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抽出手,努力想藏起这些哽咽,摇头浅笑说:“今日我见到四哥哥是开心的事,我们不提那些事。” “可我来盛国就是为你而来。”霍止舟望着她的眼睛:“夏夏,我喜欢你,不是哥哥的喜欢,是男子对心仪的姑娘的喜欢。” 温夏愕然地怔住,哪怕早已听温斯立提过,她也实在太过震撼这是真的。 她倏地收回手,脸颊滚烫:“四哥哥,你是我哥哥。” “可我不是你亲哥哥。”霍止舟目中酸涩却坚定:“你离开北地回京都那天,问我为什么不想当父亲的儿子了,我当时未能告诉你,现在我告诉你这迟到的回答。” “夏夏,我不想当你哥哥了,我想等你长大,我想去建功立业,我想有能力保护你,我想娶你做我唯一的妻。” 温夏慌愕地迎着这双眼,想起身避开,窘迫又无措,冷静下来后凝望霍止舟道:“四哥哥,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成长的时期都在一起,也许你只是因为没有接触过别的女子,才误把这感情当成了喜欢。” “夏夏,我很清楚啊。” 霍止舟苦笑,未再惊吓慌乱的她:“不管你把我当哥哥,还是当一个重新认识的人,我都想成为你的退路。” “我不会逼你,但我会等你。你不用现在给我答复,也不必担忧温家的以后。若你跟我去燕国,我会安排一场假死,让盛皇信你不在人间,不会牵连到温家。” 温夏怔怔道:“我能假死?” 霍止舟点了点头:“香砂是我的人,若你想见我,随时告诉她。” 温夏很是意外,香砂不是她从小到大就带着的婢女么,怎么就成了他的人? 霍止舟无奈朝她解释:“我是说从青州行宫回去的香砂。” 温夏有些似懂非懂,从寺庙回到离宫。 屏退了白蔻,她问香砂:“你在青州行宫时便已成为四哥哥的人了?” 香砂弯唇无奈地笑了笑,这笑容忽然有些与从前活泼的香砂不同。她只说:“见着主人,娘娘应该是开心的,奴婢不打扰娘娘,娘娘若是想见主人了再随时唤奴婢。” 温夏怔怔地躺在帐中。 她是想离开戚延,可她只是希望从来没有认识过戚延。 哪怕她如今再厌恶戚延,她也是大盛的皇后,是温家的倚仗。她害怕她离开了大盛,有朝一日被戚延发现,温家会大祸临头。 而且作为一个盛国人,作为忠心爱国的温立璋的女儿,她潜意识里不愿离开父亲拼死捍卫的国土。 可是,余生她就要耗在这榆林离宫里么? 又或者,戚延哪一日高兴了或是不高兴了,把她强诏回宫,又像乾章宫那样关禁着她,逼她承宠怀上皇嗣…… 她想得太多,思绪太复杂,浑浑噩噩地睡过去,梦里竟也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 冷寂的夜色下,整座榆林离宫都十分安静。 长道上已无宫人,只有戚延一袭暗色玄衫,整座离宫的守卫都在他来临时无声隐退。 坤元殿亮着稀薄灯火,戚延行入寝宫,安静立在帐帘外。 温夏轻阖双眼,莹白如玉的一团娇靥映衬在浅碧色衾被中,她的睡眠好像并不太好,时而蹙眉,时而呼吸急促,颤合的红唇也渐渐吐露出含糊的梦话来。 戚延听不真切,屏息近前了些。 “爹爹……” 他握了握拳,明明是厌恶温立璋的,这一刻竟希望温立璋还活着,这样她便会高高兴兴了吧,不会再如此刻这般紧蹙黛眉。 “不要射我的桃,不要呜呜!” 戚延僵在原地,面色一片懊悔死寂,明明想上前抱住温夏,可却不敢。 她竟连梦里都在哭,他以为是随手做下的捉弄,竟能伤她这么深。 听着温夏梦里的哽咽,他几乎想穿回那年狠狠抽那个戚延一巴掌。 “太子哥哥救我。” 戚延眸光一震,终于忍不住疾步坐到床沿,握住温夏的手。 他手掌颤抖,被睡梦中的温夏紧紧握住。她眼角沁出一点湿润,红唇喃喃吐纳:“不要脱我的衣裳呜呜呜。” 她竟梦到了五岁被卖去青楼的那场噩梦。 “太子哥哥……” “孤在。”隔着衾被,戚延俯下身紧拥温夏颤抖的身体:“夏夏,太子哥哥在。” 这一刻,他忽然无比懊悔,嗓音嘶哑:“太子哥哥错了,温夏,我错了。” 温夏的身体不再颤抖,她迷惘地睁开眼,视线落在他脸颊时,还以为是梦里,哭着打他:“你滚。” 直到一巴掌无比清脆,温夏才颤抖眨眼,醒过来的杏眼凝落在他身上,忽然受惊地惊呼一声。 香砂自外掌灯进来,瞧见戚延愣得忘记行礼。 “退下。” 香砂只能不情不愿地退出寝宫。 温夏往床里侧躲,戚延松开了紧握她手腕的大掌,没有顾脸颊的疼痛,而是伸手想擦她眼睛的泪痕。 温夏偏过头,眼底只有惊慌与厌恶。 “我不想见到你。” “可你在梦里叫着我的名字。” “我没有。” “你叫太子哥哥。” 温夏沉默了:“你说我叫的是太子哥哥,可不是皇上啊。” 戚延紧抿薄唇,深眸无声落在她脸颊。 温夏恢复了冷静,一双杏眼毫无温度:“臣妾尚在病中,离宫清冷,还请皇上赐臣妾一个清净。” 戚延起身,脚步无声行向房门:“朕没有想逼迫你,也不是来打扰你的意思,朕只是在凤翊宫坐了许久,瞧着空荡荡的,想来见你一眼,看你病好没好。” 说完这句话,他身影也安静地消失了。 温夏却不敢再睡。 她想过离宫里会有他监视的眼目,可未曾想他是亲自来监视她。 一睁眼便是他的模样,她如何还能安稳地入睡? 一连两日,温夏夜里都唤了白蔻与香砂轮流当值。 她睡得并不好,精神也不太好,白日里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她明白啊,她就是不快乐。可她舍不下温家,舍不下一辈子忠心爱国的爹爹,不愿去一个敌国。 她若假死,温家要怎么办? 今夜是香砂值守。 温夏靠在床榻中,拥着衾被,尚未入眠。 香砂睡在一旁的长榻上,轻声问:“娘娘,您睡着了么?” “没有。” “您睡吧,奴婢为您守着。” 温夏微顿:“你上次未回答我,你怎成为四哥哥的人了?” “娘娘……”香砂起身来到床帐前:“娘娘想知道,那别被奴婢吓到呀。” 温夏坐起身,见香砂促黠的笑,轻轻弯起唇角等着她解释。 香砂却未再言,而是搬来案几,提来一只匣盒,从里面取出铜镜,镊子,针线,一些光滑的油与粘稠的胶水。 她从鼻腔里取出一块东西,温夏清晰地见她鼻尖改动了形状,一时僵住。 她眼前的“香砂”,在她面前卸下了一张脸的伪装。 站在她面前恭敬又莞尔的年轻姑娘唇红齿白,清秀又稳重。 “您的婢女香砂在青州时摔下马车,浑身都受了伤,尤其是腿伤严重,不过如今她都养好了。主子说,若您不用奴婢了就将香砂为您送来。”她恭敬地笑着。 温夏仍在吃惊中,眨着眼:“你,你竟会如此神术,太厉害了,也太可怕了。” 香砂无奈:“奴婢以此为生,若无此术,主子也许已不在人世了。” “此话怎讲?” 香砂未同她提从前:“还是让主子告诉您吧。” 温夏忽然有一种被四哥哥瞒着的不满,想起霍止舟那番话,她忽然还是动摇着:“四哥哥说的假死,是要你扮着我的样子替死吗?” 香砂笑着点头。 温夏愣住,猛地摇头:“不可,我不会伤你性命。” “奴婢只是贱命一条……” “我不会的。” 温夏挥手让她下去,香砂仍安静跪在殿中。 温夏犹豫着:“若要你扮我的样子,不死去,会被发现破绽么?” “不会,奴婢每日侍奉您,观察您,就是为了这一日。奴婢的易容术骗过了燕国先皇,废帝,庄相。” 温夏怔了许久,香砂安静等候在殿中,一言未发。 想起一睁眼便出现在眼前的戚延,想起他从前做的那些恶……温夏闭上眼,再睁开眼时,她紧望着眼前秀丽的女子:“那你就扮我的样子,但不能替我假死,你要活着。” 香砂笑了起来,朝她磕了个头,起身说明日会去联络主子,安静地退到长榻上。 温夏睁眼躺在床上,仍有些犹豫彷徨。 她不知她去燕国对不对,可她明白她不愿留在大盛,不愿再见到戚延。再同他说一句话,她都憋屈得慌。
第49章 翌日风和日丽, 天气晴好。 温夏坐在妆台前任白蔻为她绾发,她低眉打开珠宝匣盒。 白蔻夸她今日气色好多了:“娘娘怎不再去见一见四公子, 这样心情也会好更多。” 对霍止舟的事,温夏都未告诉白蔻:“他已回老家了,他府中有事,抽不开身。我与他相认一事,你今后也不能透露给皇上,他不喜欢我提四哥哥。” 白蔻敛眉称是。 温夏从匣盒中拿出一只翡翠手镯:“这镯子我有一支了,这支赏给你吧。” 白蔻笑道:“奴婢已经有娘娘给的许多赏赐了, 如此贵重的镯子,娘娘喜欢,娘娘留着。” 温夏安静抬眼望着白蔻, 目中从未如此刻温柔。 想了一夜,她定下决心要离开这里, 不能带着白蔻。 这是自小服侍她的婢女,与别人不一样。温夏拉过白蔻的手, 为她手背抹些芙蓉花油,趁着柔滑之际将手镯戴进白蔻腕间。 “我好不容易高兴一些,你就让我开心一点。” 白蔻笑着应下,到底也是年轻女子,得了精美的手镯很是欢喜。 温夏起身去庭中槐树下坐着,在斑驳光影中翻着书卷。 白蔻侍奉在旁。 温夏问:“我记得温府也有这样一卷书, 是下卷, 还是九岁时在温府住过一段时日, 当时留下的。你可还记得?” 白蔻笑着说记得。 那年温夏求着太后去信给父亲让她回北地, 太后等待父亲回信的中途,见她着实在在皇宫里睡不好, 命许嬷陪她回温府住过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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