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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曰男女之分，或有窥见不同，亦存高下之别，但绝非男高女低，男长女短之固见！以此论而欲绝女子上进就学之路，实为乖离圣教之论，不足一哂！” 如今近二十年过去，但当日王皇后之论，如惊雷霹雳，声声在耳。 李禅没见过圣人，不知道王皇后所说的是不是真的就是圣人的本意。但是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小丫头的见识，绝对不比朝廷那些男子们差上半点！ 云黛有这样的见识，看来跟广陵会的事情是用不着自己担心了。 这时候云黛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水，斜睨了李禅一眼：“真是的，跟你出来吃个饭，搞得跟考试一样。” 李禅笑了起来：“因为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或者说，有个差事。” 云黛差点呛住：“差使？什么差事啊？” 李禅目光灼灼看着眼前的‘云公子’：“所有跟广陵会，也就是薛岳他们这边的交涉和安排，我全都交给你来全权负责。”
第359章 夜游邗园 “啊？”云黛被李禅的话直接给吓住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自己不管，全都交给我？我搞砸了怎么办？” “你不会搞砸的。你以为我刚才为什么非要考校你？你能把刚才的事情看得这么明白，说明你完全可以胜任这个差事，只要你临事多想一会，就绝不会有问题。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李禅笑着拍拍云黛的肩膀，“至于为什么我不亲自来管这件事情，我的身份特殊，跟薛岳他们交从过甚毕竟不妥。况且这次我打破了头之后，朝廷上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后面一段时间就算想管也怕是抽不出时间了，但是粮价之事半点耽搁不得，所以一定要找个人代为决断此事。” “那……那我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呀……”云黛忍不住搅起手指。 “不需要你做什么的，”李禅笑道，“薛岳和焦安寇自然知道该干什么。他们做什么，怎么做，你都不用管。你要做的，一是看着他们，知道他们都干了什么；第二，就是在他们出现了问题之时，及时告知于我。若他们需要什么，不管是财力上的，还是官面上的，你自己决定是不是需要帮他们。只要你觉得有必要的，便派人传信回来，我会跟郑楚还有吴王府的亲卫们都交代清楚，你的决断，如我一般无二。” 云黛给他越说越觉得压力巨大：“全都交给我？不是……他们要是不听我的该怎么办？” “谁不听你的？”李禅笑道，“郑楚知道你的身份的，亲卫们就算不知道，得了我的命令也绝不会违抗。至于说薛子华，他们更加会听你的。你要记住，你在他们那里等若是我一般，他们既然要跟我合作，当然要听话。听我的话，便要听你的话。” 李禅一面说一面缓缓起身，将云黛也一同扶了起来，“离宵禁还有一会儿，你陪我逛逛园子罢。” 云黛呆呆的起身，她一下接了这样大一桩差事，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跟着李禅刚一出门，一直守在门外的郑楚立刻拿了外氅给李禅披上，李禅示意郑楚不用跟得太近，两人就这么沿着小路，信步向邗园内走着。 出了小院的范围，没几步就有两名小童提过两盏灯笼远远地在前面照路，那两个小童显然是得了吩咐，距离保持的恰到好处。既不会过紧，影响到李禅和云黛说话，也不至于太远以至于失了光亮。 今儿是十二月十三，天上的月儿正是将圆未圆之时，虽不如十五的那般圆满，但是明亮的很，在没有树荫遮拦月光的地方，便没有小童引路也尽看得清楚。两人就这么一路走一路看，只觉得邗园虽然占地并不广大，但是营造之精巧确实有出众之处，只是天色晚了，许多精妙之处难以一一看清， 两人聊了两句，言谈中颇有些遗憾之情。 不想刚转过一个弯来，焦遂不知从哪里折了过来，接过下人的灯笼，对着李禅行了一礼：“难得殿下有此雅兴，夜游邗园。只是邗园虽小，却颇多精细处，囫囵而过难免错过，不如由小人代为指引，也好请殿下点评一二。”说着躬身一引，将李禅引向旁边的一条小径。 邗园确实颇有可观之处，尤其是道路曲折盘曲，林荫如障，几乎每走几步就是另一番天地，是以这不大的园子，李禅和云黛在焦遂的讲解之下竟然逛了小半个时辰，丝毫不觉无趣。反倒是到了一处亭子前，焦遂忽然转身告退，弄的云黛有些莫名其妙。 李禅看着焦遂的背影更觉得有意思，自己不过是略略有一点觉得疲惫，刚刚步子稍微有些缓慢，这个焦遂就已经觉察出来，特意引自己过来休息，当真是知情识趣，老于世故，不知怎么就沦于草莽，甘为商贾了？ 不过眼前这处亭子周围遍植松树，林荫夹道，犹如华盖。那亭子也是由未去皮的松树搭成，虬枝松针，横斜为盖，明明是都会之中，却凌然有山野奇趣。 李禅拉着云黛一面往亭子走一面随口问道：“对了，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 “嗐，还不是崔博士找我？拉着我聊了好久的天……” 李禅心中一动：“崔衍找你？是什么功课的事情吗？” “不是，”云黛摇了摇头，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崔衍找自己说的事情，竟然哑住了。 “那是为什么？”李禅看云黛不说话更是好奇起来。崔衍这个人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他虽然诙谐健谈，可是若是不相干的人，想让他多说半句也是困难。如果不是课业上的事情。他找云黛说什么呢？ 云黛见李禅追问，刚想说话，一眼瞥见郑楚就侍立在不远的地方，哪里好意思说？想了半天才拉拉李禅的袖子，把他拉到身边，这才凑在李禅耳边道：“崔博士他……他以为我是男的，跟你是那种‘断袖分桃’的关系，所以就一个劲儿的劝我，让我以举业为重跟你保持距离，好自为之。” 崔衍对于自己跟云黛关系的误会李禅自然知道，这会听云黛这么一说，李禅不由得想到崔衍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孔，忍不住以袖掩面笑起来。 “还笑，还不都是因为你！”云黛说完脸都红透了，轻轻锤了李禅一下，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感慨道，“崔博士说得至真至诚，我都被他说哭了……而且我真羡慕你，能有这么好的朋友。” 他们这时已经走到了亭子里，这才注意到，原来亭子的另一面，就是一面小湖，此时月光倾洒，在湖面上映出凌凌波光，混着耳边阵阵松涛，实在是有一股出尘脱俗之气。 “我这一生，有崔衍这样的朋友，确实是一大 幸事。”李禅在月色下，长身玉立，目光盈盈注视着云黛，“你也不用艳羡，只要继续读书，你也会有的。就好比薛岳、好比杜确。” 云黛看着李禅，总觉得今日的他和往日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同也说不上来。 这时候小湖面上起了一阵凉风，吹得云黛打了一阵寒颤，李禅见状将大氅解下，披在云黛身上：“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吧。”
第360章 薛岳也被考了 两人顺着原路折回，刚转过那片松林，又有一个童子提了灯过来，远远的引着路，并不过分靠近。李禅与云黛并排走了一回，忽然正色道：“对了，你别和崔博士走太近。” 云黛一愣：“怎么了？” “他不是对你有误会吗？我怕他为了达到目的，他会……”李禅边说边做了个剪刀的手势。 云黛明白，李禅说得是崔衍想要剪断他俩的情丝：“他会怎么样？” “他会脑子一热，直接和你结拜。”李禅苦笑道，“你现在和狄环是兄弟，已经比我高了一辈，若崔博士再认你当弟弟，只怕我以后就得叫你云外公咯。” 李禅这话就是开玩笑了，大夏朝廷严禁官员私下结拜的，要是像狄环那样的武官，不通诗书也就算了，向崔衍这样的饱学之士，绝不可能犯这样的忌讳。只不过李禅也知道，以崔衍的聪明学识，真想帮自己斩断情丝办法也多的是。 “当你外公怎么了？”云黛看李禅笑眯眯的，知道他在开玩笑。云黛素来是嘴上不饶人的性格，当下道，“你要是怕这个，回头说不定我还直接跟卢太尉、裴相公结拜呢！” “哦？”李禅看云黛的反应只觉有趣的紧，打趣道，“那也不错啊，那我可就先见过云公公啦！” “好啊，你个李桂花，还敢笑话我！信不信我把你的伤口给你撕开？！” 两人就这么一路闹着，不多时已经走到了邗园的门口，两人刚刚转过门口的那座假山，就看见薛岳和焦遂早已立在门口相送。 薛岳和焦遂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了。 邗园的道路四通八达，焦遂将云黛和李禅引到湖前的那处亭子后就抄小路转到了门口相迎。至于薛岳，其实宴席刚刚结束薛岳就已经带着食物到门口来犒劳门外李禅带来的亲卫和侍从们了。 久在江湖行走的广陵会，深知在这种小事上更是大意不得。 在等吴王殿下的间隙，焦遂也并没有闲着，他抄着手看着面前的薛岳：“少爷现在可还清醒么？” “啊？”薛岳一愣，“三叔你糊涂啦？咱们今天没饮酒呀！” “清醒就好，”焦遂看了一眼四周，“正好殿下还没过来，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少爷。” “三叔您说。”薛岳老老实实的一低头。薛岳一听就知道，焦遂这是要考校自己，焦遂只要一跟自己这么说话，就说明该给自己出考题了。焦遂虽然叫他一声“少爷”，但是薛岳可不敢在焦遂面前摆什么广陵会少主的谱。两人名为主仆，要真说起来，焦遂得算是薛岳的老师。 “少爷觉得，今天吴王约我们见面，究竟是为了何事？”焦遂的声音有些嘶哑，在这冬夜之中听起来有些寒凉。 “唔……”薛岳想了想，“吴王今天找我们，说到底还是为了洛阳的 粮价。” “不错，那你觉得，他心目中的目标是多少，我们能不能做得到呢？”焦遂点点头继续问道。 “吴王殿下没有说，想来是想要越低越好。”薛岳沉吟了一会，“若是吴王殿下心目中的价位与薛霖的价位差相仿佛，都在斗米百文左右的话，以咱们手上的本钱，咬咬牙，应当可以办到。” “咬咬牙，嘿嘿，只怕是牙都要咬碎了。”焦遂冷笑了一声，“我想知道，少爷刚刚故意少说了五万石的存粮，是觉得吴王殿下不可信，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 薛岳摇了摇头：“我并没有信不过殿下的意思，说真的，殿下眼下已经是我们广陵会能找到的最好的合作对象了。只不过对于我们广陵会来说，手里留点底牌，哪怕只有一张也是好的。” 焦遂点了点头：“少爷能想着这么远，老夫很欣慰。确实，两边合作的时候，留一张底牌在手上，很多时候就能从容很多。不过这件事情却有些不同。”焦遂对于薛岳并不像李禅对云黛那样一味的考，更多的还是有提点在内，“广陵会是草莽帮会，是商贾。咱们跟吴王的合作，主动权并不在我们，而是在吴王。我们手头的所有筹码，都只是让吴王愿意与我们合作的‘代价’，这种代价，最好是能够让殿下看得见。从这一点上来说，少爷隐瞒这五万石，是有些不智的。试想如果殿下的目标比我们预想的要低，到时候你要投入全部三十万石进去才能做到，可是殿下那里知道的，你却只用了二十五万石。你想对于殿下来说，是二十五万石的分量重些，还是三十万石的分量重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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