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慎连忙对着皇帝小意道:“陛下可听见了?薛大人这是要对臣用强啊!” “也就一百二十万,兵部现在是阔绰了啊!不过我听兵部这口气,怎么像是南市那些走街串巷的商贩的说辞呢?像是过了这一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皇帝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兵部要和买是之前就定下的事情,具体的数字多少,户部这边也帮着核算一下,毕竟这军饷用度,最后还是要落在户部头上。” “臣等遵旨!” “工部呢?太子转过年来就该回来了,郊迎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可能来得及么?”皇帝把目光投向了工部尚书宇文建。 宇文建连忙出列:“启禀陛下,臣与裴相、户部商议之后,均 觉大灾之年,民力本已艰难,再行加征徭役,实非仁政。臣恐这般……后世史书会有隋炀帝缯帛缠树之讥。”所谓缯帛缠树,乃是一个典故,当年有西域诸国来中原出使进贡,隋炀帝为了宣示国力强盛,命人将官道两旁的树木都用丝绸缠裹,沿途设置醴酿美食,任使者随意取用,用以夸示天朝物产之丰,国家之富。结果使者来时虽然震惊与绫罗华美,美食无尽,但是也注意到道旁常有衣不蔽体的乞丐贫民,所以在朝见之时隋炀帝向使者夸耀中国富饶否?使者便回答说:中国亦有贫者,衣不盖形,何如以此物与之,缠树何为?后世就以此来形容好大喜功,不顾民生只图颜面粉饰太平的行为。 只不过这么把皇帝和隋炀帝相提并论,这不等于是在指着鼻子骂皇帝是昏君么? 果然,皇帝闻言之后面色立刻阴了下来,轻轻哼了一声:“朕岂与杨广同?西征大军大胜凯旋,经年而还,劳军郊迎本就是常例,与缯帛缠树还是有所不同吧?” 宇文建道:“陛下是圣明之君,当然不是杨广可比。但是征发徭役之事,该当慎重才是。” 皇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没有人的也是你,现在不让加征徭役的也是你,这是在戏耍朕么?朕再说一次,太子西征回来,大军劳苦而归,不管怎么样朕是一定要郊迎的。要是工部做不到,那到时候就请满朝文武一起去函谷关亲自迎接太子和西征大军吧!” “臣并非不让陛下郊迎大军。”宇文建道,“臣只是说不应再加征徭役。” 皇帝愣了一下:“不加征徭役怎么有人来修路?” “臣意,”宇文建微微顿了一下,“是否可以通过以工代赈的方式,征调城外灾民中精壮者,按劳给予报酬,如此既不额外加征徭役,又能缓解一部分城外赈灾的压力。灾民有劳作之事则不思乱,且徭役报酬虽薄,他日亦能成为灾民返乡之盘缠。” 皇帝大奇:“征发徭役就不行,让更加困苦的灾民去修路反倒可以了?”
第566章 小朝会(二) “是,”宇文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非但可以,而且是必要之举。” “必要?我倒想听卿说说这个必要在哪里?”皇帝笑了起来。 “朝廷患城外灾民,并不仅仅在度日之口粮,越冬之薪柴,所患者实灾民本身。数万流民汇集京师,日费巨万,别说眼下朝廷拮据,就算朝廷仓储再丰厚,坐吃山空也终有耗尽的一天。何况灾民在此全由朝廷供养,日益疲懒,是示天下有不劳而获之事,久之必坏民风。而流民无所事事,日久必生嫌隙。”宇文建娓娓道来,殿中诸人慢慢的连脸色都变了,“而以工代赈,是解此困局之不二良方!” 裴耀卿因为一早就从李禅那里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并不如何惊奇,但是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好的预见了,尤其是皇帝,宇文建在工部尚书任上做了这么多年,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斤两?工程调度、协调人员、了解百工情弊这些才是宇文建的长处,可是若说总览朝局,洞见细微,那可就是笑话了。 要是他真有这个能耐,怎么可能在工部蹉跎那么多年?他可是永昌朝资格最老的尚书了! 皇帝斜眼看了看下面面无表情的裴济和李禅。还有稍远的裴耀卿,微微有些好奇:裴济?他当然能想的出来这种法子,可是他不会通过宇文建来做事。裴大?或者可以,可是似乎没有必要。是老二么?老二才智如何皇帝比别人更清楚,可是他不像是会这样去设想灾民的人,难道老二开窍了? 不管怎么说这始终是一个好法子!皇帝点了点头:“没想到爱卿计虑如此深远,此策甚佳,工部和河南府就照此速速办理吧,记住,一定要在太子回来之前把事情办妥,这次的郊迎一定要风风光光的!” “臣等遵旨!” “严卿,法司那边太府寺的事情可有结果了?”郊迎的事情已解决,皇帝又把目光收了回来,看向了刑部尚书严厉之。 严厉之的声音并没有什么情感,公事公办的答道:“太府寺之事臣昨日已具条陈送呈陛下,所有情况均已详列。太府寺库藏虽有小讹,但并无大误。此前所疑太府寺挪用国帑放贷牟利之事,并无实证。” “并无实证?”皇帝笑了笑,“那法司的意思是什么?太府寺没有问题?” “臣只是以为,既无实证,则不能以罪罪之。” “哈哈哈哈哈,严卿说的有道理。”皇帝笑道,“但是少卿枉法,上官、僚属俱无所觉,难道不是失职么?” “太府寺卿韦定湘确有失察之罪,但韦定湘已罚俸、停职,一罪不可二罚。至于太府寺僚属,本非监察职责,也无言事上告之权,以此罪之,是迁怒。”严厉之并没有被皇帝的说法唬住,昂然答道。 皇帝似乎没想到碰了这 么一个钉子,怔了半晌,旋即大笑道:“严卿所言有理!但是太府寺之事么,虽然说并无大事,但是小处确有不谨。何况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以为这事情还是要稍加惩戒,以诫后来。太府寺这边严卿说的不错,可是御史台掌管风闻言事之权,纠绳百官之事,太府寺如此多的情弊却一无所知,是失察失职。朕意御史台自中丞冯谏以下,品秩降一等,罚一月俸禄,严卿、冯卿以为如何?” “臣等无异议。” 皇帝点了点头:“那就照此办理吧。吴王,太府寺少卿身死,韦定湘此刻还在家告病,太府寺的事物不能无人主理,前几天叫你推荐几个名单上来,这都五天了,还没有弄出来么?” 李禅刚想说话,皇帝却摆了摆手:“太府寺不比宗正寺,少卿是要紧人选,你好好考虑,不必急在一两日。正旦之前交上来即可。” “臣,”李禅抬眼看了皇帝一眼,“遵旨。” ——安业坊·薛宅—— 薛岳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赶回家的时候颇有些不快:“干嘛这么急叫我回来?南市那边的事情都忙不过来……” “少东家,是吴王府的郑大人有事找你……” “郑大人?”薛岳吃了一惊,郑楚来找自己干什么? 他快步走进客厅的时候,郑楚正在好整以暇的品着茶。 “郑大人,久候了!”薛岳赶紧疾走了几步,然后长揖到地。 他和郑楚都明白,这种作态并不是针对郑楚本人,而是广陵会对于吴王府的尊重,这是一种必要的态度。 所以薛岳必须做,而郑楚必须坦然受之。 “敢问可是吴王殿下有什么指示么?” “是。”郑楚点了点头,“殿下叫我捎一句口信,云非墨云公子正旦要在薛公子家过年,还劳烦薛公子费心照顾了。” 薛岳闻言先是一喜,他本来以为云黛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接着就意识到,本来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吴王派人来说,更不需要专门让郑楚这样身份的人过来传这句话。 哪怕就是云黛自己跑回来,难道自己还会不欢迎她么?她的房间都还给她留着,天天有人打扫。 可现在吴王派郑楚专门来说这么一句,这并不是通知,而更像是一种宣示,一种对于自己所属的强调。 这种宣示让薛岳隐隐感觉到了吴王殿下温和冷静外表下的那一丝霸道。 特别是这一丝霸道所联系的那个对象,更让薛岳感觉不自在。
第567章 华林园备考(一) ——华林园—— 国子监的大考时间惯例是在十二月二十八。 眼下距离大考还有不到三天,对于临时抱佛脚都是非常紧张的了。 尤其是在李禅知道了今年大考的主题之后,就更是如临大敌,在之前的书单基础上又追加了近一半的书。 此刻,他和云黛正坐在华林园灵泉殿的书斋里,面对着满坑满谷的书强打精神。 李禅的自律毋庸置疑,云黛对于学习的热情也是好毫无问题的,但是两人坐在书山之中,总是抑制不住地想要打盹,好似这些书中生得不是书蠹而是瞌睡虫,正成群结队地哄两人赶紧入睡。 云黛终于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手揉着酸涩的眼睛,一手丢开手里的书:“这样看不下去的!这里也太暖和了,让人忍不住要打盹。明明前两天没那么热啊,怎么回事!” “是郑公公。”李禅也瞌睡头晕眼花,苦笑道,“昨天刚下过大雪,郑公公又听说咱们要看书,肯定是怕我们温书身上冷,叫人拼命得烧火龙。”他说着也忍不住直摇头。 不过两人复习温书进展慢,也不能全赖郑公公。 实际上,参加完张观主的葬礼之后,李禅的情绪和精神一直都没有恢复,时常叹气不说,两人答疑解惑时,还总走神,有时甚至连前面说过什么都忘了。 李禅自己也苦恼,可不管用什么方法,人还是懒散疲累得不行。 临近大考,云黛心中自然焦急,但李禅这种情况,她也知道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之前心力耗损过巨,加上失血、大理寺夜审还有上张观主的身故,没有大病一场已经是吉人天相了。 所以,说是李禅帮助云黛温书,倒不如说是云黛安抚在李禅的情绪。 自那日主持完张观主的葬礼,李禅再没提过什么以礼相待,回来后直接赖在云黛所在的暖阁里,除了如厕泡汤,其他时间竟是连门都不愿意踏出。加上他总是犯困,云黛笑他就像是长在暖阁里的一棵树。 加上郑公公的特殊安排,书斋里除了他俩压根没有旁人,李禅更是有恃无恐到肆无忌惮。 温书的时候要坐在一处,云黛回课得拉着手,休息的时候要抱在怀里,累了直接枕上云黛的膝头。 别说云黛了,连郑公公都明里暗里让他回自己殿阁去休息。 李禅呢,仿佛没听到一般,到了该歇息的时间,梳洗完直接拉着云黛一起睡下。而且沾着枕头就着,云黛不起床他都不会醒。 这日,郑公公过来送饭,见二人都皱着眉头情绪低落,也想劝说两句,可是看到他家殿下昏昏沉沉的样子,还是压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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