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能引来大飞鹰!” 温夏赫然一震,张了张唇,浑身不可控制地颤抖。 “只要舟儿的笛声响起,飞鹰就能围着他不散。小时候彬羽,就是他表兄,彬羽掉进山坑里,大家都寻不到,就是舟儿吹笛引来了鹰,寻回了彬羽。” 阳光照耀在身上,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温夏如至冰窖,浑身发抖,袖中的手死死握着,指甲抠进了皮肉中,第一次感觉到疼。 连候在一旁的香砂都听出了一些异常,连香砂都颤抖着双唇,目中涌出了雾气,却不敢发作,埋下头。 她们都想起了温立璋战死的那场仗。 那头顶盘旋的飞鹰。 霍止舟告诉她,那是废帝引来的鹰。 温夏努力藏起自己的恐惧,握着一杯茶,抬起宽袖假装饮下,藏起她几乎伪装不住的情绪。 她问:“真的,真的有这么神奇,鹰如何能找到他想找的人?” “舟儿自有他的法子,他自幼便聪明,想到利用鸟兽的优势,只要他想找的人,那雄壮展翅的大飞鹰都能为他找到。”郑太后很是欣慰:“我儿还懂得韬光养晦,谁都不知晓咱们郑氏一族的本事呢,等你今后诞下皇儿,皇儿就能学了。” 手中茶盏哐当掉在了地上。 郑太后诧异地望来,温夏垂下头:“夏夏失礼了。” “太后,废帝也会此驭鹰之术吗?” 指甲死死抠着袖中手心,温夏在等,等一个她不希望听到的答案。 她憋着这口气,不敢呼吸,敛眉等候,不过短短的须臾,对她来说却如漫长的经年。 “那恶毒之人怎会,他哪来那么大本事!” 温夏整个身体支撑不住,轰然倒向案几,手掌颤抖地扶住。 “夏夏?”郑太后忙起身绕过案几来扶她。 “我……”温夏浑身发抖,捂着小腹:“我月事来了,突然腹痛,我实在失礼,请容我回宫整理。” “哀家这就为你传太医。” 郑太后命宫人将温夏扶回寝宫,未再打扰她安养。 待郑太后走后,温夏一双空洞的眼望着帐顶,滚烫热泪从眼角滑下。 香砂忙颤抖地去关紧殿门,回到床前紧紧抱住她。 “小姐,怎么会这样……”香砂哽咽不止。 温夏也紧紧抱住香砂,眼泪流下,她痛苦地发出一声“啊”,不敢在这异国的宫殿里大哭。 霍止舟为什么要骗她? 他才是那个引来飞鹰的人对吗? 戚延曾说那飞鹰蹊跷,温家军中必有奸细暴露了行军路线,才令攻无不克的温立璋战死。可那时没有人能证实戚延的揣测,温家军营中查遍了,都没有发现奸细。 真的是他吗? 他为什么要这样,父亲待他如亲子! 不过只是短短两盏茶的功夫,门外便传来宫女的声音,说圣驾到。 霍止舟清朗的嗓音隔着殿门传来:“夏夏,你身体不适?让我看看你。” 温夏浑身发抖,紧望泪痕遍布的香砂,死死握着她手腕:“把眼泪擦干净。”她嗓音无比沙哑,这么痛苦。 “别露出情绪。”
第75章 缓了好一会儿, 温夏才命香砂去打开门。 珠帘清脆撞响,霍止舟大步走到床前, 俯身紧望温夏。 “怎么脸都白了?” 他握着温夏手指,温夏抽出手整理衾被,努力想藏起一切情绪,可还是忍不住暴露了她自己。 她这么信任他。 他怎么可以。 “夏夏,你哭了?”霍止舟俯下身,漂亮的眼眸一片忧色。 温夏流出眼泪,想起温立璋慈爱的笑脸, 宽阔又挺拔的脊背,想起他背着她跑过将军府每一条曲廊。 她不能暴露,不能。 “方才腹中疼, 让我止不住想起从前痛苦的回忆。”温夏蜷在衾被中,嗓音哽咽:“我好害怕。” 霍止舟紧紧拥住她, 亲吻她湿润的眼角:“我陪你睡一会儿?” 温夏赫然推开他。 霍止舟毫无防备,被推到了床下踏道上。 温夏忍着痛苦, 强装着惊慌:“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他温润的目中只有疼惜,好像以为她勾起了戚延施加给她的旧伤,俯下身来想抱她。 温夏:“四哥不用在意我,我腹中已经不痛了。” “你这般模样,我怎么能不在乎。”霍止舟将她拥到怀中, “我陪你坐一会儿。” 温夏害怕流露情绪, 如今再也无法做到安然依偎在他怀里。她闭上眼, 借他衣襟遮住她此刻的痛苦。 他越收越紧的手臂好像在倾诉他多有情, 紧紧抱着她,滚烫呼吸喷打在她耳鬓, 用无声的安慰陪伴她。 温夏假寐着,很长的一段时间后,终于将霍止舟送走。 霍止舟命香砂照顾好她,起身去了郑太后的宫殿。 宫人说太后回宫后便觉身体不适,为免犯病,服了药睡下了。 霍止舟没有将太后唤醒,郑太后所服的药即便是中途被迫醒来,脑子也不清醒,他所得的只能是含糊梦话。 “宋嬷嬷在何处?” “嬷嬷服侍太后歇下后便遵太后之言,出宫回郑府去取她的镯子。” “取镯子?” “对,太后与夏主子一见如故,很是喜欢夏主子,要将祖传的镯子送给夏主子。若不是夏主子身子不适,估计晚膳都要同夏主子用了。” 霍止舟问:“母后同夏主子都说了哪些话?” “奴婢当时离得远,未听得太清,等嬷嬷回来奴婢让嬷嬷去回您。” 霍止舟神色不辨喜怒,四下寂静,似比雪天都要阴冷。 他淡拂龙袍转身:“母后需静养,今后去见生人都先同朕禀报。” …… 华玺宫。 霍止舟走后,温夏流下眼泪。 香砂茫然无措,也带着恨意:“小姐,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出宫。” 温夏望着这华丽的宫殿,一切都不过只是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一处牢笼罢了。 擦干眼泪,她起身走到镜前,望着镜中眼眶通红的人,努力调整着情绪,不让这破绽被瞧出。 她唤来宫女,说要出宫去找锦雁,为母亲采买些礼物,着人去备马车。 宫女询问道:“主子腹中不痛了吗?” “嗯,太医瞧过,已不碍事。” 宫人备好了马车,温夏坐上车,如常的神色,慵懒倚着车壁闭目。 经过宫门,如常地过了禁令。 她才来燕国时,霍止舟给了她可以随时出入皇宫的令牌。 马车徐徐驶入街中,逐渐听到鼎沸的人声。 宫女道:“主子在车中稍候片刻,已派内侍去寻锦雁姐姐,她就在附近不远处。” 温夏挑起车帘:“卖玩偶泥人的店在何处?” 宫女说引她去逛。 温夏下了马车,只作被商铺吸引,进去逛着。 她进了招牌中刻着温家死士暗号的店铺,目光淡淡扫过掌柜,进雅间去试茶,而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两名贴身的宫女将温夏弄丢了,惶恐害怕,忙吩咐一人去找巡逻的京畿。 皇宫里。 霍止舟得知消息龙颜大怒,赫然从龙椅上起身。 锦雁面如死灰,额头紧紧贴着地面:“进去后,主子与香砂就再也没有出来。京畿已搜遍,那雅间有破窗被劫持的痕迹。” 霍止舟疾步冲出炳坤殿:“下令禁城,调京畿去找!她有何闪失,谁都别想活命。” 霍止舟冲去了城中,召出死士,亲自寻找温夏。 那间店铺所有人都被关了起来,却未审出有用的线索。 霍止舟仔细查找蛛丝马迹,忽听殷训急声道:“皇上,有个乞丐往店铺送来一封信!” 霍止舟接过,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眯紧眼眸展阅这信。 信中陌生的字说,需要黄金万两赎人,否则就等着最坏的结果。 霍止舟手指仍颤抖着,甚至双眼都因为弄丢了温夏而恐惧自责到布满通红的血丝。 可望着这封信,他好像逐渐清醒,眼底的恐惧更甚。 不同于方才的惧怕,更像是一种被宣判死刑的绝望。 他赫然眯紧发红的双眼,指节泛白而颤抖,方才关心则乱,此刻冷静下来,好像一切细节都能对上。 温夏见过他母后之后便情绪失控,甚至推开他。 她明明说腹痛,却在他离开后不到一个时辰便出了宫。 他以为她真的是不开心才来城中。 原来…… 她知道了。 紧望着这陌生的字迹,霍止舟喉结滑动,几次张唇都说不出话来。 他踉跄几步,颀长身躯摇摇欲坠,扶住桌案的手带着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多聪明。 看到这信便知是温夏写的。 他多聪明。 知道她在等待什么。 殷训不明所以,锦雁也询问信上说了什么。 霍止舟只字未答,恍恍惚惚望着店铺门外的一地晚霞。 那旖旎而绚烂的霞光好像再也照不到他身上了。 他苦笑着,最终嘶哑地发出一声哭吼:“啊——” “去取一只笛来。” 漫长的死寂过后,他只能这样沙哑地说。 他明白了,是她在逼他承认一切。 …… 晚霞落尽,东都城郊一片空旷的草野上,纤细的身影临风静立,狐裘遮挡着飘飞的裙摆,一头乌发任晚风吹散。 温夏一直仰着脸看这片天空,偶尔飞过的几只鸟发出的轻鸣声都像是能刺痛她耳膜般。 她一直站到霞光落尽。 终于听到鹰击长空的嘶鸣。 她发着抖,抬起头。 即将谢幕的天空下,两只黑鹰扇动着巨大的翅膀,盘旋在她头顶上空。 “小姐……”香砂哽咽地唤她。 温夏一动不动,那盘旋的黑鹰在泪眼中化作模糊的影子,一段尖锐轻快的笛声由远及近地传来,终于停在她背后不远处。 温夏转过身,霍止舟握着长笛,旋律奇妙而怪异的笛音熄灭在他唇边。 他手中的竹笛掉落在地,他坐在马背上,深深凝望她,好像不敢再下来。 温夏死死望着这张脸,任冬夜寒风吹痛脸颊。 他终于承认了啊。 他何等聪明,知道这是她设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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