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妃身穿浅绿宫妆裙,的确一脸笑意,将手中食盒放到温夏案边, 径直坐在下方香几中,私下无人,她向来开朗。温夏也并未约束她与虞遥、德妃贤妃的礼仪规矩。 宫人打开食盒, 里头是栗子糕,温夏浅笑:“多谢淑妃记挂我爱吃这栗子糕。” “哪里哪里, 臣妾母亲昨日进宫见臣妾,本想昨日便想给娘娘拿来, 奈何听说娘娘近日身体不适,娘娘今日可好些了?” 温夏颔首:“已无大碍,多谢淑妃。” 李淑妃每逢独自来温夏宫中,不是与温夏聊梦,便是来发呆。 她此刻托着腮,怅怅然然:“臣妾前夜饮酒入睡, 梦到了一威武将军, 他身高九尺, 就像个天人般立在满月之下, 丰姿俊朗,真是臣妾梦中情郎的模样啊。” 温夏忙抬眼示意殿中宫人下去, 只留下白蔻与香砂伺候。 李淑妃今年十六,口无遮拦,常与温夏、虞遥说起梦中情郎,每月里都能梦到四五个不同的男子。武将倒该是她的理想型,时常梦见。 温夏道:“此话今后还是少在凤翊宫提起,若皇上突然出现在我宫中,听见是大罪。” 李淑妃心虚地瞟了眼四周,安下心来:“娘娘,我不瞒你,我前夜梦见的那人就像是我真的遇见了一般!我醒来都能记得那风是凉的,拍在我脸上。还有我举了个内侍摔,内侍那声哎哟就像喊在我耳边一样!” “可惜翌日我问锦翠,她说我怎会遇见武将,我虽喝醉酒走丢了,却还不至于跑去前庭。是被当值的宫女在后宫甬道撞见给送回来的。我想去寻那宫女问问她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可惜锦翠都不记得是哪宫的宫女了。” “是梦便让它过去。”温夏善意规劝,“我虽把淑妃当妹妹,但我担着皇后之职,应劝妹妹今后勿再提及这些梦,这毕竟是宫中。” 李淑妃应着,一向遵守温夏的旨意,托着腮叹气:“你说虞姐姐在宫外如何了,可有与她的情郎重叙?要是我也能像她那样被放出宫就好了,谁愿意守着皇上那个死东西!” 她说完意识到不妥,忙捂住嘴,满目讪讪朝温夏道歉。 温夏无奈,虽她也很赞成李淑妃的话,但只能尽着中宫之责让李淑妃不可再口无遮拦。 著文来道温斯立来拜见,是戚延特意让他来与她道别的。 温斯立才刚回京便又将启程去往郯城交接兵马,温夏知晓他临走前会入宫来与她道别,这几日已让宫人随时备着酒菜。 温夏笑着看向李淑妃,李淑妃很是知趣:“娘娘与兄长好聚,臣妾走了!” 温夏送别李淑妃,等在檐下。 不一会儿,著文已领着温斯立进来。 温斯立行进朝她行着君臣之礼。 温夏让大哥免礼,问:“没撞着妃嫔吧?” 著文说没有。 方才已告诉温斯立殿中有妃嫔,故而温斯立是等在另一条宫道上的,未坏这后宫规矩。 温夏望着温斯立越发粗粝硬朗的五官,眼眶湿热,心中难过,大哥都还未过几日安稳日子。 二人坐下,满桌菜肴,却谁都没有心思吃东西。 温斯立:“皇上收回郯城兵权一事,你不要去费心,别连累你。” 温夏眼眶湿热:“我也想费心,可我没有这个能力。” “夏夏,这一日大哥料想过,昔年父亲也早就料想过,这是父亲都甘愿接受的局面。” 温夏不明白,有时候她会觉得温立璋的忠诚近乎于一种异乎寻常的执拗。 想起温斯来,温夏心中担忧:“三哥哥还没有消息传回吗?” 温斯立面容严肃:“我已派人去乌卢找他,你放心,这趟我定把三弟救出来。” …… 温斯立离朝后,温夏的担忧更多了一份,这两日心情都不算好。 给戚延的腰带已由白蔻与香砂缝制好,温夏让她们带着,亲自去了趟清晏殿。 殿外走出几名朝臣,温夏远远回避在廊芜下,但朝臣散后才进去。 戚延慵懒恣意地靠在龙椅中,唇边噙着笑意。 温夏朝他行礼:“皇上今日有喜事?” 戚延挥手让她坐去龙椅中。温夏踟蹰了片刻,未再计较礼仪规矩,行上玉阶,被他拽入怀中。 戚延嗓音愉悦:“燕国新帝还真是个傀儡小儿。” 小儿二字未免太过轻狂,戚延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五岁而已。温夏心中腹诽。 “上番议和休战,他除了以城池为诚意,还送来了许多宝物,那些宝物今日才抵达,国库正在清点。朕看了有十分精美的翡翠,已下令礼部将其单独送来。” 戚延把玩着温夏手指,薄唇恣意笑起:“更有趣的是,那新帝上位倚靠的是庄氏一门,如今执政也靠着庄氏,朝堂上大小决定都经庄相批准,连为死去的皇姐追封都还得问一个丞相同不同意。” 温夏体会不了戚延的愉悦,燕国皇帝于她而言只是陌路人,这样一个人坐上皇位,只怕帝王之路也终不长远。 她从白蔻托盘中拿过腰带:“这腰带已制好,皇上常日穿玄色,臣妾便以乌金为底色,上面的宝石皆是臣妾珍藏之物,皇上试试。” 戚延心情十分愉悦。 入眼是白皙的双手中,一条精美别致的玉腰带。他自三岁后,一应穿戴之物皆是宫中绣娘所做。太后更喜欢朝堂,扑在为父皇处理国事上,每逢他长高,皆是吩咐许嬷为他打点一切。 温夏解下他腰间玉带,为他换上新制的这条,与他气质十分相宜。 戚延握住温夏的手,温夏抬起杏眼。 四目相对,戚延目中深邃。 胡顺欢喜的嗓音还在殿外便传进来了:“皇上,拿回来了拿回来了!这可都是天大的宝贝啊!” 戚延紧望温夏,薄唇勾起笑意,命令胡顺:“都递到皇后跟前来。” 胡顺招呼身后宫人都上前,他则抱着手中的宝贝。 那是一方长长的黑檀木匣盒,镂刻着精美蝶纹。光是看那别致的蝶纹,温夏都觉得很是舒心,她应是在十三岁时痴迷过蝶纹样式,那时常爱穿有蝶纹的衣衫。 胡顺倒似卖关子般放到御案上,喜笑颜开,要让温夏亲手打开。 温夏抿了抿红唇,凝望戚延噙笑长眸,打开匣盒。 入眼的瞬间便似华光万丈。 温夏痴了好一瞬。 匣盒之中,玉镯有十对,珥铛甚多,戒指与脖间璎珞琳琅入目,皆是她喜欢的翡翠。 她做梦都想要一只春带彩的镯子,去岁好不容易得太后寻回一块玉石,却被戚延占去做成了蛐蛐提笼,她耿耿于怀了好久。 手中玉镯冰润胶莹,少女梦幻的粉紫色与阳绿色交织,玉质细腻得似米汤般,一点瑕疵也无。 爱玉的人都知道,再有地位再有金银,也买不到理想中的玉。这天然的石头不按人的想法生长,多少个万万年才化得这般美。 这居然还是一对! 温夏早忘了朝戚延谢恩,让白蔻取下她腕间戚延赏赐的那对,戴入这一支。 本就似霜雪般白皙的腕间有这美玉加持,美得更是尊贵无比。 双颊漾起清甜的酒窝,温夏杏眼盈盈含情,樱唇凝笑。 戚延十分愉悦地勾起薄唇:“再试试。” 匣盒中的手镯都是极罕见的好玉,温夏取其中一支冰透如水的镯子试戴在另一只手腕间。玉镯虽无颜色,却至纯至净,清透到能透出莹白如雪的肌肤来,里头盈着一汪水般,寒光凛凛。 若是在母亲身前,温夏几乎都要高兴得扑进至亲之人怀里。 “我只有两只手,这么多漂亮的颜色,春夏秋冬都戴不完。” 戚延莞尔,捏了捏她手。 胡顺身后宫人捧着的托盘中都是金镶玉的珠钗,看着都是以这些翡翠切出的边角精心烧制的,每一支都很别致。 温夏眉眼盈笑,双颊酒窝动人。 平日里的高兴可以伪装,但翡翠给她的喜悦再真实不过。她的喜悦就似有股力量般,总能让旁人也跟着欣喜。 戚延一双深眸一直在温夏身上,见她明媚的笑靥,几乎有种豁出去都在所不惜的感觉。 直到回到凤翊宫,温夏都仍是喜悦。 这些宝物戚延一样未留,都给了她。 温夏回宫将每一支手镯都试戴了一遍,恋恋不舍挑出一对满绿的镯子,命白蔻拿去造玉坊,按太后的尺寸稍微改宽松一些。又选了一对,命香砂着人送去给许映如。想了想,忍痛挑出一支送给虞遥。 香砂:“娘娘这一下都送出这么多了,再送便不剩几对了。这燕帝倒像是打听了我们娘娘的手围一般,送的玉镯都刚刚好。” 温夏莞尔,躺在美人榻上把玩这些奢美翡翠,张唇吃下宫女喂到唇边的甜杏,心情愉悦,慵懒惬意,是她喜欢的生活。若嫁的夫君不是个讨厌鬼的话。 … 五日后,温斯立率先抵达郯城关,只带几名心腹潜入了乌卢去寻温斯来。 温夏很是担心哥哥们,而这一日也心不在焉。 握着手中精美腰带,温夏神思怅然,今日是四哥哥的生辰。 她不希望温立璋的死与他有关,她祈祷一切只是误会。 而她上次寄去的回信已经这么久,忆九楼中一直都未再收到温斯和的回信。 …… 燕国。 皇宫甬道内,宫人疾走,托着手中汤药步入炳坤殿。 新皇端坐御案前,一身明黄龙袍自含帝王威压,但丰姿俊朗,似月华皎洁。只是双腿残疾不能行走,为这副英隽之姿添了羸弱之态。 御前侍奉的宫人微微侧目,都觉惋惜。 新皇这般神仙般的人物,本该是受尽先皇宠爱的皇子,却敌不过这龙椅争夺下的暗箭。也许是宠爱太甚,锋芒太盛,明枪暗箭皆朝他来,十岁被扣上不敬帝王之名,母妃也在后宫查出罪名,一人被发配皇陵,一人被关在冷宫。 十三岁时又被暗害,流落偏野乡村养病整整五年才重回东都。 先皇病危前,朝中皆传先皇是想将皇位传给他的,却遭废帝二皇子暗害,残了腿,还偶尔会丧失神智染了疯病。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庄相扶持,夺回皇位,却终躲不过这一路颠沛,成为庄相操控朝堂的傀儡。 已是午时,新皇却仍在御案前端坐,不是看往昔已批过的奏疏,便是看先皇留下的著作。如此勤政,却显得他更为可怜了。 他手中的奏疏完全是庄相已经批完的,他就算是看百遍又有什么意思。还有他不知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竟然敢当着他们这些御前宫人的面私下说庄相那日太过越权。心真大,竟不知他们许多都是庄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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