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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云黛中间忍不住出来透风时，郑公公悄悄拉住了云黛：“殿下又睡着了？” 云黛靠在廊柱上吹冷风赶瞌睡虫，也是直叹气：“ 是啊，改文章改着改着又睡了。” 郑公公忧心道：“殿下最近精神一直不好，老睡不醒的样子，会不会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云黛欣慰地摇头：“不是，这是好事。” 郑公公想了想，仍是说：“老奴不懂医术，我不是怀疑云公子，只是……殿下打小就觉少，他能多睡些自然是好的，但老奴从来没见过殿下如此嗜睡过。” “您担心殿下我知道，”云黛转头拉住郑公公的手，“公公您想啊，他之前在宗正寺劳心劳力，接着头又破了，没休息几天张观主的噩耗就来了，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撑不住的，之前他看起来没事似的，是因为心里还挂着朝廷的事情，那是强打的精神，现在朝中的事情几乎都了结了，心中没了挂碍，精神一松自然就要把之前欠的觉补回来。” “……是这样吗？” 见郑公公还是不信，云黛想了想：“郑公公，您想想殿下最近面色是不是好了，指甲是不是也亮了？” 殿下的面色确实逐渐红润了起来，指甲如何郑公公到没注意，他听云黛这么一说，立刻轻手轻脚走进书斋。只见殿下身上披着衣服正伏在案上睡得正沉。郑公公端详了一会儿，又蹑手蹑脚得退了出来。 这时郑公公已经满脸笑意：“对着呢，对着呢，指甲都亮亮的，中指和拇指的小月牙都长出来了。” “是啊，是郑公公照顾的好，加上他身体底子强，才能恢复的这么快。” “这都是老奴分内的事情，”郑公公注视着云黛，“不瞒云公子说，老奴伺候殿下有年了，从未见过殿下这样信任一个外人。” “啊？” “殿下不爱与人交际，更难与一般人长时间独处。”郑公公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慈爱之情，“我要是没记错，上一次殿下像跟公子这样一直跟人呆着，还是殿下年幼之时了。” “幼年之时？”云黛想了想，“关中之乱前？”云黛知道李禅今年二十七岁，幼年怎么也得是十岁以前吧？那就是距今近二十年前，粗略一算大概就是关中之乱之前的事情了。
第568章 华林园备考（二） “嗯，”郑公公先点头后摇头。 云黛看得一阵迷惑。 郑公公叹了口气说：“加上这次，殿下这般情况算起来有三次了。第一次是关中之乱时奉天被围，殿下的哥哥也就是故秦王殿下见贼军势大，将坐骑让给了殿下和三殿下逃生，力战断后。最终奉天城陷，秦王殿下也死于乱军之中。” 云黛知道李禅有个哥哥，也知道皇长子死于乱军，只是她第一次知道李禅的哥哥是将马让给他，才…… “秦王殿下是陛下与故王皇后的嫡出长子，素有贤名，仁厚勇毅。如果秦王当时未死，如今一定是储君。”郑公公叹了一声，“陛下率军夺回奉天之后，殿下丢了魂一样连着好几天，每天寸步不离的跟在娘娘身边。” “还有一次呢？”云黛忍不住问道。 “关中乱平后，陛下在洛阳即皇帝位，改元太平兴国。本来天下大安，百废待兴，结果没两年故王皇后忽然……忽然身死。”郑公公在说起王皇后身死的时候很明显的停顿了一下，“故王皇后为人极好，也很喜欢殿下。她的死让殿下极是伤心，那段时间殿下就像影子一样日日跟着老奴，就连老奴稍微离开一步殿下都会惊慌失措。” 云黛没想到看上去如此温和自持的人还有这样的过往，回头看了看李禅所在的殿阁，不由得想：是啊，谁天生下来就这样冷静自持呢？想来李禅也是这么多年经受了太多，才不得已把自己封闭成现在这副样子吧？ “说来也怪，这两次事情发生的时候，都是雷电交加之时，自那两次之后，殿下就很是害怕惊雷。”郑公公心疼的摸了摸胸口，“每次打雷，都必得彻夜掌灯，还要有人陪在身旁才行。” 说到这里郑公公忍不住想起三年前的那天，也是个电闪雷鸣之夜。 “这应当是对雷有了阴影之故。”云黛低声自言自语道，但心中微微有些好奇，秦王之死还能说的通，故王皇后这么多年不是都说乃是病亡么？怎么又会有什么阴影了？而且刚刚郑公公的语气，这里面分明是有什么隐情的样子。难道王皇后的死…… 云黛给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种宫闱秘事可不是自己应该胡乱猜测揣度的，连忙辞别了郑公公回到了书斋之中。 虽然已经让郑公公减弱了火龙的温度，但是两人的进度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善，李禅还是一样的容易出神。云黛眼看着这样也不是办法，索性把书一丢，一把拉起浑浑噩噩的李禅就往外走。 李禅被外面的凉风一激，人似乎清醒了不少：“不是要温书么？出来干什么？” “你这样神思不属的，留在里面也看不出个名堂，我还得一个劲儿的开导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干点别的。” “抱歉……”李禅刚想 道歉云黛就一把捂住他的嘴：“谁叫你道歉了。真要赔礼道歉，就陪我逛逛园子吧！都说华林园是天下园囿之冠，但前两天我自己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李禅下意识的说道：“园林好坏，还要看观者的心态如何。来游华林园的都是踏花游街的进士人杰，人生得意之时所见当然是人生最佳之景。” “那我不管，这么大的华林园，总不可能一点好看的都没有吧？”云黛一撇嘴。 李禅刚想点头，想了想：“你跟我来。” 华林园积雪尚厚，触目皆白，李禅就这么领着云黛一路缓行，不多时来到了一处小小的院子。 “这是什么地方？”云黛抬头看了看院门上的匾额，上面乃是“濠濮间”三个字。 “给你看点东西。”李禅轻轻推开门，云黛进来之后发现着院内竟是一大片曲折蜿蜒的水面，所有的房舍均是围着水流排布，其间有窄窄的步道和曲桥连接，看上去颇有野趣，“这濠濮间取的是濠水观鱼，濮水垂钓的典故。” “那你说的好东西是什么？”云黛左右看了看，“就这个水塘？” “当然不是，水塘里的东西才是。”李禅指了指水中。 “水塘里？”云黛探头看了看，虽然雪后天寒，但是这里的水景营造颇为巧妙，流水不息，所以水面并未完全冻结，一层薄薄的冰下隐隐有影影绰绰的动静，“是鱼？” “是啊，”李禅在这里语气变得轻松了一些，“这里面有两条很大的锦鲤，一条红顶白身，一条全身乌黑隐有金光，是当年太子出宫玩的时候买回来的，后来被我放在这里养着，我原先每年都过来看看他们，至今也有近十年了。” “十年？”云黛吃了一惊，连忙低头仔细看，只是离得远了，水深光暗，并看不见李禅说的这两条鱼，“你都三年没回来了，你确定这两条鱼还活着？” “活着呢活着呢，这两条鱼可比原先胖大多了，不过他们现在可不在这河里。”这时候郑公公在后面笑道。 “不在河里？”李禅有些奇怪，“不在这里在哪里？”
第569章 华林园备考（三） “在旁边的暖阁里养着。”郑公公解释道，“殿下离京那年洛阳冬天极寒，太子殿下想起来这两条鱼，吩咐了内侍过来照看，结果内侍过来一看水都冻结实了，吓得不行，连忙凿开冰面才把鱼给捞了出来，当时捞出来的时候鱼都冻上了，放在暖阁里化冰就花了一个时辰，本来都以为定然无幸了，没想到最后居然都缓了过来。” 李禅也是第一次听见这事，听到‘都冻上了’，表情就严峻了起来，直听到‘都缓过来了’才展开笑颜，催促道：“太好了，快带我去看看。” “好好好，老奴带这就带殿下去。”郑公公一边领路一边说，“这事着实把内侍们吓了一跳，加上这是太子殿下吩咐要照看的鱼，所以以后每年一过霜冻，小的们就把这两条鱼捞出来移到暖阁里过冬，等到开了春再把鱼给送回去。” 李禅听完一怔，心中一暖：“三年没来了，不知道它们还记不记得我。” 云黛在道观里也养过鱼，噗嗤笑起来：“鱼哪会认人，那是认吃的！” 郑公公连忙说：“这两条鱼可不一样，有灵性的很，它们能认得殿下和太子殿下！” 云黛还想反驳两句，就见郑公公忽然回头对自己挤了挤眼睛，云黛立刻明白了：这两条鱼怕是李禅难得的宠物，上心非常。 云黛心里嘀咕：这个怪人。云黛也喜欢养宠物，她养的都是大马大狗，李禅却喜欢养鱼。养鱼当然也没什么不好的，她师父也喜欢养锦鲤，但大部分喜欢养鱼的都是一群一群的养，他倒好就养两条…… 看着李禅脚步匆匆急急要见自己两条宝贝鱼的背影，云黛没来由觉得他在自己心里又可爱了几分。 郑公公笑道：“听说今年那条红顶气力特别大，捞的时候挣扎的厉害，碰掉了好几片鳞片。那条黑的反倒没什么事。” 李禅闻言忽然一笑。 云黛有些奇怪：“你笑什么？” 李禅道：“这两条鱼是太子小时候买回来，那时候他说这两条鱼分别象征我和他，红顶的大些，安静自在；那条黑的小些，每天游个不停。但是如今看来这红顶的反倒比黑鱼还要闹腾了。” 云黛掩嘴：“是啊，不正好和你似的一直折腾。” 到了暖阁里面，两人在一个巨大的陶缸中看见了这两条鱼。 云黛惊讶道：“这么大！而且明明黑鱼比红顶的大些呢！” 如郑公公所说的，那条红顶的鱼的身上有几处伤痕，而那条比红顶还要大出一号的黑鱼，却一动不动的停在缸底，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李禅忍不住伸手拨弄水面：“所以说它俩像我们，来的时候红顶大，但红顶没有大黑能吃，没几年大黑就赶上来了。” 黑鱼原本沉在水底，不知是感受到了水的拨弄，还是真的认 识李禅，懒懒浮起来用嘴顶了一下李禅的手心，才又沉回缸底。 照看两条鱼的内侍说道：“殿下，小墨和十四也在暖阁里，要不要也去看看？” “小墨？十四？”云黛听到这两个名字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是什么东西？ “那是两只乌龟。”李禅解释道，“他们现在应该在冬眠吧？” “是，在暖阁里给他们搭了土山，此刻藏在土山的洞里，可以看的见。” “那就看看去吧。”李禅的心情比刚刚好了一些，他转头对着云黛道，“小墨是当年关中之乱时我在奉天附近的山里捡到的，因为浑身漆黑如墨，我就叫他做小墨。刚捡到小墨的时候它还只有我那时的巴掌大，现在已经快有一尺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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