，李禅必须得确定，云黛确实能够做好这个差使才行，这才有了现在的“小考”。 “焦三叔他们拿上来的几样东西，”云黛盯着那几个银盘瞅了瞅，干脆直起身一样样指着说，“这个品相的龙涎香是不是很贵？” “这个自然，说是价比黄金都算便宜了，这等上品历来都是有价无市，就连宫中也难得一见。”李禅肯定的答道。 “嗯，普通的龙涎香价格我也知道些，”云黛点点头，“一方面既然这东西海外是海外所产，倘若开了海路能够多得到这种东西，那么对于朝廷来说自然可以大赚一笔咯？这就是对朝廷动之以利。当然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贿赂贿赂你。” “哦？”李禅摸了摸鼻子。 “可不是么？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谁像你这么喜欢香，焦三叔他们第一样就拿这个出来，肯定是投其所好了，”云黛抽了抽鼻子，“至于第二样嘛，其实刚刚焦三叔展示的时候也说了。琉璃是华贵之物，同样价值不菲，用来买卖固然利润丰厚，若是能学来制法，那更是为利巨大。白砂糖和南洋稻米，相比较琉璃自然要有用很多，这其中，若说白砂糖相比起中原的粗糖来说还只是精细美观一些，这稻米就真的是关系国计民生的东西了。只不过……” “哦？只不过？”李禅一抬眉毛，“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就算真能从南洋购米，路途遥远，运费惊人，毕竟不是稳妥的办法，我觉得这三样东西来说动朝廷开通海路，只能算是锦上添花，算不上是什么决定性的筹码。” 李禅赞许的点点头，确实就像云黛说的，这几样东西，就包括第一样说的香料，作为买卖来说确实利润高昂，可是并不足以驱使朝廷投入若大的精力去经营海路：“接着说。” “这第三样，是乌兹的铁矿。”云黛想了想，“若果真如焦三叔所言，这东西倒真是军国重器，倘若真能得到铁矿回来冶炼兵器，我大夏的军力定然更上一层，这对于兵部和军器监，毫无疑问的是难以抗拒的诱惑。只不过这一点也很难说，一来乌兹铁矿虽好，可是究竟在何处还未可知，二来纵然得到铁矿，其冶炼是否有特别之法亦属未知，拿回来之后是否就能一试成功难以预料；第三这乌兹铁矿不知大小，要是所产有限，我们不远万里而去，结果拿回来的难以偿还所失的话，可就不划算了。” 李禅点点头，确实。 这东西第一时间那在手边的时候李禅也是心潮澎湃，但是转念一想，这乌兹铁矿和汉初的大宛良驹，汉武帝所谓的汗血天马有些雷同 ，要真是为了这铁矿大举出海，难保不变成穷兵黩武之事。一面想一面感叹，云黛虽然刚读书没多久，可是见识之周全实在远胜一般的官员。 “还有吗？” “还有？”云黛想了想，“倒是薛岳和三叔最后拿出来的东西让我觉得有点意思。这一黑一黄两样东西，先不谈味道如何，要真是像他们所说不需肥力，也不用开垦，用山林坡地也能种植，收获也多的话，倒确实是远比那个南洋稻米更有用的物事。” 李禅听的连连点头，云黛对于这几样东西的敏悟实在是令他惊喜不已：“接着说下去。”
第358章 凤鸣声声 “你的第三个问题是什么来着？啊，想起来了，其实这个问题刚刚第二个问题的时候已经算回答了。要只是刚刚那几样东西，朝廷无事的时候倒确实有些吸引力。”云黛略略皱了皱眉头，“但是放在眼下这个时节，为了这些要么华而不实，要么镜花水月的东西要朝廷犯险去做这样大的决策，就有点不太现实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了？”李禅脸上划过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那也不尽然，不是还有一样么？”云黛笑嘻嘻地指着那个空盘子，“要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你也不会专门找薛子华吃这顿饭了吧？” “怎么说？”李禅看了看云黛，示意她继续说。 云黛得到李禅目光的鼓舞，笑道：“刚刚那几样东西，从朝廷的角度来说当然都有用处，或者可以补充国库，或者可以增加粮食产量，但是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的事情。说一句镜花水月、华而不实不为过。” 云黛略微思索：“可……广陵会说愿意帮朝廷平稳粮价这一条可就不一般了。粮价之事，你跟我说过可算是如今朝廷最要紧的事情之一。今年过冬，明年讨伐王廷安都要仰赖粮草，如果广陵会真的能解决这件事情，朝廷就算是大大的欠了他们一个人情。经此一事，朝廷就算不会真的立刻就着手如何，但是广陵会的诉求势必会成为一个议题。对于朝廷的公卿们而言，像广陵会这样一个财雄势大的势力，背后还有河东薛氏，若再有吴王殿下您的支持，为了卖好，给点方便，稍微摇旗呐喊一下，也是正常的。” 李禅点点头，云黛看得很清楚，薛岳和焦遂今天拿出来的所有东西，说是为了打动自己，不如说是为了表现出一个‘投效’的姿态。只要他们能跟自己绑定在一起，加上他们本来身后就有的河东薛氏的势力，开海路通西域这等事情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那你觉得，广陵会的忠诚……是不是可靠呢？”李禅突然严肃了起来。商贾重利轻义，自古皆然。眼下自己要跟他们合作，固然有自己确实对他们的提案感兴趣的因素，但更多的还是出于无奈。这种‘无奈’的合作让李禅心中时时警惕，如果他们利令智昏，做出什么蠢事来，那自己今天的付出可就全都会成为枷锁。 云黛眼睛转了一转：“我觉得与其问广陵会的忠诚如何，不如问广陵会与朝廷之间的利益是否相同。” “哦？怎么说？” “商人重利轻义不假，但也就因为如此，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捆绑，商人反而是最为忠诚的。”云黛挠了挠头，“记得子华说过，他们广陵会之所以投入这么大非要开西域通海路，其实就是因为如今天下藩镇林立，商路不畅，这才想要 另辟蹊径。对于广陵会而言，目前他们的利益和朝廷的利益是一致的。只要这一点不改变，广陵会的态度是不会改变的。更何况……” “何况什么？” “更何况广陵会看似是草莽商会，其实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单单河东薛氏跟他的关系就足够让广陵会与一般的商人区分开来。薛子华虽然也不怎么爱读书，但是观其言谈志向，也不是一般的商贾之子可比。有这种志向的人，我觉得不会是那种会为了蝇头小利就改弦更张的……” “哈哈哈哈哈哈，好，说得好！”李禅突然起身长舒一口气，接着放声大笑，把云黛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啊？吓我一跳！”云黛横了李禅一眼，“你受了伤不要做太大的表情。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对吧？我觉得对于朝廷来说，通西域也好，开海路也好，都有好处，也都有风险，关键还是看朝廷自身是不是足够强大和稳定。如果朝廷四海晏平，那么通商四夷锦上添花自无不可；但是如果自顾不暇，那么就算是国外真的遍地黄金，我们也无力去取。” 李禅听云黛讲完，突然想起十多年前王皇后倡立集贤殿书院的时候，提出要男女兼收，那时候有不少大臣反对，说是有伤风化，又说女子见识浅薄何必就学？就连裴相和陛下都有些犹疑之意。当时王皇后亲临宣政殿，当殿论辩，驳的反对者哑口无言： “谓人分男女可也，若言见识亦分男女岂不大谬？或谓男子所见皆长，女子之见皆短，岂有是理？！” “夫圣人之学，百家之理，教化万世，岂有止教男子而绝于巾帼之理？天下之人男女各半，因男女之分而禁女子就学，岂非自限圣人之道，使天下泰半之人不得闻圣人言，此果为圣人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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