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声音在努力维持着稳定,可元栀还是瞧见唐兆额上冒出的冷汗。 凤玄歌蓦然出声:“陛下,那日来袭的黑衣人的尸体应当还在,那些尸体上的身上大抵也有这样的印记。” 明熙帝的目光有些犹疑,旋即看向了李承络。李承络当即道:“是儿臣不好,当时伤势太重,无暇顾及,那些部下见审不出什么,为防疫病,便一把火烧了。” 听到烧了之后,唐兆的双肩这才放松。 元晋舟眉头紧拧:“竟是烧了……” 在事态陷入停滞之时,李承泽的声音自外传来。 “承络也不必自责,我倒是有个法子能证。”李承泽撩开门帘,他坐在轮椅上,脸色略有苍白。 “承泽?你的腿还没好,怎么能过来。”明熙帝轻斥一句。 李承泽微微颔首:“父皇,儿臣听闻凤大人归来喜不自胜,刚到营帐便听到你们的谈话。” 他坐在轮椅上,脚上还绑着夹板,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李承络蹙眉:“可是那些人的尸体都烧了,你……” “可是大祭司的尸体还在。”李承泽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不可能,那大祭司分明——”李承络分明想说,他亲眼看着大祭司的尸体抛尸荒野,伏鸾原十分广阔,若要寻人,哪有那般容易? 倏地,李承络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凤玄歌,冷冷吐出两个字:“是你?” 凤玄歌笑而不语,李承泽抬手示意,侍卫将大祭司的尸体抬了上来,顺势扒下他的外衣。 在大祭司的背脊之间,一枚圆形印记格外清晰。 “说起来,大祭司的尸首藏在一个极隐匿之处,若非元栀姑娘细心发现,只怕是微臣也发现不了。微臣一发现,但自身伤势极重,便托信给太子殿下。” “而这‘天’字玉佩,便是合了‘天青堂’的名讳,至于我为何要指摘唐大人……唐大人,您抖什么呀?” 凤玄歌信步上前,他的话语调浅浅,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心惊。 唐兆望着逐渐逼近的凤玄歌,脸色煞白,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抖动。 凤玄歌笑吟吟道:“若是不出意外,唐大人,您身上应当也有个相同的印记罢?”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唐兆身上。 金月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去扒他的衣服。 “你,你做什么?”唐兆一脸惊恐,伸手抵挡金月的手。 随着撕拉的一声,唐兆的外衫应声撕裂,后背破了个极大的口子,露出麦色的背脊,而在那后背上,一个一模一样的印记赫然其上! “唐兆,竟然真的是你!”明熙帝又惊又怒,气得他胸腔上下起伏,一双眼瞪得极大。 凤玄歌悠悠道:“自祭祀前微臣便觉得疑惑,那大祭司在宫中数年,到底是受谁的旨意,突然刺杀?至于那侍卫,不,应当说死士,微臣在见他第一面时便觉得眼熟,初到伏鸾原那夜,微臣偶然经过唐大人的营帐,恰好透过卷起的窗帐见过一次。如此串联起来便得到了结论。” “那天青堂没来由地隐匿,应当就是幕后主使有意为之,他们在酝酿一个极大的计划。大祭司身在宫中,宫中守卫森严,那给他传递消息的必然也是宫中或朝堂上的人。唐大人,你这些年藏得很深啊。” “那玉佩应当就是你发号施令的凭证吧?” 凤玄歌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将这计划背后的事情全数揭发出来。原先还在瑟瑟发抖的唐兆,见事情败露,却突然平静下来。 他抬头直视凤玄歌,原先还苍白害怕的脸逐渐狰狞,他阴恻恻道:“凤玄歌,你倒是机敏,这都被你发现,难怪君主说你一定要死,我当日怎么没想着去山崖下多找找呢?” 他狞笑道:“若是你死了,我们的计划即便这次失败了,但下一次,也会更容易成功,都是因为你!” “我是活不过今日了,但是,在死之前我也会拖你们下水!君主明白我的忠心,待大业有成那日,君主定会为我复仇!” 话音戛然而止,他猝然拔出身侧侍卫的长剑,在众人还没反应之时,直直朝着明熙帝刺去! 剑风凛冽,响起破空之声。他的速度极快,丝毫不像是文官该有的速度! 明熙帝瞳孔骤缩,下意识后退两步。唐兆阴鸷道:“老东西,你去死——!” 许钦言吓白了脸,尖声呐喊:“保护陛下!”顾惜花和谢晦当即上前,可他们毕竟离明熙帝有些距离,竟是来不及! 李承络见状,当即上前挡住唐兆的攻击。 李承泽眸子骤缩,提高声音:“留活口!” 剑刃相撞发出一道刺耳声音。李承络眸光微闪,在唐兆转身之际,一剑刺穿他的胸膛。 热血顺着剑尖缓缓流下,唐兆目眦欲裂,谁都没有想到唐兆一个文官,竟然还有这样的身手。 血一滴一滴滑落在地,唐兆呜咽几声,满含怨恨地盯着李承络。捏着长剑的手终究缓缓垂下,再无生机。 明熙帝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脸色煞白,整个人瘫软在地,许钦言吓坏了,当即命人传唤太医。 李承络一把抽出剑,笑意浅浅:“皇兄,事态紧急,抱歉。” 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元栀冷冷望着李承络,元蔷早就吓得躲在元晋舟身后。 事态明晰之后,明熙帝当时便觉得晦气,直接下旨革去唐兆的职,顺势要诛他三族。 元栀在听闻诛三族的旨意时,她犹疑片刻,壮着胆道:“陛下,唐兆隐匿多年,只怕是他的妻女都未曾知晓,不若先仔细探查一番。若查出他们是帮凶,再诛不迟。若是他们真的被蒙在鼓里,却也太过冤屈。” 她并不喜欢唐宛秋,但元栀在听见明熙帝下旨诛三族时,她还有一瞬的恍惚。 毕竟平日都是些小打小闹,即便唐宛秋之前曾意图让周瑶陷害她……可,罪不至死。 明熙帝眯了眯眼,许钦言当即斥道:“陛下面前竟也敢胡言乱语!” 元栀面色一凛,颤声道:“臣女不敢……” 就在这时,李承泽却忽然开口:“父皇,元姑娘所言不无道理。若是唐夫人母女不知此事,不如就只没收唐家银两家宅以作充公,至于那母女……唐夫人收回诰命,让他们做回平民百姓便是。” 凤玄歌颔首:“眼下春耕,本就忌讳杀生,上天自有好生之德。” 话说到这个份上,明熙帝这才允了李承泽的说法。 许钦言眼尖地瞧见掉落地上的兵符,当即捡起递给明熙帝,道:“陛下,兵符还未给晋……” “凤大人。”明熙帝脸色有些苍白,有气无力道:“领兵回銮之事,还需你多加上心。” “这是微臣应尽之责。”凤玄歌上前接下兵符。 李承络神色未改,但隐在袖中的手却紧紧握拳,笑道:“那就辛苦凤大人了。” 齐怀深匆匆上前把脉,近些年,明熙帝的身子情况愈来愈差,不过几日便遇两回刺杀,竟是直接晕倒过去。 回长安的行程又搁置下来。 众人守在营帐前,直到明熙帝醒转后,下旨让他们散去,众人这才回了各自的营帐。 元家人刚回营帐,元公复便累得站不住,坐在床上休息,元蔷倒了盏茶,温声道:“自姐姐坠崖后,父亲便一病不起,这些时日更是一直汤药不断。” 侍女又端上一碗药来。那药味道极浓,黑黢黢的,一看便觉得异常苦涩。元公复眉头不皱地一饮而尽。 元晋逍听闻元栀还活着,当即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来到营帐。 元公复呷了口茶压下苦味,旋即问:“栀栀,你坠崖生还之后,发生了何事?” 元栀旋即将事情娓娓道来,除却遇到了废太子的事情,其他事情都真假参半地叙说一遍。 元晋舟听着她说,语气平淡,可他却入木三分地体会到当时情况的艰险。 若是没有那处山洞,又恰好有凸起的石块,只怕…… 念及此,元晋舟便有些后怕。 元蔷却是瞪大了眼:“也就是说,姐姐生还后没有马上回来,若是姐姐早日归来,父亲也不会积郁成疾,这些时日一直恢复不好。” 元栀眼神一凛。元蔷的小伎俩一同既往地幼稚肤浅。 元晋逍凝眉:“蔷儿,你这话说的……” 元栀双膝一软,倏地跪下,当着众人的面红了眼,一手捂着眼泪,抽噎道:“我知道妹妹在责怪我,都是我的错,若是我能在生还当日便回来,父亲也不会积郁成疾,彻夜难眠。父亲,您责怪我罢,都是女儿的错。” “我不如蔷儿懂事,从前便无法无天,如今更是,为了帮凤大人查出幕后凶手,更是罔顾父亲的身体,是女儿不孝,呜呜呜……” 元蔷当即慌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随意感慨一番而已。” “你不是这个意思的,那你是什么意思?栀栀死里逃生已然不易,是否受伤还未可知,她才刚回来,你就这样责怪她?” 出乎意料的,这番话竟然是出自元晋逍之口。 元蔷愣了,她知道元晋逍的心有所动摇,但这还是这些年,元晋逍头一次这么直白、不顾颜面地指责元蔷。 听到这话,元栀愣地连装哭都忘了,呜咽声顿在口中。 元公复闻言脸色更是黑沉,当即用力拍案,沉声道:“栀栀有何不对?她帮助凤大人查出唐兆,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们元家世代簪缨,出的都是忠臣良将!栀栀这次,做的很好,不愧是我元公复的女儿。” 元晋舟亦是附和:“我们元家,自当是有家国天下为先的胸怀,即便是女儿家,亦是巾帼不让须眉。” 经过数日,元栀看上去清瘦了几分,可眉眼中却多了几分坚韧。她不再是从前为所欲为无法无天的娇娇女。元公复的眉心眼梢都透着欣慰,夸赞道:“不辱门楣!” 听着元公复高度的夸奖,元蔷脸色煞白,险些站不稳,咬了咬唇,露出一抹难堪的笑:“蔷儿……蔷儿还要向姐姐学习。” 元公复看着元栀,又看了一眼身形摇晃的元蔷,忽然想起那夜她为了李承络来找他。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心底对元蔷的不悦又多了一分。 他叹道:“罢了,蔷儿,你日后要多和你姐姐学习,莫要以为在书院中的学考高过栀栀,便处处都能高过,你的心襟太窄。” “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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