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栀咬牙,没有一丝犹豫,当即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她费力地掰开凤玄歌紧攥成拳的手,将自己的手塞了进去,下一刻,是一阵压迫感。 凤玄歌捏得极重,元栀抿唇,她望着两相交执的手,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一个景象。 她似乎……也曾这样,握着凤玄歌的手。 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她不由一愣,不过视线在触及凤玄歌脸上的汗水时,意识骤然回笼,忙腾出另一只手替他擦去汗水。 日落西山,银月高悬。府内安静无声,偶有鸟鸣。 顾惜花和谢晦等人站在门外并未离去,李承泽唤了刑部侍郎,要急审今日逆贼。谢晦在门口急得来回踱步。 陈姝环臂站在廊下,忍不住道:“能不能别走来走去了,碍眼。” 谢晦闻言却还是止不住踱步:“这都半日了,怎还没个消息出来。” 从他们出来后便一直在门外守候,约莫也过去了两三个时辰,里间却一丝消息也无。 顾惜花的视线定在紧闭的门上,淡声道:“凤大人多少次置死地而后生,想来这回,也是一样。” 凤玄歌的事迹他们都曾有所耳闻,数次死里逃生反败为胜,造就了今日的大梁权臣。可话虽如此,谢晦还是有些担忧。 只是这回却不是担忧凤玄歌的性命,他是在担忧顾惜花。 元栀适才自主请缨留在里间照顾凤玄歌,若是寻常女子做出这等事情来,只怕第二日男方便要上门提亲。可顾惜花分明对元栀有情意,这又如何是好。 一想到这,谢晦就忍不住叹气。 看向顾惜花的眼神意味深长。 齐怀深仔细将伤口包扎好后,这才长舒口气,抚去额上冷汗,如释重负道:“眼下已经无碍,接下来必须好生休养,不可动武,否则撕裂伤口怕是不好。平日便按着我说的药方去喝,大抵养个十天半月便好。” 银月闻言终于放心,相府的下人忙将齐怀深送出府去。 众人知晓凤玄歌无碍后,这才松了口气,谢晦望了顾惜花一眼,道:“眼下凤大人无事了,惜花,咱们该走了,待来日再上门探望。” 顾惜花望着在半开的门,视线聚焦在门内的乌木雕花刺绣屏风上,他知道元栀在屏风之后,他抬步往里走,“我去唤元栀,你们且稍候。” 元栀仔细擦去凤玄歌额尖的汗,即便是顾惜花走来也未曾注意,还是顾惜花说话,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栀栀,眼下大人已经没事了,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府。” 元栀摇头,轻声道:“我晚些回去。” 顾惜花蹙眉:“若留你一人在这,我岂能放……晋舟岂能同意?” “凤大人此番受伤皆是因我而起,眼下他正孱弱,你也看见了,相府除了金月银月便只有几个外院洒扫的下人,他离不开人照顾。” 顾惜花凝望许久,脑中骤然想起昨夜,角楼上,那道热烈明媚的目光。不过一夜,这道目光却凝在凤玄歌的身上。 他浑身不适,总觉得心尖被人攥紧一般喘不过气来。 可他左思右想,似乎自己并没有强行将人带走的理由,见她坚定,只得自己出去。 谢晦看见顾惜花一个人出来时,眼底似乎并未有分毫惊讶,拍了拍他的肩头,温声道:“咱们先走,我适才听人说元家来人了,想来是接元栀回府,你不必太过担忧。” 顾惜花沉默不言。陈姝率先离开,只余顾谢二人。 夜里,绵延小径上点了烛,幽暗细微的烛光映照着二人,两人的影子凝成两道紧窄的长条。 谢晦望着这恢弘气派的相府,只觉得比公主府还有过之而不及。他絮絮说话,可身侧的人却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事。谢晦忽然站定,顾惜花向前走了几步,才发觉谢晦没有跟上,侧身问:“怎么了?” 他的眼神寡淡清醒一如往常,可谢晦知道,顾惜花变了。 二人相识多年,他从未见顾惜花这般分心过,甚至连他顿住了脚步他都未曾发现。 顾惜花微曲的长发浸了寒意,略有湿漉地垂在肩侧,一双桃花目清冽淡然。可眉间的愁意却挥之不去。 谢晦直截了当地问:“惜花,你心悦元栀。” 不是反问句。 顾惜花身姿颀长,腰脊挺直,他沉声道:“是。” 他就知道! 谢晦长叹道:“你知道凤大人也看上了她。” 顾惜花道:“我知道。” 谢晦恨恨叹出一口气,看向面前的人有些恨铁不成钢,长安多少姑娘排着队让他选,他偏偏要与凤玄歌抢人! 顾惜花容色依旧清冷,只是眉间的愁意,怒意,嫉意,都在叫嚣,嘶哑。 —— 元栀跪坐在床下,适才银月替凤玄歌换了身干净衣裳又灌了些药,他的脸色这才逐渐红润起来,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她望着紧紧握住自己手心的大掌,丝毫不顾身后站着的人。 “栀栀,该回府了。”元晋舟站在她身侧,声音柔和。 元栀没有回头,更没有松手,声音轻轻的,似乎怕扰了某人休息:“哥哥,待他醒了我便回去。” “这般执拗。”元晋舟轻笑一声:“你一适龄女子宿夜未归,待在这相府,可合适?” 元栀感受着手心的温度,没有回应元晋舟的话,只是猝然回头问他:“哥哥。” “那日我在公主府落水,到底是谁救的我?” 元晋舟双目骤然睁大,不动声色道:“自然是惜……” “是你和惜花说,瞒下这件事对不对?是你和凤大人说,让他不要告知我,对不对?”元栀眸色笃定,元晋舟看着她这般神色,就知道她已经知晓了所有。 他不作狡辩,叹道:“是。”旋即又问:“是谁告诉你的,是惜花,还是凤玄歌?” 元栀蓦然,望着凤玄歌苍白的脸,轻声道:“谁也没说,是我想起来了。” “那日我高热不退,梦魇连连,那时,也有一只手紧紧握着我。” 元栀抬起她与凤玄歌紧紧交织的手道:“就像这样。”
第39章 夜幕星垂, 银河光转。 室内烛火幽微,灯芯上的火光猛地一闪,发出噼啪的声音。 元晋舟神色细腻, 温柔地望着跪坐在地的元栀, 轻叹道:“栀栀, 你可知凤大人的心意?” 心意? 元栀没有说话, 她想起昨夜凤玄歌说的话, 心尖泛起一阵涟漪。 元晋舟牵袍拢袖坐下,望着卧榻上睡意深沉的凤玄歌, 幽幽道:“纵是我, 也瞧出凤大人的心意, 你这般玲珑剔透又岂会不知,但……栀栀,凤大人身处朝堂中心, 他是权利漩涡中的人。” “我们元家自前朝至今, 是因为一直忠于陛下,从不站队,不与那些身处中心的人有所牵扯,这才在飘荡朝局中屹立不倒。你可知前些时日, 凤大人与殿下来了元家?” “他们来做什么?”元栀呆了呆,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 元晋舟倒了盏冷茶入口:“有些事我们本不想让你知晓, 但眼下却不能了。太子与晋王如今势如水火,陛下垂垂老矣, 长安早晚会有一场夺嫡之争。讲句冒犯的, 谁也不能保证太子能顺利继承皇位, 若是晋王登基,那太子会如何, 凤玄歌又当如何,太子党又如何?” 一连串的疑问轰得元栀头晕,但答案很明显,输者绝无存活的可能。 成王败寇,向来如此。 见元栀明了,元晋舟继续道:“凤玄歌对你的心意是真是假,我并不清楚,但若你要与他在一处,你便是将整个将军府七十余人的性命系在了太子党上,届时,即便我们不愿参与党争,也不得不站队了,栀栀,你可明白?” 元栀看了凤玄歌一眼,他脸色惨白,嘴唇干裂毫无血色,长睫如扇排开轻颤,一头银丝铺在床榻上,格外憔悴。她从未见过这般脆弱的凤玄歌,每每见到他,他总是眉眼弯弯,深不可测的模样。 难怪前阵子,她与元公复争吵时,他说了些什么护不住你之类云里雾里的话,当时的她只在意自己的父亲护着孙氏而不偏向自己。竟不知元公复将这些事情全部顶了下来,从不叫她知道。 若按着这般猜测,凤玄歌说要娶她,又是秉持着什么样的目的? 元栀心乱如麻,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栀栀,大哥说这些,并非是说凤玄歌的坏话,只是希望你能够想明白,你的心中是否真的存了这个人的影子,我知晓,惜花对你也并非无情。” “大哥——!”元栀的脸猝然浮上一层烟霞。 “惜花对你照顾,我们都看在眼里,他家世相貌都好,但我也并不是偏向他。只是担忧你乱花渐欲迷人眼。经了李卿回那一次,大哥着实担忧。若你想清楚是凤玄歌,那我、父亲,整个元家,便与相府、太子绑在一处。若是你选了顾惜花,那也很好,他清风朗月般,与你也甚相配。” 他语重心长道:“栀栀,你的幸福关系着元府的未来,但哥哥并不是要给你压力,只希望你能够想清楚,你的幸福,比一切都重要,元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这一番诚挚的话让元栀鼻尖一酸,从小到大,不论发生何事,即便元晋逍与她离心,元晋舟始终站在她身后,做她的依靠。 “哥哥。”元栀小嘴一瘪,泪眼汪汪地径直扑到元晋舟怀里,埋头呜咽起来。 “在别人府里,也不怕闹笑话。”元晋舟失笑,轻轻抚着元栀的发端,好生哄着。 “你若要等他醒转也可,但你一个姑娘单独在这相府总是不好,我同你一起,待凤玄歌醒转后,我们一道回府。” 他望了眼天色,道:“你且先在这守着,我去寻人做些热汤面来,你一晚上没用膳,只怕也饿着了。” 夜半又下起了雪,寒风卷着碎雪发出呼啸的声音,偶有枝头积雪被风吹掉而发出的窸窣声。灯油早已燃去大半,室内烛光昏暗。 元栀本就劳累一天,神思迟钝,想着元晋舟的那些话,竟想着想着闷头睡过去。 躺在床上的凤玄歌手指微动,不过少顷便睁开双目,他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身侧有个人影。 他强撑着坐起身,背后还有伤口也不敢大幅动作,只是轻倚靠着蚕丝枕上,偏目看去,元栀跪坐在地,一只手好整以暇地在他的掌心,头枕在床榻上,仔细一听,还能听见她绵长细微的呼吸声。 凝望了好一会儿,他轻抽出自己的手,蹑手蹑脚地下床。 元栀正睡得安稳,猛地被人打横抱起,骤然惊醒,待她瞧清楚抱她的人时,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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