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用尽了力气才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此次寻找元栀,极大部分的人都是此次随行的林城军,若圣驾回銮,这些人自然是要一道回去。届时,即便元家留下,找寻元栀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元晋舟垂眸,心下千回百转,怅然道:“父亲,陛下,你们先回长安吧,我想再多停留几日。” 明熙帝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 “那就定在明日回长安。”明熙帝当即做了决断 唐兆忽然出声:“陛下,林城军先前是由凤大人统领,眼下还需要一个将领。若是元少将还需要多留几日,不如就让晋——” 明熙帝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此事再议。” 吃了瘪的唐兆讪讪闭嘴。 就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一处屏风下,一片桃色衣裳轻轻摆动。 “他们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元栀咬牙切齿,恨恨地跺了跺脚。 自从山洞出来后,凤玄歌并没将自己生还的事情暴露出去,只是带着元栀找了个隐秘之处藏身,连金银月都被蒙在鼓里。 “我的坠崖想来不在他们的预料之内,但却能极快地探查出幕后凶手。”凤玄歌懒声说,修长如竹的手捏着茶壶,褐色茶水入盏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他将茶盏推至元栀面前,凝声道:“不过一个引子,那顾风冷尚不好说,但唐兆定是晋王一派,李承络处心积虑,明里暗里的征兵买将收拢人心,只怕早有图谋。” 元栀没有说话,她的脑海中回忆着元公复憔悴的模样,只觉得心如刀绞,父亲因她病倒,而元栀竟然不能侍奉身前。 看着元栀的脸色,凤玄歌少见地安抚了她,沉声如玉:“以元将军的体魄,你不必太过担心,一切只待明日。” 元栀暂时收起悲伤的心绪,视线猝然聚焦在眼前的茶盏上,素白莹润的茶杯上是用金墨绘制的栀子花,元栀心下一愣,旋即抬起头观望四周。 或多或少会有些栀子花的纹样饰品,连室内的熏香都是浅淡的栀子香气。 “怎么都是栀子?” 凤玄歌摸了摸鼻尖,口是心非:“本相今日睡不安稳,听闻栀子香能促睡眠。” 如此拙劣的借口让元栀冷不丁笑出声,原先悲伤的情绪扫荡一空。 —— “晋王殿下留步!”元蔷望着李承络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不住提声一喊。 李承络脚步微顿,转过身去,疑惑道:“元姑娘?” 元蔷小跑至他的身前,一张脸红扑扑的,隐在袖中的手紧了紧,深吸一口气,直视他的目光,磕磕巴巴道:“您……您的身体好些了么?” 李承络似乎有些惊讶,唇角绽开一抹浅淡的笑意:“尚可。” 元蔷的手绕在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圈。脸上云霞遍布,她一抬眸就能撞见李承络柔情似水的目光,脸更红了。 李承络生的美,与凤玄歌不同,李承络的美天生带着股雌雄莫辨的妖气。 “我听闻这药对止血很好,给……给你……”元蔷鼓起勇气,将手中的药罐塞进李承络的怀里。 李承络捏着瓷瓶,眼底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狡黠,他猝然前进一步,压低了声音:“元姑娘这般贤惠,本王当真是……感动。” 直直逼近的男人气息叫元蔷心跳极快,她羞赧道:“药很一般,若是回了长安,殿下只怕会有更多更好的药了……” 李承络浅笑一声,又逼近一步,垂眸哑声道:“但元姑娘的心意……本王自会记在心里。” 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元蔷鬼使神差地盯了他许久,只觉得深思飘然,在李承络若有似无的暗示里,她甚至联想到自己嫁入王府的场景。 李承络幽幽叹道:“皇兄体弱,若是明日他来领军回程,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元姑娘的药虽好,但本王更记挂着皇兄的身体,这药可还有多余的?本王要送给皇兄一份。” 元蔷心如鼓擂,鬼使神差道:“为何不是晋王殿下领军?” 李承络苦笑,故作苦恼状,“我不过一个闲散王爷,皇兄乃是大梁储君,领军又需兵符,此次自然是由他来领军。” 元蔷愣了愣,脱口而出道:“若是我去央求父亲,让他推荐晋王殿下不就好了?” 闻言,李承络的脸上浮现出一片惊愕,旋即嗓子微沉,感动道:“能得元姑娘青睐,真是本王……之幸。” 元蔷一脸兴奋,似乎是觉得自己能为李承络尽一份力,不过聊了寥寥几句,便提着裙角转身离开,急着要为李承络说话。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李承络原先温柔清润的视线逐渐冷冽下来,唇角带着嗤弄的弧度。
第58章 夜色深沉, 元蔷端着一碗真君粥来到元公复的营帐,她走进时,元公复正半倚在软枕上看兵书。 “父亲。”元蔷乖巧出声, 元公复有些错愕地看她, 旋即放下兵书, 温声道:“蔷儿怎么来了?” 元蔷将真君粥递上, 还贴心地吹去热气, “父亲晚膳用得少,女儿担心您夜间腹饿, 特意熬了粥给您。” 白粥粘稠, 里间的杏子金黄软烂, 元公复鼻尖微动,便能嗅见清甜的香气。 “难为你挂念。”元公复微笑地接过粥,捏着瓷勺微微搅拌。 她犹豫片刻, 道:“父亲……适才我遇到晋王殿下, 他很惦记您的伤势。” 适才在营帐前,她摇摆了许久,还是琢磨出一个侧面试探的法子。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悄悄打量元公复的脸色。 话音刚落, 元公复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他悄然睨了眼元栀, 状若无意道:“你与晋王殿下很熟?” 元蔷却体察到元公复话中的深意,听到他这样提问, 反倒是低下头, 脸上飘起一朵可疑的红云, 羞赧道:“也没有……”她倏地回想起那抹温润清和的眼神。 看见元蔷这般扭捏的模样,元公复眸色骤沉, 旋即将手上的粥放到床侧的桌案上,瓷碗磕碰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他掀起眼皮正色道:“皇室中的人,少接触为好。” 元蔷心一沉,猛地抬头,焦急为李承络辩解:“父亲,晋王殿下人很好,他……” “不必说了,你回去罢。”元公复的眸光逐渐冷冽,索性下了逐客令。 适才元蔷端碗进来时,元公复还觉得讶异,果不其然…她但凡示好,总是有目的在。从前是为了和元栀争一夕之长短,争衣裳争首饰。眼下竟然是为了晋王来试探他。 桌案上的真君粥尚且温热,缓慢上升的热气在烛火中呈雾状。元公复心下又挂念起元栀,元栀从来不会抱着目的来找他,她天真热烈,骄纵可爱。他曾想让元栀做一枝只需依靠他的女萝,可眼下…… 元公复面色倦惫地阖眸。 营帐外幽夜深沉,浓云翻滚,是个无星无月之夜。才下过雨,湿润清冷的空气让她身子发冷,元蔷捂着双肩,火把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元蔷紧紧咬唇,只觉得心中堵气。这样明显的态度,元蔷哪里不明白元公复的意思,若是元栀呢? 元栀与凤玄歌走得近,凤玄歌是太子党派。元公复就当做不知,凭何她不过为晋王说了句好话,他就这样另眼相待? 心里不断计较着,元蔷一个不慎趔趄几步,险些摔倒在泥泞的地上。 “小心些。”一双温热的大掌牢牢握住元蔷的双肩,元蔷惊喜抬眸:“殿…殿下?” 二人离得极近,在烛火掩映下,他们的影子几乎交融在一处。而在暗处,元栀一直盯着元蔷的动向。 她捏紧了拳头,冷声道:“元蔷竟真是这样的心思!” 如果她没记错,元晋逍和她都提醒过元蔷,不要离晋王太近,熟料她竟是丝毫不听! “晋王狼子野心,你这个妹妹,只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凤玄歌懒声说:“晋王当日为了巩固自身地位,让自己的青梅竹马做了侧妃,转而娶了镇国公的嫡女为正妃,你这个妹妹不过庶出,给她一个妾室的位份,都算晋王不忘恩负义了。” “若是她真的与晋王蛇鼠一窝,那岂不是要拖累元家!”元栀冷静分析。 晋王这个人,从她第一回 见到,便体会到这个人温文尔雅面容下那绝不平常的野心。 凤玄歌拂去元栀头上的落叶,慢悠悠道:“这一点看,她就不如你聪明。” “嗯?”元栀抬眸望了他一眼。凤玄歌的眼尾含了一丝笑,促狭道:“毕竟你很聪明,你为元家选择了一条最正确的道路,因为你选择了本相和太子。” 元栀瘪嘴,扭头不再说话。 哪怕是说破了天,元栀至多是自己选择了凤玄歌这个人而已,她并没有权利替元家去决定站队。 翌日。 元晋舟收拾好元公复的行囊,一面收拾一面絮叨:“父亲,您回长安后定要好生歇息,我同晋逍吩咐过,在您身体康复之前决计不会乱走。” 元公复轻咳两声,苦笑道:“你多加小心,龙涧寺的方丈为父已经交代过,你就暂住在这。” 元晋舟轻颔首,哑声说:“待我找到妹妹,我便回长安。” 元蔷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轻声附和:“大哥,蔷儿会好生照顾父亲的。” 二人边说边走,金银月跟在身后。刚到明熙帝的营帐时,许钦言就着急忙慌跑了进来,豆大的汗珠还悬在脸侧,惊声说:“陛……陛下,不好了,太子殿下坠马了!” 元公复一愣,赶忙跟在许钦言身后进了营帐。 明熙帝正看着文书,闻言更是一惊,蹙眉道:“怎会坠马??” 许钦言急得不行,连顶戴花翎上面的红色帽纬都歪至一侧,神色苍白:“陛下,太子殿下适才见到一匹野马,突生驯服之意,一个不慎这才坠了马,倒在地上抱着腿,齐太医已经前去救治了。” “太子的腿可好?”明熙帝骇得站起身,当即就要去看李承泽。 这时,齐怀深撩开门帘走进,恭声道:“陛下不必担心,殿下虽坠马但无大碍,腿是伤着了,但并未伤到骨,不过近日不能骑马了,此次回京怕是要乘马车。” 听到李承泽没有大碍,明熙帝的脸色又松泛下来。 元公复面色古怪,脑中倏地回忆起昨夜元蔷为了晋王深夜前来的事,他犹疑道:“若太子殿下不能骑马,那林城军……” 林城是离长安最近的城池,而林城军与旁的军队不同,这支军队并无副将,原先也是由凤玄歌直接统率。如今凤玄歌生死无踪,圣驾回銮后,这只军队又需要由将领带回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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