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泽从仙茗居而下,朝着众人阔步前来。身侧的侍卫黑衣银领,长刃在侧,肃杀的气息骇得那些围观的平头百姓顿时散开,原先人挤人的御街,此时却空出一块。 凤玄歌唇角弯弯,露出三分浅薄寡淡的笑意来,可眼角眉梢却冷清得很:“殿下今日不进宫,还有闲情来管微臣的琐事。” 李承泽的视线落在元栀略发红的手腕,声音散漫:“元姑娘,凤大人及时松手,你的手腕可还好?” 元栀抬起适才凤玄歌所握的手,上面原先还有浅淡的红印,眼下却是消散了:“还好。多谢殿下关怀。” 听到李承泽的话,顾惜花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还紧紧捏着元栀的手腕,手上下意识松开,略一瞥,被自己握住的那处,泛着极醒目的红色。他心里一咯噔,看向元栀的视线有些愧疚。 这就是凤玄歌适才率先松手的缘故? “这西域班子倒是与长安的不甚相同呢。”李承泽兴致盎然地瞧着台上正在表演的人。 凤玄歌不动声色道:“微臣倒觉得一般,大庭广众下聚集了这般多的人,影响治安,依我看,就应当一道绑了。” 话毕,四周涌来一列以金月银月为首的巡防营兵士,迅速将戏台上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元栀顿时有些生气,她都还没看多少,上前几步,为那些人打抱不平:“大人,若因如此,就将人捆了,岂非草菅人命。” 谢晦摩挲着下颌,蓦然出声:“栀栀,这是凤大人与殿下的意思,你莫要多管。”说罢,就扯着元栀的披风往后走。 “你!”元栀气得不行,可谢晦说的不错,这二人地位颇高,哪有她元栀说话的份。 金月将施展吹火术的男子扣押下,男子愤愤不平,操着一口生涩的口音,咬牙切齿道:“你们凭什么抓我?” 金月抱着长剑,面无表情:“你碍了凤大人的眼。” 被扣押在地的几人面面相觑,倏地,为首的男子瞬间锁定人群中的目标,以奇异的发声技巧嘶鸣一声,得到暗号后,隐在人群中的百姓,有几人瞬间起跃,掏出绑在袖间的长刃,统一向李承泽的方向刺去! 与此同时,在两处楼房里,有无数暗箭直射而出! 元栀一声惊呼,一柄长刃骤然向她与顾惜花袭来,顾惜花应付不暇,两人猝然分开了距离。 顾惜花捏着一柄折扇,看着络绎不绝的刺客,惊声道:“元栀,躲好!” 元栀骇得脸色发白,她倒是想躲,往哪儿躲? 四周都是抱头鼠窜的百姓,若不慎被撞摔倒在地,届时若被人踩死,那岂非要被唐宛秋等人笑掉大牙! 她抬手抵在额尖,顺着人流寻觅着藏身之处。 凤玄歌神色自若,接过一柄长剑,从善如流地挡去所有暗箭,李承泽被众人掩护,毫发无伤。 元栀躲在人群间,精致的小脸仓皇无措,凤玄歌低声嘱咐:“银月,去保护元栀。” 银月刚挡下一波暗箭,听到这话,眉色里浮现一丝焦急:“大人,那您怎么办,您身体未愈,可不能再受伤了。” “你要违逆我?”凤玄歌的声音猝然冷冽下来。 银月咬牙,当即转身冲向元栀身前,低声安抚:“元姑娘,莫慌,大人让我来保护你。” 四面八方飞射而来的箭矢,随着巡防营的大力搜捕,所有人逐渐落网。 御街上一片狼藉,数不胜数的断剑横斜订在房屋木柱上,冬雪薄薄,浸染着血红。 元栀心跳极快,她瞧见人群中的谢晦和顾惜花亦是身染鲜血,仔细观察一番,他们似乎并未受伤,那血应当是敌人的。元栀这才松了口气。 为首的男人见大势已去,喉间发出低沉的怒吼。看向李承泽的目光极为阴冷,他阴恻恻道:“太子殿下,今日你命大,不知你还能幸运多久!” 李承泽面色冷峻,阔步上前,居高临下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没有那个本事就不要妄想本宫的位置,待来日,本宫一一清算。” 说到这,他似乎反应过来,轻笑道:“本宫倒是忘了,你回不去了——” 说罢,跟在李承泽身侧的侍卫高高举起长刃,剑刃在日光下折射着耀眼的银光,映衬着为首男人的神色。在死亡面前,男人终归是露出惊惧之色。 “闭眼。” 元栀吓得不行,翦水秋瞳骤然放大,在长刃即将落下之际,凤玄歌足尖轻点,顷刻间便站到元栀身侧。 他的声音极为好听,像冬夜梅花枝头凝结的霜初化开的声音,清冷带着寒。 下一瞬,一只大掌覆在元栀眼前,她终是没看见那血腥骇人的场面。 待他放下手时,御街上早没有那些逆贼,只余细碎的箭矢。 元栀蹙眉,踮着脚绕开血迹,望着顾惜花谢晦那处走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冷箭骤然迸射而出! 冷箭直直向着元栀的方向,速度极快! “栀栀!” “元栀!!” 谢晦和顾惜花眼睁睁见暗箭向元栀而来,猝然提力向元栀那处跑去,只是腿上迟钝,只得眼睁睁地看箭矢朝她射去。 元栀瞪大了眼,看着愈来愈近的箭矢,腿上却如灌铅般丝毫不动。 噗呲。 是箭矢入肉的声音。 元栀眼睛睁得极大,一双秋瞳微微发颤,檀口微张,便是惊叫都无法发出,喉间堵塞。 凤玄歌挡在她身前,素来张扬的脸此刻竟苍白得很,长眉微蹙,额尖上浮起薄薄一层汗。他身子微微蜷起,一双手环在元栀身侧。他似乎是强忍着极大的痛苦。 强睁开眸,望着惊慌失措的元栀,他低声笑道:“有我在,别怕。” 围捕的巡防营当即将那漏网之鱼拘捕下来。金月赶来,不过看了伤口一眼,神色骤然凛冽起来,高声道:“箭矢有毒,快送大人回府!银月,你快去请齐太医来!” 闻言有毒,李承泽也是察觉了事态,当即道:“不必,本宫命人去,会快一些。” 元栀呆呆地看着挡在她身前的男子,心下思绪万千。 凤玄歌的脸色愈加发白,虚环着她的手轻轻抚去她眼角的泪水,旋即垂了下来。
第38章 相府轻寂, 一派肃穆,人影稀疏,整个府邸唯有雪化的声音。 凤玄歌反躺在卧榻之上, 略向外侧的脸色苍白, 他原先就比常人更白些, 乍一受伤, 整个人更透着股死气的白。银白的发沾了发黑的血, 像是绽开一抹潋滟的深梅色。 齐怀深诊脉片刻,旋即将锦被盖好, 面色凝重道:“箭在心上三寸, 简直万幸, 若是再往下些,只怕无力回天,只是这毒拖延不得, 需马上拔毒。” “拔毒?”元栀心下一惊:“如何拔毒?” 这箭矢深入体内, 若是强拔,箭矢上的倒刺定会牵扯皮肉。元栀素日不慎刮破皮肤都疼得直掉眼泪。这拔箭,岂非…… 齐怀深打开随身药箱,摸出一卷银针, 沉声道:“殿下,微臣要先以银针封住凤大人的经脉, 再用烧红的刀刃将伤口切开,不宜再拖, 眼下凤大人受不得惊扰。” “金月, 你速去备些药材, 苦参、苍术、生侧柏叶,我即刻为凤大人拔毒。” 金月问:“府里还有些麻沸散……” “不可!”齐怀深眉色骤深, 眼神凌厉:“此毒怪异,又在心上三寸,切不可用麻沸散,否则毒侵心腑,神仙难救。”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不用麻沸散,生刮? “昔日关公刮骨疗毒时便不用麻沸散,凤大人天纵英才,应当也是受得。”顾惜花沉声道,但眉宇间的愁云却凝结不散。 元栀怔愣,眼里蓦然浮上一层酸意。不用麻沸散,即便不被毒死,那也得疼死。若不是为了救她,凤玄歌何苦要受这般苦楚。 金月沉默,只是担忧地望了凤玄歌一眼,旋即利落转身离去。 见此,李承泽当即道:“本宫知晓,齐太医,一切交予你了。你们随本宫退下。” 元栀看着趴在卧榻上的凤玄歌,她咬着下唇:“齐太医,我,我能否留在这里?” 齐太医蹙眉:“怕是……” 沉默许久的银月睨了她一眼,忽然开口:“留下吧,拔箭拔毒疼痛难忍,只怕大人会挣扎,届时我按着他,元姑娘为大人擦汗。” 念及此,齐怀深便也无甚意见。顾惜花看着元栀,沉默几瞬,终究没有将想说的话宣出于口,拂袖而去。 室内静悄悄,桌案上供着八角铜炉,氤氲的凝神香气息浅薄,萦绕室内。 这凝神香也有凝神静气的作用,虽在此等苦楚下便算不得什么,但总是聊胜于无。 银月揭开凤玄歌的上衣,横亘腰腹上那道冗长的伤疤令元栀心惊,上回在灵山秋宴,元栀误入汤泉时曾惊鸿一瞥见到过,她当时羞愤极了,不敢细细打量,如今再看,只觉得这伤疤狰狞得很。 齐怀深紧蹙眉峰,捏着银针封了好几处穴位,旋即深吸一口气,捏着一柄烧红了的匕首,仔细割开伤口。 伤口淤着黑红的血,那是中毒颇深的迹象。刀甫一刺入,凤玄歌当即挣扎起来,银月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肩膀。凤玄歌的额尖冒着冷汗,精致长眉拧在一处,喉间发出嘶哑痛苦的低吼。 他的额上青筋暴起,甚至连手臂上姣好结实的肌肉也猝然皱起,横亘的青筋脉络此起彼伏,如撕裂山谷一般,颇为骇人。 刀划开伤口的声音在室内格外清晰,元栀垂眸不敢去看,窸窣的声音骇得她起了一身冷战。 “要割开了。”齐怀深声音沉沉,目光灼灼,他的视线死死锁在那一处伤口上,紧张地冒汗,可手上却纹丝不动。 刀尖上凝着血珠,伤口逐渐被划开,露出里间锋冷的箭刃。铁制的箭刃闪烁着银光,其下是一派黑红。 强烈的疼痛迫使他从昏迷中惊醒,凤目半睁,视线恍惚,半阖的双眼只依稀看见身侧一抹杏色身影。他的手背青筋暴起,死死捏着床榻上的云纹锦被,汗水濡湿他的鬓发,银白色的发一绺一绺黏在颊侧。 元栀捏着一方浸了水的棉巾,拭去凤玄歌脸上的汗水。 看着凤玄歌这般痛苦的模样,她很想问齐怀深可有什么止疼的法子,可她不敢问,生怕扰了他。 凤玄歌是习武之人,本就力气极大,银月险些按压不住。紧攥着云纹锦的手背凹陷,指节泛白,甚至连锦被都被攥破。他的指甲呈半月形,此刻却也捏的看不出一点血色,圆甲嵌入掌心,眼看着要 抓破他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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