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家算是洛阳城里数得上的酒楼,据说这位赵五原本是神宗朝宫中御厨之后,关中之乱后辗转到了洛阳才开了这家酒楼。因为菜色精巧,味道极佳,这些年越做越大,在南市正街上有爿三层楼的店子,是京中酒楼的头牌。这家店名气既大,价格自然也高,等闲就是一般的官宦人家也不会随便去那里吃饭,这位薛公子可真是出手豪阔了。 到了赵五家门口,就有小二引着薛岳和云黛上了三楼雅间,雅间里面已经坐了两人,一个干瘦枯黄的是云黛认得的杨安然,另外一个三十多岁年纪,气度清雅的男子云黛却是从未见过。 薛岳给两人引见:“云兄弟,杨兄你是见过的,至于这一位房准房公子与安然兄同科,永昌十五年常科二甲第二名!房兄,这位就是云非墨云公子了。” 云黛这才知道这人就是帮自己修改策论的那个房准,竟然是二甲第二名,这人修改的策论可是连李禅都给予了极高的评价,看来薛岳还真是手眼通天,能找到这么多俊才帮他做事。 云黛和房准、杨安然相互见礼,双方说不得得相互客套一下,叙了一会闲话这才分宾主落座。 这时酒菜流水价送上,云黛端起面前的酒盅:“薛兄,房兄、杨兄,这段时间三位对我襄助良多,云某不善辞令,先敬三位一杯!” 薛岳三人自是起身回敬,推杯换盏之间云黛也发现,相比较薛岳的八面玲珑,杨安然和房准显然要严肃拘谨的多,尤其是房准,表情总是十分严肃,眉毛老是不自觉的蹙在一块,好像总在思考什么问题一般。 酒过三巡,薛岳突然从怀里掏出三个一模一样的蜀锦织成的钱袋放在桌上,推到三人面前。 房准把锦囊打开,发现里面是几张柜坊的帖子,金额足有十余贯,不解的看着薛岳:“薛郎这是何意?” 薛岳笑道:“房兄不要误会,这袋子里的是这几日贩卖《永昌奇案》所得,这本书三位皆出了大力,这些银钱自然也应该……” 房准却摆手道:“薛郎此言差矣,《永昌奇案》原稿为云贤弟所作,薛郎你出资刊印,我和安然兄不过是受你延请校对审核,这部分工作之前已经收了润笔,贩书所得我们又怎么能分?” 杨安然也是点头称是。 云黛更说道:“房兄说的是,我当日写这个也不是为了钱,要不是薛兄你建议我将成德之事写成传奇,又买下印书坊一力刊印,哪有这本书的事情?再说了我写这本书的目的,就是让天下人知晓成德之事的真相,如今这个目的已经达到,我再收这个钱岂不是贪心不足么?”
第159章 把钱收下 她这么一说房准和杨安然更是一力推辞。 薛岳气得瞪了云黛一眼,又端起酒杯:“三位这是说哪里话来?我薛岳商贾出身,不懂什么圣人大义,只知道做生意的道理。诸位为我做了事,我就应该给诸位报酬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房兄说此前已经付过钱,这话不假,可初时做这事情我也不曾想过赚钱,当时给房兄和安然兄的报酬那是我当时就预计要投入的。可是如今这书大卖,盈利丰厚,若再按照之前的报酬,那岂不成了我薛某人占各位的便宜么?我薛某人做事,吃亏可以,占别人便宜的事情是决计不做的,还希望各位也不要让我为难。” 薛岳这句话说完云黛他们还是一个劲儿的推辞,四人推让了半天,薛岳对着云非墨连使眼色,云非墨始终不为所动,一力推辞。最后薛岳无奈,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住了云非墨的脚:“就像云贤弟刚刚说的,我做这桩事情也是另有所图的,银钱不过是旁支而已。” 云黛被踩得莫名其妙,痛是一方面,但看薛岳的那双快瞪出来的眼睛,加上他的坚执也只好收了:再不收,脚都要给薛岳踩断了。 如此,房准和杨安然也才勉强收下。 房准和杨安然受了薛岳的礼,更是对薛岳频频举杯,加上薛岳谈吐风趣,四处经商所以见识广博,几人这顿饭吃的当真是宾主尽欢。 菜过五味,云黛掏出了自己的行卷请三人斧正,房准和杨安然结果一看,都觉得眼前一亮,不免又高看云非墨一眼。 本来他俩之前修改《永昌奇案》只觉得云非墨才思敏捷,但毕竟年轻文辞稚嫩。后面的策论也是如此,立意固然极好,但是文辞还是浅白了些,行文顺序也嫌有些混乱。但如今一看这行卷,文辞虽提升有限,可是行文布局已经不知高了多少档次。 特别是那几篇策论,房准看了更是叹为观止,本来他当时修改,在云黛的框架下拾遗补缺,修改用典,已是觉得改无可改。可是眼下这策论竟是别出机杼,各有论述,比之原先更加条分缕析,就连浅白的语言也变得有几分两汉文章的直白风骨。 至于诗文之类更是叫人刮目相看,薛岳赞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云贤弟这份行卷岂止是叫人刮目相看,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啊!只是这么好的行卷,没有装帧成册,有些简陋了。” 云黛道:“正要劳烦薛兄!” 薛岳完全没当成回事:“好说好说,行卷装帧,无非是裱成卷轴,在印书坊里方便得很。” “卷轴恐怕不好,”房准摆了摆手,“云贤弟这份行卷内容太多,又篇篇精彩,装成卷轴开阖不易,会给观者造成麻烦,反不容易得到青眼。” “不如装成经册?”杨安然仔细看了看又否决了这个想 法,“经册虽然比卷轴好取阅,但是终究是全都混做一张,看起来还是太麻烦了。” 到最后还是薛岳一拍脑袋:“对了,我听书坊的人说,洛阳城里时兴一种新的装法,叫做龙鳞装、旋风装的,将众多经卷依次贴在一张底纸上,排列如同龙鳞,平时可像卷轴一样卷起,打开时如同旋风样,长不过两三尺,翻看极为方便,每篇内容又可相对独立,想来再合适不过了。” 云黛这才知道原来不光行卷的内容,就连装帧也有这么多的讲究:“那我后面可能还要加几首诗作,到时候还能装上么?” 薛岳连连点头:“当然可以,到时候再贴在底纸上即可。” 房准与杨安然一听打趣薛岳:“你倒是知道关心别人,你自己的行卷怎么不上上心。” 原来这几日薛岳除了照顾自家生意,更多的便是和几个考油子一起修改他的行卷,房准和杨安然自己虽然才华无碍,要说做老师可就非其所长。况且两人也不像李禅教云黛那样事无巨细、悉心教导,薛岳呢也没云黛灵透用功。两相比较之下,薛岳的文章让他俩改,就只能是重写一份。行卷这种东西代笔就没用处了,文会上是要吟诗作赋的,到时候露了馅,叫人看出别人代笔那名声才叫毁了。这几天三人日夜参详,也是头痛不已。 吃罢饭,杨安然便催薛岳赶紧回去补功课,毕竟几日后就是春会了。 云黛看两人要走,突然想起一事:“房兄,杨兄,刚才来之前我和谢祎在公车馆争辩成德之事,谢祎他说成德之事王廷安固然不对,可是杀云家却是无错。还说若放任云家做大,他日必为国贼,你们是如何看的?” 薛岳晚上多喝了几杯,有些熏熏然的笑道:“贤弟,你怎么还记着这事?那个谢祎胡说八道,何必理他?” 房准和杨安然对看了一眼,房准才道:“云贤弟,我们知道你对成德之事有自己的看法,可是谢祎这些话说得是不错的。” 杨安然点了点头:“云家父子各掌节镇,手握雄兵,又身处要害之地;二子是军中后起之秀,女儿更是太子妃,他日太子登基,云家就是外戚掌军,权势太大又无制衡……虽然说都是不定之事,但对朝廷的隐患绝不夸大。这样想想,云家若无王廷安作乱,日后恐怕下场只会更惨……”
第160章 十万石粮是你的吗 房准和杨安然没有继续多说,自来皇权为了保证稳定,残杀功臣的事情再平常不过,若云家真的发展到那一步,只怕就是满门抄斩、鸡犬不留。现在好歹云霆还在卢龙,云霁也还在军中,太子妃虽然死了,可毕竟留下了血脉,相比之下算是好结果了。 “竟是这样么?”云黛闻言有些怔忡,“房兄、杨兄,那个能不能请你们先行回去,小弟还有些话要单独与薛兄说。” 房准和杨安然点点头,他们是何等精明的人物,薛岳和这位云非墨的关系岂是他们两个所能比的?云非墨固然才华出众,可是薛岳就敢为了他下这样大的血本为他造势呐喊,相比两人私底下还有什么不能让他们知道的密辛。于是两人都推说饮多了酒,要先回薛家等他。 两人一走,云黛先把那个钱袋掏出来还给薛岳:“这钱我真的不需要的。” 薛岳没有接过,对着云非墨摇头:“你啊你,叫我说你什么好?你就看不出来,我这钱分明就是分给杨兄和房兄的,你一直推辞,他们怎么肯收?” 云黛这时才明白过来,杨安然她是知道的,生活清贫,这个房准虽然不像杨安然那么精瘦,但是衣袍有些地方已经浆洗的脱了色,显然是生活并不宽裕。 “我特地将《永昌奇案》的收益拿来分给他们,就是存心想要帮他们改善改善生活,只是杨兄与房兄,虽然清贫但是都不愿失了操守气节,所以才绕了这样大的圈子,既能把钱给了,又不伤他们的尊严……”薛岳越说越气,拍着桌子,“你倒好,不帮着为兄还则罢了,还带头推辞!你,啊呀!可气死我了!” 云黛被薛岳一通数落,想起薛岳说自己太过天真,不自觉又嘟起来嘴:“又不是不知道我不通世务,脑子还不开窍……” 薛岳听云非墨这么说,好笑地看着他:“不说这个,对了,有什么话要单独和我说的……让我猜猜,是令尊让你来找我的吧?” 云黛一惊:“你怎么知道?!” 薛岳笑道:“这不难猜,你心情好了,又能出来了,肯定是令尊放你出来的,说吧,令尊找我什么事儿?” 云黛想了想说:“他想问问你,可是你们家运了十万石粮食进京?” 薛岳一乐:“唷,耳目够灵通的,是我家没错,怎么,你爹也看着粮价眼馋,想屯粮?” 云黛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直接问了第二个问题:“他还让我问你,你们此次进京是何目的?” 薛岳一拍大腿:“还是令尊上路!” 他如此帮云非墨,就是希望能搭上他的线,他们薛氏此次来京,绝不只是为了让他考科举,是为了别的事情,但这事儿做起来千难万难,也不是一朝能成的,还得朝中有人,徐徐图之,联络举子也是希 望可以在朝中钉下一个楔子,日后朝中有帮着说话的人。 薛岳想了想:“这个问题嘛,现在告诉你也无用,等你金榜题名了,我自会告诉你。不过我想问,令尊为何要关心那十万石粮?”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20 首页 上一页 81 82 83 84 85 8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