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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耀卿这才明白，为何城外靠着那么点有数的粮食、薪柴能支撑如此之久。 这要是换了别处，没有这般细致合理的方略，灾民们胡乱居住，领粮领柴都是随意行之的话，必定造成大量的重复浪费。这也是为何朝廷素来救灾之时压力巨大，因管理不善，往往需要数倍于所需的资源才能足够使用。 眼下城外的方略可以说最大程度上解决了这个问题，如此层层管理便如行军打仗一般，如臂使指，自然事半功倍。
第419章 突破口（二） 这还只是建档。裴耀卿细看那方略布置的详图之后，更是击节赞叹。 城外的灾民营除了按照地域划分区域之外，为了防止可能出现的疫病，还划定了四个不同的大区：康健区、观察区、治疗区和疗养区。 康健区与治疗区顾名思义，康健区就是一般的灾民所在的地方，治疗区乃是用来安置已经出现疫病并且病症较重的灾民的。特别的乃是另外两个区，因为疫病能够传染他人，只要与所谓观察区乃是用来安置与病患接触密切的灾民，将他们集中管理，防止疫病扩散到更大的范围；疗养区则是针对患病之后病情较轻或者已经好转的人，让他们在这里慢慢调养。 这几个区之间相互独立，中间皆有围栏相隔，相互之间不能走动，通路相互分开，用水、取粮、物资取用、排泄废物与污水的处置也都是各行其道，绝不混杂。 城外那些道士和居士们则居于核心，各自负责一片，与各级的带队之人进行对接，如此这般条分缕析，一切事物都是井井有条。 裴耀卿越是细看越是赞叹不已，这些方略虽然不少是脱胎于军中制度，但是想出这个方略的人却在这基础上多有创制，与疫情、灾民的情况相互配合，其中有颇多地方，裴耀卿都要思考再三，甚至有些地方一时都还没明白究竟有何用处。 裴耀卿看完之后心中立时有了两个结论： 其一，这个方略绝不是张观主能提的出来的，便是李禅也断没有这个能耐，城外之事背后定还有高人相助！ 不是说李禅不通庶务，只是这种精细详尽面面俱到的方略，若不是有过相当的庶务经验绝难做到。李禅才华横溢不假，但他作为亲王，毕竟没有真正做过最基础的亲民官。 其二，裴耀卿此前还颇为担心城外之事难以清查，但是若城外真的是依照这样的方略不折不扣的完成的，那么这件事情要查起来便只是按图索骥了，以裴耀卿手底下这班人的能耐，不说即刻就能水落石出，但要查出点眉目那也是手到擒来之事了。 ——河南府—— 与裴耀卿预想的一样，河南府的判官、推官还有一应捕头、差役、不良等看了这些地图籍册之后，赞叹之余都是精神一振。有了这等东西在手，查案的难度可就小多了。 河南府不良帅姓叶，四十多岁年纪，本是禁军中的一个军头，后来犯律除了籍，因为通晓三教九流，有侦捕之能做了河南府的不良帅。 叶帅对着地图翻着户籍名册看了一会：“这图册虽好，只是不知道现场实行如何。照理说这等事情，不到现场勘察，终究是不行。只是这时间……” 不良帅的说法当然得到了大家的认同，查案查案，当然不是对着一份图档就能查出来的。朝 廷的敕令上要求的是详情，什么叫详情？ 现场你得走访勘探，目击的灾民要问话笔录，死伤的人要验伤，逃逸的凶嫌要绣像张榜，这一切做完了还得梳理案情，整理卷宗，这才能称得上“详情”。 要放在平日，这一应事情做下来没个四五天如何可能？更不要说大雪之后，多少物证痕迹都被掩盖了。 三天时间，实在已经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何况现在大尹给的期限是明天一早就要有突破。 推官问道：“……那叶帅的意思是？” 叶帅想了一会儿：“手下的兄弟们都已经派出去了，该查访的都已经做起来了，但是诸位也知道，这查访速度再快，半天功夫也是拿不出东西的。”不良帅右手点着图档，“大尹让明天早上之前拿出东西，现场的回报是不用想了，手头既然有这图档，不如就先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眉目。” 一个衙役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正蹙着眉毛看着面前的案卷发呆的不良帅抱怨道：“叶帅，大尹这是怎么了？要我们今天下午就理出案情，这不开玩笑么？” 不良帅啐了一口：“呸！少废话，上头吩咐下来的差使，你好生做就是了。” 下面的不良人也低声抱怨：“……但城外这么大，几万灾民啊，兄弟们就是累死也做不完啊。” “大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真做不完时，也不会借机整治你我。”不良帅半晌抬头，虎目圆瞪“你还叫苦，想想那些去雪天里勘察现场，还有讯问人证的兄弟，你怎么说？啊？” 既然是钦命要案，河南府自然是如临大敌，所有的衙役、白役全数集合，分作几组，勘探现场的，讯问人证的，追查凶嫌的，验伤记录的都是分组并进以节省时间。此刻能跟不良帅他们一起研究案情的，就是所有人之中头脑灵活识文断字的这么几个，专门留下汇总案情，研究隐情的。 “不是，叶帅，我就是想不透啊，”一个衙役指着灾民营的布置图则，“按照这张布置图来看，这乱民要抢粮，根本就碰不上张观主他们啊。”
第420章 突破口（三） “碰不上张观主？”不良帅一下精神，“哦？怎么说？你快说！” “叶帅您看，按照图上，张观主他们住在中帐，而粮草在后方……” 原来，云黛所提供的方略布置大半脱胎于军营布置。 军中粮草极重，既要防止为敌所乘，也要方便各军取用，粮草一般是布置在军营的后部。 除了粮草之外，中军作为行营机枢要地同样不能轻忽，相较于粮草，中军所在除了安全和便于指挥之外，更要便于瞭望，张扬威仪，所以中军所设自然要在军营的中间偏前的位置。 疫病营中也是如此，粮仓所在就如军中储备粮草之所，张观主作为疫病营的主理，也就是相当于中军，这一前一后之间又有各类营房，所以两者之间断然是不可能放在一处的。所以若说乱民是为了抢粮所以打杀了护粮的张观主，怎么都透着古怪。 “也不是不会啊，你看要是张观主知道了讯息，带着人赶到……” 另一个衙役一面说手指一面在图纸上划拉，刚说了两句，手就停在了图纸上，为了隔离方便，各个区域间只有一个进出口，所以从‘中军’到粮仓需要绕过两排灾民的帐篷，步行足要近一盏茶的功夫，如果对方真是奔着粮草去的，张观主得到讯息再出发怎么可能赶得及？ “即使张观主带人来了，也说不通！”不良帅指着图上一个画着红圈的所在，“张观主也不是死在粮仓附近，而是在这里！” 衙役大叫起来：“对啊！这里离粮仓还老远的呢，说是乱民看见有人过来阻止所以上前邀斗也不合理，中间还有木板隔墙！” 几个人对着图找了几遍行动路线，无论如何都无法推出抢粮和张观主之死间的关联。张观主死在中帐附近，若抢粮的在后方抢到了粮应该直接跑了，无论如何是不该往中帐去的。若是在没抢粮前就遇到了张观主，那时候都没犯事，又为何要起冲突呢？ “嘶——这有门儿啊，”不良帅褪下帽子，搔了搔头顶，咧开嘴露出一排黄牙：“这么说来，这些人根本就是奔着张观主去的，抢粮只是幌子了？” 几人都点头：“我看有可能，要不然这事也太过蹊跷了。” “可是为什么呢？”不良帅下意识的揪起自己的胡子来，“张观主是有名的高道，为人又谦和，这次又是出钱又是出力的张罗赈灾，谁会专门对他下手呢？” 有个读过些书的衙役咳嗽了一声：“我觉得啊，对方可能不是针对张观主的，我是说假如啊，他们杀张观主也好，抢粮也好可能都不是目的，只是手段的话……” “着啊！”叶帅腾地站起身来，手上一用力，硬生生揪下来几根胡须，疼得一阵龇牙咧嘴，“如果对方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粮食，也不是张观 主，而是朝廷赈灾的方略呢？或者说就是针对吴王的？！” “啊？针对吴王？” 叶帅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噌得戴上帽子：“对，对……不行我得立刻去禀告大尹。” 衙役喊道：“叶帅，这都快戌时了，大尹能听你说这个？再说了，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咱们去说不是静等着挨骂么？！” 那不良帅却不停步，卷起桌上铺着的疫病营布置图：“你懂个屁！这布置图不就是证据？” “叶帅，你这可就把我们弄糊涂了，这怎么就能当证据了？这什么也证明不了啊？” “嘿嘿，你们好好想想吧！！这就是为啥我是不良帅而你是不是。”不良帅说着头也不回的就向内堂而去，声音轻飘飘地传了进来，“我找大尹去了，哥几个别走，等会拿了赏钱请兄弟们吃酒！” ——薛岳宅—— 郑楚将信交给云黛之后并没在薛家久留。李禅被幽禁自然已经不需要他去侍候，但吴王府的势力还有不少事情需要他去料理，所以向云黛请示了是否有什么需要去做之后就先行告退了，薛岳见郑楚离开也便起身告辞。他身为此间主人当然不是说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做，但是他既然隐约知道云黛的真实身份，加上云黛和吴王的关系，那么自然需要避嫌。 送走郑楚和薛岳，云黛刚回到房内，就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焦三叔？您怎么来了？” 门外的正是焦遂。 焦遂笑道：“我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送件东西。”焦遂说完从身后的人手中接过一个一尺高两尺多宽的木匣，然后示意他退下。 云黛见焦遂如此作态，哪能不知道焦遂找自己有话要说？连忙将焦遂让进屋内。 云黛：“焦三叔，您这么晚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和我说吗？” “云公子，或者说……”焦遂进屋之后将木匣放在地上，对着云黛行了一个大礼：“云二小姐，您在这里住的还习惯么？”
第421章 云二小姐，您好（一） 云黛给焦遂这一声‘云二小姐’吓得呆住了，心脏砰砰狂跳，一时连坐下都忘记了，半晌才作色道：“什么云二小姐，焦三叔……您在说什么？” 这一瞬间云黛心念如电，一边观察着焦遂，一边寻找着趁手的兵器，直怪进京以后太松懈，忘了自己还是个被追捕的钦犯！ 焦遂见状哈哈笑道：“云二小姐不用担心，我已经叫心腹守在院外，没我的命令不会有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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