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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黛给焦遂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焦三叔，您到底要干什么？” 此时，焦遂望向云黛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从刚刚的审问变成了欣赏，语气中也多了一份敬重：“云二小姐，广陵会在洛阳经营也有时日了。江湖上的帮派，消息自然是要灵通一些。昨天城外灾民营发生的事情，我们比朝廷知道的要快些。此事既然与吴王殿下有关，我们广陵会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所以早上知道了事情之后，我就已经派会里的兄弟去城外摸排了一下。” 云黛连忙问：“城外现在如何了？” 焦遂叹息道：“城外现在禁军已是戒严状态，灾民营的进出颇为不便，所以我们的兄弟也只是浮光掠影的看了一遍。虽只是这么粗粗一看，但又两件事已经可以确然知晓了。这也是今日焦某前来的原因。” 云黛：“是什么？” “其一，张观主之死颇多蹊跷，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暴乱’两个字而已。”焦遂低声道，“根据我们兄弟的回报，张观主身殁之处与所谓发生暴乱的粮仓所在相去甚远。而且当夜粮仓附近除了有人放火之外，其实并没有发现有多少乱民。相反我们从其中还嗅到了一点帮会行事的味道。只不过实在是不便细看，没有什么证据。少爷说明日会随您一道去灾民营，到时候我自会挑几个得力的弟兄前去查看。” 云黛点了点头：“那另一件是什么？” “另一件么，就更加令人觉得蹊跷了。”焦遂捻了捻胡子，“广陵会走南闯北见识的也算广博了，但是过去的兄弟回来都道从未见过如此严整有条的灾民营。莫说是灾民汇聚的临时居所了，淮南、两浙这些承平已久的地方，军营之中也未必有如此气象。平时可能还看不出来，但是经过昨天的暴乱之后，主持的张观主明明已经羽化，可这灾民营竟似并没有收到太大的影响，除去周边多了禁军的驻扎之外，一切运转如常。 “在这之前我们还道张观主得道高人，德行感天动地，因能料理停当。可是他身后尤能如此，就不是张观主自身德行所致了。而且，会中兄弟与那些道士居士们聊天的时候听说，这数万灾民原本感念于张观主慈悲心肠活命之恩，都要给他立生祠，奉其为万家生佛。后来张观主便到处解释，说是这灾民营的布置，并非出自他之手，而是城中一个姓云的举子所为。” “啊……”云黛轻轻啊了一声，眼睛已是红了，自己虽然给了方略，但真正一点一点实行下去的却是张观主，可他却全不肯专美夸赞，丝毫不贪功揽誉，品行之高令人感佩，可惜…… “这事本来我也难 以相信，虽然云二小姐盛名在外，可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有些才具，写写画画或者有点见识倒也罢了，可能在庶务方略上有此才能，实在叫人惊讶。所以焦某今日特地过来确认一下。” 云黛收拾了一下心情。到此刻云黛算是有点儿理解焦三叔此行的目的了，李禅在信中不止一次的强调城外是重中之重，焦三叔也这么认为，所以城外方略究竟如何，自己是否真的能接下张观主的担子，成为了焦三叔最关心的部分。 云黛想了想：“焦三叔应该不是单纯过来确认一下这件事情吧？” 焦遂点头：“不错，吴王此刻身陷囹圄，将外间诸事交付云二小姐，此事从前天咱们一块见面的时候已经能见端倪了。云儿小姐与吴王殿下的关系而言，这样的安排并不出奇。但是我们广陵会既然是要将宝压在殿下身上的，我们自然要对殿下所选的‘代理之人’有一个评估，既然要主事就必须要有能耐与气魄，不然别说云二小姐眼下只是与殿下情投意合，就算已经是吴王妃，我们也不会白白耗费力气的。否则我们投了力气，最后统统错付，广陵会江湖草莽却也承担不起。” 焦遂说的很直白，直白到他直接点破云黛与李禅的关系时云黛脸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 焦遂接着说：“眼下最要紧的两件事情，一是粮价，二是灾民。粮价之事我们早有章程，可是灾疫之事并非我们所长，若是城外的事情控制不住，局面崩坏的话，我们粮价再如何控制也是枉然。但是今日既然已经问清楚了，那么我也就放心了。” 云黛一愣：“放心？” “放心。”焦遂慢慢的点了点头，“少爷年轻气盛，思虑也未必有那么周全。可我受宗主之托，协助少爷料理上京诸般事宜，须得保证咱们广陵会的利益。本来殿下出事，对于广陵会来说，就算即刻终止合作也不算做错。但是我们没有，是因为我们相信殿下还有后手，相信此事还有转机。可是说实在的，这份信心也并没有那般笃定。但是今天问了之后，老夫也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了。能写出这样的方略，云二小姐名下无虚，这点区区小事，当是难不倒您了。只是……” “只是什么？” 焦遂缓缓说：“只是云二小姐的身份终究是一个问题。”
第424章 云二小姐，您好（四） 焦遂摸了摸胡子：“云二小姐虽然对于自己的形貌做了一些改动，只是变异妆容毕竟还是太过简易了，您的身形毕竟还是女儿家的样子，如今也就仗着冬衣厚实，骗骗无知无识的人，真是碰上有点见识的，绝难混的过去。便是不知道您的身份，但看出您是女子并不为难。” 云黛听着脸都羞红了，但这确实是她眼下最大的麻烦，进京这段时间，不仅长了些个子，身形也较之前发育起来了。 “何况之后城外的事情，您不可避免要去城外，城外的灾民之中有不少就是来自成德、魏博的，难保没人认识您。在这个节骨眼上，您要是给叫破了身份，不仅仅是害了自己，连带着殿下那里也是难以说清。”焦遂回身拍了拍身边的木匣，“所以我特地带了这件东西来给云二小姐。有了此物，至少在城外之事，就不用再怕被人从身形上看出问题了。” “能遮掩身形？那是什么？”云黛也有些好奇，其实此事她也颇觉麻烦：她已经十六岁了，身形渐渐长开，渐不似少年之时，尚带婴儿肥的模样。这段时间在薛岳家饮食得意，长的更快，腰肢纤细，胸前日隆。亏得男子的衣袍宽大，冬衣又能多穿几件，还不大容易看出什么，可为了保险还是每天要在身上多缠几道丝麻。闷热紧缚不说，还有些影响活动。这还是天天去读书动的不多，要真是天天去城外走动，真不知如何坚持得下来。 焦遂一笑，拽过木匣，轻轻打开，里面却是白花花一片，定睛细看，云黛险些叫出声来：这里面竟是一付人皮！ 云黛连忙别过头：“三叔你怎么拿了一张人皮过来？！” “这叫人皮衣，”焦遂笑着将匣中之物取出抖开，“不过云二小姐不用担心，这不是真正的人皮做的，而是用南方特产的一种胶树所产的汁液为原料，加上广陵会的秘法炼制而成，穿在身上能够遮掩身形，且形貌宛如皮肤。而且这人皮衣里面埋了金丝，还能充作软甲防身。” 这人皮胶衣乃是广陵会向南方拓展商路时偶然所获的秘法，初时是用来制作雨具，可是胶树产量不丰，收取又难，炼制更是艰辛异常，比起常用的涂漆、涂油的法子，显得费而不惠。后来偶然之间发现了一个法子，能将其做成的贴身的衣服，在南方瘴疬之地能防止蚊虫叮咬，在其中埋上金丝更是能拒刀枪之害。 这种人皮衣在广陵会向南发展时颇有妙用，特别是南方的一些夷人部落素来不着衣衫，有笃信巫蛊邪术，广陵会的人就穿上这种人皮衣与夷人“坦诚相见”，然后仗着这皮衣表演刀枪不入的绝技，用来震慑这些夷人，久而久之，这种人皮衣就做的越来越是雄壮逼真，也算是广陵 会的不穿之密了。 云黛听完，强忍着恶心看时才发现虽然看着很像，确实并非真正的人皮，而且鼓鼓囊囊的，似乎连肌替血肉都是齐备的，伸手戳了一下，软软弹弹实在是有些神奇。 “焦三叔，你是让我以后穿这个？”云黛看着这人皮衣有点迟疑。 “不错，穿上这件人皮衣，就算真有见过你的人怕也不敢相认了。”焦遂指着这人皮衣上健硕的肌肉笑道，“好了，这件东西我就放在这里，这人皮衣会随人的身体缩放大小，里面衬有薄纱，贴身穿好即可。但要注意，此物虽然可拒刀枪，也不怕水，但很怕火，一定要慎重。” “至于明天去城外的事情，明早吃饭的时候少爷再跟您商议，老夫就先走了。”说完焦遂就起身退了出去。 焦遂离开之后云黛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那只打开的木匣，犹豫了半天终于过去把那件人皮衣拿了起来。 胶树汁液所制成的人皮衣份量不轻，相较之下里面混的那点金丝反倒不足挂齿了。但是真的穿上身之后却意外的轻便合身，低头看了看自己，赫然便成了一个健壮的男子模样，在也看不出一点女儿形貌。 但这一身倒把云黛吓了一跳，尤其这人皮衣因为制作的初衷是为了震慑夷人，所以身上的肌肉块垒分明，云黛所见的人物之中，倒还没见过比这个更健硕的，非要说的话，也就云黛的父亲云麟比较接近，云黛曾在夏天见过父亲在演武场练功的模样，不过后来父亲年岁渐长身体发福也就不复旧观了。 相较而言李禅虽然也颇健美，但更加偏向颀长。 所以云黛低头盯着现在自己的模样看了一会，不由得有些脸红起来。 云黛试着行动了几下，发现这胶衣虽然厚实贴身，但因为有弹力的关系，对于行动并不太影响，而且也不知道广陵会在制作上有什么秘密，这么厚一件衣服穿在身上竟并不觉闷热，反比平素裹的布帛更舒适。 云黛试着穿上平时的衣服之后，身上的块垒因为袍服宽大不再觉得那样突出，但是似乎较之平日更加英挺了些。云黛退后几步，对着屋内的铜镜照了一下，确认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又换下衣服略略整理了一下，准备就寝。
第425章 天命有定端（一） 云黛刚躺下，忽得想起一件事情，从案上抓起李禅的那枚吴王金印，找了一根绦带穿了，想要学李禅挂自己的银匣那样挂在颈间，结果挂上去才发现这金印足有二两余重，而且棱角分明，实在是没办法这样佩戴。 在房内翻了半天，这才在之前李禅送自己的那套印信之中寻到了一个银制的印笼，将金印小心的放了进去，又仔细的放在枕头底下。 明知道后面颇多事情，应该好好休息。但是真的躺之后云黛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她重又摸出吴王的金印，一面用手指摩挲着金印的印文，一面想着，这个家伙现在在干什么呢？是不是一样不能成眠？ 中午的时候听仇枢密说他是去了华林园，那是什么地方？听着倒像是个苑囿，不知道他在里面是不是安好？他头上的伤碍不碍事？在华林园里是不是也有御医负责他的调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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