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花眉色平静,将书册给她,也不多言:“给你。”旋即回了书堂。 凤玄歌挑眉看她, 似乎很喜她这般不知所措的模样,笑着离开倒也不再继续惹她难堪。元栀一颗心这才逐渐平缓下来, 捏着书册凑近谢晦,低声道:“李卿回怎么了?” 顺手从荷包里掏一把焦糖瓜子递给谢晦, 谢晦望着眼前捧着瓜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子, 有些一言难尽。 她还是书堂内当事人的前未婚妻子, 此时仿佛局外人一般。他沉默几瞬,还是接过瓜子, 两人凑在一处,嗑瓜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好像是李卿回带了春宫图来书院吧。”谢晦眼尖地瞧见地上撕的粉碎的宣纸上,其中几片依稀还能看见雏影。 书堂内,李卿回脸色黑红交错,长眉拧成团,一脸愤恨地将面前的书撕扯成无数碎片,如扔烫手山芋一般掷在地上,咬牙切齿道:“这并非卿回之物!” 他一股脑并不能将全书撕了个干净,还剩下大半本完好无所,大咧咧瘫在地上,有风动,拂起书页沙沙作响,画上的男女难以形容,旁人只是稍稍睨了一眼便觉得如火烧身,不敢再看。 “不是你的是谁的?”龙夫子声音苍老严肃,他一生清白傲骨铮铮,在他的书院里,竟有人堂而皇之地带这些下三滥不入流的图册!气得他一把山羊胡直翘,连带看向李卿回的目光都带着浓烈的不悦。 “听闻元家退婚就是因为你养了个外室,原先我还半信半疑,心想着看起来正人君子似的,怕不是传闻?如今你竟敢将这些腌臜物件带到云麓书院!那件事只怕不是传闻了。” 坐在李卿回不远处的黄衣女子声音清冷,字字珠玑,李卿回脸色逐渐由黑转白,竭力辩驳道:“陈姝!我与你无冤无仇,你……!” 唐宛秋见提到元栀,双手微顿,旋即放下了羊毫笔,抬眉温声道:“此事干系甚大,陈姑娘慎言。” 陈姝翻了个白眼,双手抱臂,阴阳怪气道:“关系甚大,你说是关系到李卿回的名声,还是关系到元栀的?唐姑娘,你话里话外都在为李公子说情,你怕不是对李公子芳心暗许吧……?” 话音落下,陈姝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连忙捂住双唇,惊慌失措道:“我不是有意发现的,那个,当我没说——” “你!我当然没有!”唐宛秋气得浑身发抖,她不过随口一说,这陈姝直接蹬鼻子上脸!简直和元栀那厮一般无二! 元栀瞪大了双眼,看着堂内陈姝,一袭杏色银纹云缎裙,眉目张扬,一人舌战李卿回等却丝毫不落下风! 真乃奇女子也。陈姝,她记得,就是不久前在六合小馆和元蔷闹别扭的户部尚书千金。 元蔷拧眉,劝解道:“宛秋只是不想你们因此事多生事端,并无旁意,陈姑娘,你多虑了。” 几番话下来,李卿回终于认栽,虽然他一口否定这春宫图是他之物,但显然没有任何人相信他,只得挫败地瘫在地上,脸色煞白毫无血色,顶着众人的目光,强颜欢笑道:“学生虽不知为何发生此事,但也无力辩驳,叨扰先生授课,是学生的不是,学生当回府自省。” 龙先生早就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当即让李卿回滚蛋。 “快走吧,带这些污秽之物来书院,简直丢尽读书人的脸!” “看什么看?还嗑瓜子,气煞我也!”龙先生的目光看见不远处正嗑瓜子的二人,登时来气,胸口上下起伏,一副马上歇菜的模样,当即打发二人去别处罚站,莫再来碍他的眼。 谢晦哼了一声,很不情愿,却还是走远了些。 元栀乖巧应声,声音清甜,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旋即挪开步子,在龙夫子看不见的地方直接扔下书,一个翻身翻出了院墙,看得谢晦目瞪口呆。 元栀从善如流地翻墙而下,随意拍了拍裙角灰尘,抬眉对上谢晦惊愕的目光,忍不住挑衅:“你这般看我作甚,难道你不会翻墙?” “瞧不起我?”谢晦当即表演了一个翻身上墙,极其轻巧地落在元栀身侧,不屑地拍开衣襟上的尘土,上下打量她道:“你就这样跑路了,不怕龙夫子责罚?” 元栀无所谓地摆手耸肩:“那你再回去罚站,我不拦你。” 谢晦有些好奇地盯着眼前的女子,自在灵山秋宴后初次与她见过后,就觉得她稀奇古怪,有趣的紧。 “小爷觉得你很不错,比那些什么唐宛秋之流的莺莺燕燕看起来舒服。” 听到谢晦的回答,元栀有些惊讶:“唐宛秋怎么惹了你?” 以谢晦这样的身份,又初回长安,竟能认得那唐宛秋?莫非她…… 谢晦丝毫没有发现元栀内心所想,‘嘁’了一声道:“你不知道,有一次我去云锦楼吃饭,还没进去就被打了!脑袋上瞬间长了个大包!” 元栀心里一咯噔,不敢言语,瞬间有些心虚。 “我让人去查了,那飞来的瓷碟应当是冲着唐宛秋去的,只是那技术,实在太菜了!这才砸到我头上。” 元栀小心翼翼道:“那你讨厌唐宛秋?你不是应该厌恶那砸你的人么?” 谢晦双手背在脑后,冷哼道:“我查不到那个人,但我也是因唐宛秋才突遭横祸,那人也是,手艺不精也出来打架,这个准度,来我府上应聘个侍卫都不够格!” 元栀瞬间被谢晦的思路震撼,沉默半天,道:“我觉得你说的不错,就该怪唐宛秋,好端端地离你那么近干嘛,若是她换个位置你就不会挨打了!” 谢晦眼神一亮,有如找到知音,一脸感激:“你也这样想的对不对!惜花还说我脑子有疾。” “。” 确实,但元栀不说。 二人走了好会儿这才发现自己竟翻错了墙,这里是云麓书院后院,二人正准备再翻墙外出时,元栀耳廓微动,依稀听见一声微弱的声音。 “嘘。”元栀伸出手指挡在唇前,谢晦随即噤声。 元栀顺着声源处去寻,小心翼翼踩在草上,仔细瞧着地上,手上拨开杂草,眼睛忽然一亮:“是只金被银床!” 一只通体金黄腹部却长着白毛的小狸躺在草中,身形极小,看起来不过一两个月大,只是它的右前爪似乎受了极重的伤,一道横亘其上的划伤,鲜血汩汩,细碎的杂草尘土黏在爪上,小爪疼得颤抖,声音也极微弱。 元栀瞧见这可怜的模样瞬间心软,二话不说,也不嫌脏,捏着一方丝帕,小心翼翼地捧起小猫拔腿就往书院外跑,谢晦蹙眉,扬声道:“喂,畜生身上不干净,你小心……” “你若是嫌脏害怕你别跟过来!”元栀回头轻斥,目光略冷。 谢晦突然被凶了一下,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等到元栀走远,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自己这是在关心她,还被责骂了! 艹,小爷什么时候关心人还受这种委屈?! 望着早已看不见人影的书院,谢晦心一横,他才不跟去! 元栀急匆匆找到医馆,大夫见她怀中小狸,仔细观察了病势,着人清理伤口后,用纱布夹着木棍包裹好伤口,开了些药吩咐三日一换,元栀这才放下心来。 抱着小狸,元栀脚下步子一顿,忽然想起祖母不喜狸猫,犹豫片刻,怀中又发出呜咽声,终是于心不忍,她在元府一侧左右徘徊,下定决心,偷偷豢养在自己的听雪楼。 听雪楼与寿安斋相隔甚远,再让红釉小心看顾着,应当是没问题。 念及此,元栀偷偷从偏门溜回听雪楼。红釉绿芜瞧见她变戏法似的捧出一只小猫,眼神发光,不等元栀交代,红釉去柴房翻了个竹篮放在听雪楼侧,仔细铺了软垫:“这狸猫最喜钻箱倒柜,这竹篮大小倒也合适,它如今受了伤也不好给它沐浴,小姐还是先别碰它,免得被染上什么病。过些日子等它腿好些,也亲人了,奴婢给它洗洗干净,您再抱它。” 绿芜轻笑:“姑娘从小就喜欢这些动物,只是不知道姑娘给它起名了吗?” 元栀眼睛转了转,这只狸奴是最常见的金被银床,通体金色缀以腹部白毛,她想了想道:“望它平安顺遂,健康长乐……” 绿芜轻抚着它的细毛,温声道:“那就叫长乐?” “不,叫元宝,以后给我带来多多的元宝。” 绿芜一愣,这和健康常乐有劳什子关系? 说着,元宝似乎也有感应一般,朝着元栀喵喵喵叫了几声。 绿芜目露迟疑:“老夫人忌讳这些,若是让旁人知晓……” 元栀不是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元宝如今腿伤未愈,身量也小,你们多仔细些,莫让元蔷那些人看了去,日后若是乖巧,元宝就藏在咱们这听雪楼,若是它顽劣乱跑,我再想法子送到旁人那边去。” 见元栀思虑妥当,二人也不再言语,只是专注在元宝身上,一个劲儿地逗它。 翌日,元栀起了个大早去书院,她昨夜细想过,若是不想元蔷来找她麻烦祸及元宝,自然是不能让她抓到自己的错处,昨日半路逃学也不晓得有没有被夫子发现,元栀正想着,才到书院,就见自己身旁坐下一黄衣女子。 眉目张扬,黄衣蹁跹。 陈姝撑首瞧她,随即露出一抹明媚的笑来:“我叫陈姝,以后你我便是同窗,若有何不解,大可来询问我,或者去问顾公子。” 元栀记得陈姝,就是昨日在书堂同李卿回说话,硬生生把人说到提前下学,还讽刺了唐宛秋的人,她很喜欢陈姝的性情。元栀笑道:“好呀,这是我府里自制的柿饼,你若不嫌,可以尝尝。”说罢,她从随身的小篮子里掏出个橙黄的柿饼。 “当然!”陈姝接过元栀的柿饼咬了一口,眼睛骤亮:“比六合小馆的好吃!” “那是!”元栀颇为自豪:“这可是我娘的独门手艺,比外头做的多了股清香也不腻人。” “一个柿饼有什么了不起,值得特意来这边说?”周瑶从门口走来,元栀有些错愕:“你也能来云麓书院?” 周瑶双唇紧抿,咬牙道:“你都能来,我凭何不能?” 元栀一脸无辜:“我以为这云麓书院起码也要看学子品行是否纯良,未曾想竟是连你都来了。” “你!” 周瑶瞪了她一眼,心知元栀是在暗指她在灵山秋宴对她动手之事,就是因为这件事,她被关在家中许久,好不容易最近才被放出来。 她眉底浮上一层愁云,冷哼道:“口舌上我辩不过你,但待会儿的学考,我看你如何是好!元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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