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夏睫羽轻颤,望着温斯来的笑脸,心间更沉重起来。 为了不让温斯来打仗分心,她和温斯行都不曾把霍止舟的事告诉他。 她轻声说起:“三哥哥,我无事了,你今日打仗累了一日,回去休息吧,我睡一觉就能好。” 温斯来依旧担忧,只是藏起这忧心,笑着起身离去。 他掀开帐帘,见到戚延倒有些意外,不过却道:“今日多谢皇上发兵。看如今的气候下雪就在这几日了,臣定着力部署,不辱使命!” “嗯,夏夏如何?” “她要睡了。”温斯来目中带着戒备。 戚延颔首:“你出去吧,朕在此站片刻。” 温斯来躬身行礼离去。 戚延待他走远,并未再站在帐外,脚步无声迈进了帐中。 他不放心温夏。 屏风后略暗一些,唯有拾秋睡的矮榻前燃着一盏烛灯。 戚延无声坐在矮榻上,如今没有内力,并不能再这么远听到呼吸声。但听着温夏床榻上辗转的声音,他知晓她还没有睡着。 他就坐在这张矮榻上无声陪她,直到听到一声极浅的抽泣,起身想入内安慰,又怕温夏会生气他这样唐突。 他立在光影暗处,深深望着屏风上的山水,僵硬地收住脚步。 直到帐中终于安静下来,温夏终于睡去。 戚延绕过屏风,远远望着她安睡的侧脸,薄唇轻抿,无声坐回榻上,久站让他双腿又发痛起来。 许久过去,温夏都已经睡了一觉,半梦半醒间低软的嗓音有些含糊:“拾秋,我渴了。” 戚延靠在墙板上闭眼睡着了,但时刻打着警惕,闻声便从浅眠里醒来,起身倒了炉火上的热茶,用案上的凉水兑成温茶。 他移步到屏风旁,微顿:“是我。” 温夏彻底醒来,撑在枕畔,昂起纤细的脖颈望来。 袖摆柔滑的云缎自她腕骨滑褪下去,露出一节白皙的手腕。 戚延怕她生气,启唇想解释时,温夏道:“你一直都在这儿?” 她嗓音轻软,竟不是生气的语态。 戚延颔首:“我只是怕你睡不好,你能睡好我这便回去。”他上前将茶水递给她。 温夏捧过最寻常的棕砂瓷盏,埋首小口饮着杯中茶水。 她喝完,仰起脸凝望眼前的戚延。 他修长挺拔,身躯如从前那般高大。 这才该是他的模样,他双腿能站起来了,她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还喝么?” “嗯。” 戚延接过茶盏,回身为她再斟来一杯。 温夏望着他笔直有力的双腿,算是彻底放下心。 他们双眼都望着彼此,但谁也不曾讲话。温夏将茶盏搁在了床边的案上。 外头狂啸的烈风拍打着营帐布幔,声响不轻。 温夏躺进衾被中,望着昏暗的光影中床前挺立的戚延:“你睡在拾秋的铺上啊?” “嗯。” “那去睡吧,我也要继续睡了。” 戚延眸光一凛,出乎意外地紧望温夏。 她杏眼镀上柔和的烛光,与他视线碰撞,很是安静地阖上了眼睡去。 戚延喉结滚动,薄唇笑了起来,转身回了那矮榻上,拉过衾被靠着睡去。 她竟没有赶他走! 他勾起薄唇,后半夜都是笑着睡去。 翌日,温夏神色如常,从外瞧不出忧喜。 只是她一直不曾出过营帐,戚延知道她心中还在难过。 军中在清理昨夜夺回的营地,筑下防御工事。 戚延夜间又来到了温夏帐中,拾秋识趣地退了下去。 温夏瞧见他,只望着他修长笔直的双腿问了句他的腿伤,便回到屏风后宽衣睡下。 戚延勾起薄唇,和衣躺在外间的矮榻上。 案头那三色堇绽放出绚烂的紫色花瓣,除了这抹花香,帐中还有属于温夏身上清幽的兰香气。 戚延唇角就没合拢过,直到急促脚步声入内打断他。 “皇上乘虚而入,有失帝王风范吧!” 温斯来闯进营帐,他担心温夏,若非方才特意来帐外转悠,还看不见拾秋被赶出来。 他怒气冲冲,不情不愿行着君臣之礼。 “臣妹如今已经不是皇后,还请皇上移步回营,勿失臣妹清誉。” 戚延瞧向屏风后。 温夏没有睡着,但未曾出声。 他端坐在床沿,未曾与温斯来置气,任匆匆入内的胡顺为他穿好玄履,在温斯来刀子一样的眼神中起身走出营帐。 温斯来停在屏风后:“夏夏,你睡着了?” “三哥哥。” “我能进来么?” 待温夏轻应一声,温斯来绕过屏风走到床前。 “他何时来的,可有再逼你做什么?” 温夏脸颊发烫,竟有些忍不住想笑,又强忍着轻抿红唇摇头。 “他还敢来你的营帐睡在那外边榻中,他当他是皇帝就能为所欲为了?”温斯来忿忿不平。 温夏裹着衾被坐在床上,望着恼羞发怒说一大堆话的温斯来,不知怎的,忍不住弯起唇角来。 “好啦,三哥哥派个小兵守在外头,不让他再进来便是。时辰不早了,三哥哥快回去睡吧。” “今夜我亲自守,看他还敢不敢来。下次他再这般你让拾秋通报我。” 温夏笑着点头。 … 今夜狂风肆虐,遍地的风嚎声。 随行的钦天监官员测算一番,不出意外,今夜会有大雪。 戚延回了帅营,听着布幔被狂风拍打,几次都在询问胡顺:“这么大的风声,皇后睡得如何?” “回皇上,温将军未再出来,拾秋说温将军今夜守在外边的,想来皇后娘娘一人不会再害怕。” 戚延颇有些失落,闭眼几次都没有睡着。 夜里果真下起雪片,随着狂风疾落,鹅毛似的密密铺下来。戚延披上虎裘,在营帐外看了许久。 翌日,他很早便起床,找了铁铲在温夏的营帐外将厚厚积雪堆成雪人。 … 温夏一早听到拾秋说下雪了,心情很是松快。不管是因为喜欢赏雪,还是戚延行军的计策,这场雪都是吉兆。 她系上狐裘出去,入眼便看到两个并排的雪人,它们眼睛用黑炭做的,还被人细心地雕刻成圆形。嘴巴是红彤彤的橘子皮,剪成了嘴角上扬的模样,可爱又喜庆。 温夏笑了起来,小跑到雪人前,却才望见辽远的雪地中,每隔几丈系着彩色的飘带,似引路一般,不同的彩色点缀着洁白的雪地。 她怔怔远眺,不用想也知道是戚延所为。 不远处,戚延迈步走来,挺拔的身躯在雪地里蜿蜒印下深深的脚印。 他发冠上、肩头虎裘上全都是雪片,不知是在雪地里呆了多久才铺了这么厚。 胡顺跟在他身后,手中捧着精美的花瓶,瓶中是一束红梅。 戚延停在她身前,薄唇噙笑:“看见雪人了么?” “看见了。” 戚延笑道,眺望着七彩的飘带:“本想用大一点的旗帜,可军中彩色多了过于吸引敌军,便只能挂些绸带了,这样你双眼能适应些雪地。” 寒风吹过眼睫,雪片落在睫羽上,遮掩这片世界。温夏入眼处,似只有眼前噙笑的人。 梅香萦绕,馥郁而宁静。 胡顺笑道:“皇上昨夜见下雪便吩咐奴才去准备红梅了,这附近不远便有一片梅林,还真是凑巧。”他将红梅交给拾秋,与拾秋安静退下。 温夏望着那并排的雪人:“你如今做出两个来就不怕多余。” 雪片漫天飘落,戚延薄唇微张,终只是握了握拳。他回答不了答案,他错过了温夏,甚至已经放手由她自己做主人生。 他带给她十三年的风雨,从来不曾庇护她一日。 而她却在他如今最难时不离不弃,她不欠他,是他欠她。 这一生,他恐将都还不完。 风雪落满他们头顶,肩头,白了乌发。 温夏望着戚延笔直站立的双腿:“风雪天冷,腿会疼吗?” “夜间都会药浴,也有师父替我疗愈,不会太痛。” “天下雪了,你如今也能站稳了。”她说。 戚延沉默了,紧捏着拇指的扳指。 他舍不得这一天。 “我该离开军营了。” “我护送你离去吧。”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交织在清冽风雪中。
第85章 四目相对, 他们无声望着彼此。 温夏点头:“好。” “嗯。”戚延紧握手上扳指,低沉的嗓音同这风雪一样清寂。 再有四日便是春节, 如此,温夏也不便在军中过。戚延打算利用春节设计乌卢军入城,会在途中设伏。 温夏不曾详问他的计划,与戚延定好明日离开。她来时什么都未带,走时也无需带什么东西。 这大雪果真乃吉兆,午时,青影护送回了阮思栋与梁鹤鸣。 一行人身穿乌卢的服饰, 乌发扎成高鞭,若不是青影放出信号,险些都被当成乌卢人给射伤。 阮思栋与梁鹤鸣带回绘制好的乌卢舆图, 如今的乌卢地形果真与先皇在世时大有不同。这舆图对军中十分重要。 温夏在戚延的营中见到他们二人。 阮思栋满脸风霜,往昔的风流公子多了许多精锐干练, 见到温夏很是激动:“皇后娘娘,您回来了!” “我就说皇上如今已诚心改正, 必会求得您原谅!您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保证不会再犯从前的错误!哈哈哈。”他以为温夏出现在此处是已经同戚延和好如初。 戚延淡声唤阮思栋,指着舆图上的地形:“这是何处,山高几许?” 阮思栋被叫过去,未再缠着温夏。 青影禀报着云匿尚未同他们一起回来,他曾得符宁传授剑术, 符宁也算是他半个师父, 云匿打算借用符宁徒弟的身份潜到达胥身边。 戚延神色不辨喜怒, 却知此事不易。 若云匿失败, 只有死路一条。那虽是死士,却忠心耿耿跟随了他这么多年。 青影道:“此计虽险, 但云匿决心已定,若能成事,于我盛军将是大用。” 他们已在讨论行军计划,温夏离开了戚延的营帐,出来时碰到卫蔺元与他四个弟子。 温夏朝卫蔺元施了一礼:“老先生来为皇上疗伤么?” “老夫一身都被他掏空了,哪还能疗得动。”卫蔺元说如今戚延身体已愈,双腿只需太医调养便可,不再需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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