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夏流尽了眼泪,娇红杏眼中淬了清冽的雪,清冷而空寂。 “我最后叫你一声,太子哥哥。我罔顾恩宠,以下犯上,我私自离宫,大逆不道。这样的我不配你,求您放过我吧!” 猩红染满了戚延一双眼睛,滚烫的泪也在温夏这些话中滚落下,顺着他挺拔的鼻梁,很快滴入了榻中消失不见。 他可算听到她说为他动心了。 可他要的不是她的退避,他要她给他机会,要把这十三年都弥补给她。 “一切都是我的错,自小欺负你都是我的错。夏夏,你只要给我一个机会便好,我怎么做,怎么证明给你看是我的事。” “你给我一个机会,我能做回你的太子哥哥!不,我会比十二岁的戚延做得更好,你相信我!” 戚延第一次这样惧怕,一双睥睨天下的眼眸再没有从前的恣意张狂,只有小心翼翼的祈求。 温夏只是淡淡地移开目光:“我已经不是你的皇后了,太后给了我废后的诏书,我已经……” “那圣旨印着母后的玺印!”戚延急迫地打断:“那不是我的玺印!你是我的皇后!” 温夏深深看他一眼,紧捏狐裘拢住自己,起身跪在这凌乱的床榻上:“那我就最后称一声臣妾吧。” “臣妾罪妇,求皇上休妻,废了臣妾。” 翕动的薄唇颤抖着,戚延发红的眼眶一片痛苦。 “求皇上恩赐。” “我不!” “朕凭什么要放妻要废后,你哪里有错?”戚延去握温夏,她却冷淡地抽出手,他只能匐跪在床沿,昂起头颅仰望她。 “你跟我回去,我住离宫,你同母后住皇宫,把你母亲,把你三个兄长接入宫都可以!”戚延急切地道:“我向你道歉,我不会再强迫你,我会做得比十二岁的戚延更好!” 他紧紧地抱住温夏。 失去她这么多个日夜,从面对“她”的死亡,从病中一次次的噩梦里醒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不在担心她在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坏人欺负去。 终于能把温夏抱入怀中,戚延埋在她鬓间,深深嗅她身上无比熟悉的玉兰香,拥着她软玉般的身体。连日来心脏里所有的恐慌才被填满,终于敢闭上眼睛。 到这一刻,戚延才发现他无法再放手。 就算是死,他也舍不得放手。 温夏挣脱着这怀抱,却碰到勒伤的手腕,疼得轻蹙黛眉。 戚延这才松开,望着她腕间红红的勒印,口齿中是不住的“对不起”。 温夏想下床,拿过床上散落的绣鞋自己穿上。 她伸出的手因为疼痛而发抖,方才不仅被勒红了双腕,还将她手指也磕到了床栏,骨节处已磨破皮。 戚延万分愧疚,握住她的手,却又被温夏避开。他再次伸出手,她紧紧攥住狐裘衣襟,护紧自己。 “求你放过我吧,我累了,不会再回去了。”温夏深深望着戚延。 “我不会让你走的,你累了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前提是先回大盛。”戚延说:“母后病了。” 温夏果然还是会因为太后而触动,眼睫轻颤。 “夏夏,你同我回去,我不会再欺负你,什么坏毛病我都会改。” “太后是什么病?” “你假死后她愧对你,加上胃疾与这几日天寒病倒了,我收到宫中来信,她强撑病体每日临朝,身子很不好。” 温夏紧紧揪着狐裘衣襟,大盛的牵绊除了温家便只剩下太后。 她眼眶滚烫,可逼回了眼泪。 “你是太后的独子,是你应该尽孝,而不是我。”深吸口气,她想下床来:“请你莫要拦我。” 戚延蹲在她身前,一双睥睨天下的深眸此刻这般恐惧。 “要怎么样你才肯回去?你说,我都能办到!” 温夏无动于衷:“你让开。” “你刺我一刀!”戚延拔出腰间匕首,塞进温夏掌心:“夏夏,你往我哪里刺都可以,我欠你的一刀还不清,可我要你解恨……” 冰凉的匕首被迫握进了手心,温夏吓得尖叫着后退。 她虽是将门之后,可温立璋哪让她碰过刀枪,望着戚延此刻癫狂痛苦的模样,温夏只想逃开。 “皇上!燕国京畿包围了此处,您先离开,属下们断后!” 门外响起青影的声音。 戚延沉下脸色,收起了那匕首,蹲在温夏身前伸手系紧她狐裘。 “先回大盛。”戚延紧抿薄唇,面目一片冷戾,握住温夏手腕。 “我已说过我不会回去!” 温夏抱住床栏挣脱他大掌。 戚延深吸着气,不再对她动粗动武,压抑着嗓音里的愠怒,沉声道:“燕帝此人能装疯卖傻,城府极深。他就是温斯和对不对?建始三年的大战你父亲战败,恐怕与他脱不了干系。” “朕回京后会为你重查此事。夏夏,先与阿延哥哥回京,你相信我不会再伤害你。” 温夏态度坚决,假死时就已经做下了决定,舍弃了大盛皇后之位,如今也不会再因为他几句保证就回头。 “我已不会再回去,除非你能带着我的尸体走。” 戚延眯紧眼眸,目中一片愤怒,却始终紧抿薄唇不对她发这火,抬手便要落下。 “你要给我一记手刀?你只会用强。”温夏死死抱着床栏,娇红的杏眼一片冰凉。 戚延败在这双通红的眼眶下。 看她这么娇弱的一团,裹在狐裘里只像一只娇贵的小狐狸,一双眼睛盈娇含泪,却拿出这么冷冰冰的气势来觑他。 行吧,他的确被觑住了。 死死握住手掌,戚延沉下气,未再将她放晕。 “皇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等人手不够!!” 温夏紧抱住了床栏:“你走吧,我不会……唔!” 她一声娇吟,已被戚延点住穴道,一点也动弹不得。 “不使手刀,但给你点了穴。夏夏,我不会放开你。” 戚延对上她一双带着恨意的眼眸,不再犹豫,紧揽她腰破门离开。 天空阴沉,乌云密布。 漆黑的瓦檐外袭来无数箭羽,寥寥几名暗卫在大门处与闯入的京畿军搏斗。 戚延将温夏护在他的氅衣中,大掌揽住她后颈:“别怕,我不会让箭伤你。” 他施展轻功,冲破这无数利箭。 箭羽划破长空,在耳鬓落下嗖嗖的声响。 温夏置身高处,望见低矮的村落,这里是郊外。 道路上密密麻麻的京畿军,而她终于瞧见了霍止舟。 他颀长身躯坐于马背,一身政务中来不及换的龙袍,雪白貂裘在寒风里猎猎翻飞。 远眺见她,霍止舟高喝弓箭手:“停!” 他不敢让乱箭伤了她。 温夏迎着烈风喊:“四哥哥救我!” 揽在她腰间的滚烫大掌狠狠收紧,戚延嗓音无比凶沉:“我是你丈夫,我能害你!” 霍止舟紧睨戚延离去的方向,当机立断调转马头。 戚延在屋顶施展轻功,霍止舟便在下穿过长道,步步紧随。 有功力高强的死士截住了戚延,在屋顶与戚延一番打斗。 温夏紧蹙着眉,在这刀光剑影下喝着戚延:“你把我放下吧,我不会再回到京都了。若你还念从前的恩情,就赐我一条活路,让我自生自灭。” “不。” “我戚延筑下的错,我会偿还。我戚延的皇后,我也会护到死。” 戚延的师父卫蔺元乃江湖隐士高手,并非徒有虚名。戚延一身武功也凌驾在这几名死士之上,很快便已借机脱壳,抱着温夏穿进山林。 他以为他甩开了霍止舟的人马,但道路尽头却横冲出一匹黑色御马,马上之人丰神俊朗,一双漂亮眼眸却是结冰的冷戾,抬起手中弓箭。 温夏紧望着出现的霍止舟,眼眶涌起滚烫雾气。 霍止舟三箭齐发,使的是温立璋教的箭术。 那三支箭直冲戚延而来。 温夏眼睫颤抖:“不可……” 她是恨戚延,可她不要戚延死。 他是太后的独子。 他也是大盛的皇帝,他死了会有人为了皇位争夺而牵连无数人丧命,也许她敬爱的太后和她想保护的温家都会牺牲在皇权之下。 电光石火间,只见剑光寒冽。 温夏都没来得及瞧戚延是怎么躲开箭的,便听到他一声闷哼。 护住她的那只手臂上刺着一支箭。 戚延利落地拔掉箭,鲜血瞬间汩出,在玄色衣袍上浸出一团暗纹。 他解开了温夏的穴道,忍着嗓音里的疼痛:“按住。” 温夏用发抖的手替他按住伤口,手心瞬间冒出一团湿热。 “可有受伤?” 温夏摇头。 “别怕。” 戚延说完这句,冷睨策马紧追的霍止舟,用仅存的一点内力冲上山林。 燕国地貌奇特,很多地方看似有路,实则可能多是天坑,丢个石子进去,等到天黑都等不到回音的那种。 戚延虽未亲历过与燕国的战争,但他看过不少温立璋从前写的作战纪要。那时只当是精彩绝伦的书来看,他从不去承认写书人的骁勇。 而今每闯开一处深丛,他都会提前扔出石子,听到回音才敢进前。他也才明白,温夏的父亲有多英武。 父皇输给这样的人,父皇释然不了,可戚延如今能释然了。 茂密林立的深丛错目而过,身后紧随的霍止舟始终未曾放弃,离他们也越来越近。 霍止舟生在燕国,熟悉每一种地貌,即便在林中也能稳步策马。 方才险些伤到温夏,霍止舟已经弃了弓箭,扬声喝:“再往前你是带着夏夏去送死!” “盛皇停下,朕让你与你的人出燕国!” 戚延发出一声冷嗤,脚下未停。 霍止舟:“放下夏夏!” “朕抱自己的妻子,与你何干?” “前处地貌错杂,你想死别带着夏夏!”霍止舟夹紧马腹冲上前。 戚延内力早已耗尽,又加失血,此刻已经逐渐跑不动了,霍止舟很快便追赶上他。 温夏屡次挣扎无用,腰间铁臂就像紧烙在她身上。她捂着的伤口仍在不停流血,指缝间早已腥红一片。 “我不会再跟你回去了,戚延,放下我吧。” 戚延才刚启唇,霍止舟高喝的嗓音已急迫打断他。 “危险!” 最后一丝内力使出,戚延已经施展轻功要越过眼前的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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