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客套后, 元栀这才将视线落在面前正瑟瑟发抖心虚至极的杨青柳, 她脸色极为苍白,发髻凌乱, 鬓发被汗黏湿, 双肩还在止不住地发颤, 若不是李卿回扶着她,只怕整个人都要瘫软在地。 看样子,她似乎是清醒回神, 畏畏缩缩的不敢去看元栀。 她踱步上前:“你且告诉我, 这些事到底是谁告诉你,我在此处置办房屋也未曾告诉家人,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元栀盯着杨青柳的脸,一字一句道:“若是你能将此事全数道来, 我便饶你一回。” 听到元栀这般说,杨青柳眼色骤然一亮, 嘶哑出声:“是元……” “元姑娘。”李承络忽然开口:“今日是大好日子,晋王府的贺礼稍后便会送到姑娘和大人的府里。” 李承络忽然开口打断杨青柳的话。 元栀凝眉, 温声回话:“多谢晋王殿下。” 而就在元栀与李承络回话的间隙, 杨青柳早看准了空子, 拉着李卿回慌忙逃窜。 临行前还怨毒地睨了元栀一眼。 元栀同众人好生客套一番,见没有杨青柳的踪影, 下意识睨了李承络一眼,这才愤愤不平地与凤玄歌上了马车。 马车滚滚。 “那晋王是何意?为何要保着他们?”一路上,元栀都在思考这件事。按理来说,李卿回不过一个祖上犯错的,如今也只是个寻常的富贵人家而已。那杨青柳更是区区花柳之姿,他为何要保? 凤玄歌懒声抬眉,望着面前凝眉深思的女子,不由纳闷。 这件事带来的困扰,难道能比得过他们被赐婚的欢喜? 他长叹一声,伸手捏着元栀圆润的脸,元栀吃痛,一双杏目湿漉漉地看着他。 “晋王不是保他们,是保背后的人。”凤玄歌道。 背后的人…… 元栀忽然想起,先前凤玄歌曾说过,他是在元蔷那得知此事。元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捋了遍,脑中忽然想到一个人,脸色猝然一冷。 “别想了。”凤玄歌出声打断她,伸手将元栀的脸揉了个遍,犹疑道:“今日赐婚……你……不开心?” 见他忽然提及此事,元栀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泛起红晕,瞪大了眼,磕磕巴巴道:“你……早就知道赐婚的事情?” “嗯。”凤玄歌颔首:“那日在伏龙山时,陛下许诺我一个心愿,那时我便求了这道旨。但……” “但我怕你没准备好,怕吓到你,一直没有拿出来。” “直到今日听闻你有孕要离开长安,我当时就在想,你应当是害怕,怕流言蜚语,也怕我……怕我不愿负责。所以在出长安前,便托人去要了这道旨意。” 凤玄歌说话时极为温柔,声音清脆温润如玉石叮当之声,字字句句落入元栀的心尖。 望着面前银发如雪,眸色温柔的人,元栀的心蓦然一滞。 她素来没心没肺,天不怕地不怕,即便是误以为自己有孕,也强装着无事的模样安排好一切。但他都知道。 她的欣喜,她的害怕,她的委屈,他都知道。 “没有。”元栀怔愣地望着凤玄歌温柔似水的双眸,喃喃开口:“我……很欣喜。” 话说到喉头音量愈小,但凤玄歌还是清晰地听见她的回答。 欣喜就好。 —— “公子,您还未下值,怎能提前偷跑出来,若是让老爷知道,小的定会被责罚的。”一蓝衣书童满脸恐慌地跟在顾惜花身侧,时不时望着天色,心里计算着顾惜花出门的时间。 顾惜花眼神忧郁,额角上冒出一层薄汗。 他在翰林院时听到那些外出回来的小厮讲话,这才知道杨青柳当街指摘元栀有孕之事。他当时吓得连茶杯都端不稳,头一回在翰林院同僚面前失了分寸,随意寻了借口偷跑出来。 他沉声道:“栀栀她虽看上去对什么事都不在意,都无所畏惧。但发生此事,她定然害怕。” 这段时日他一直忙碌着翰林院的事情,也甚少与元栀他们往来。或许也是他有意为之,想将自己彻底埋进忙碌之中,让自己无暇去想那个人。 下一个拐角便是将军府。 顾惜花脚步刚拐,正撞见凤玄歌从马车上下来,转身,伸手接过元栀。 两手相执,这一幕直直刺在顾惜花的眼底。 他停在原地,双眸骤缩,耳侧是街边百姓的声音。 “这就是那刚刚被陛下赐婚的凤大人和元家嫡女吧?”围观的众人窃窃私语。 “可不是嘛,刚才我可全瞧见了,那凤大人对元姑娘的疼爱连我这个局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啧啧啧,元姑娘躲过了李家公子,如今又承蒙陛下赐婚,嫁给凤大人,当真是好命……” 周遭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全数入了顾惜花的耳里。 他本就答应了凤玄歌不会再插手他与元栀之间,但在听到她受欺辱之时,他还是下意识跑出来,想看看她。 原来,他们今日被赐婚。 顾惜花垂下眼睑,勾起嘲讽的笑,落寞转身离去。 将军府上下一派喜气,元栀甫一入门,只见院内厅里摆满各式各样的箱子,她忍不住咂舌:“这些是什么?” 元公复站在院内,见元栀回来,笑眯眯道:“为父刚从营里回来,得知陛下为你和凤大人赐婚之事,这些都是各个世家送来的贺礼。” 元栀随手打开一个箱子,只见里间摆着几个硕大的玉瓷瓶,一看便价值不菲。 他话音刚落,正见到身后缓步而来的凤玄歌,笑容一僵,讪讪收起咧开的大嘴,拱手正色道:“凤大人。” “不必如此。”凤玄歌赶忙扶住元公复的手,温声道:“如今我与栀栀承蒙陛下赐婚,您是栀栀的父亲,便也是我的岳父,一家人,不必如此。” “好好好。”见凤玄歌如此说,元公复哪里有不应的道理。 府中早已准备好宴席,席上凤玄歌与众人谈笑风生,觥筹交错,没有一星半点丞相的架子,让元公复越看越满意。 就连元晋舟都有些动容。他们原先不看好凤玄歌,只是觉得他深不可测,位高权重,只怕元栀入了虎穴,生怕她受委屈。 如今看他,却觉得此人并没有将那高高在上的丞相架势带入元家,反倒是出奇的随和,不论兵家史书还是诗词歌赋,他总能有一番新的见解,即便元公复再三暗示元栀脾气不好,却也被凤玄歌称为是女儿家的潇洒直爽。 元栀坐在他身侧,也是一副乖巧模样,唇角漾着清浅的笑意。 “凤大人,我今日在外,回来时听闻栀栀受辱,好在当时你在,否则只怕此事会对栀栀不利。”元晋舟有些后怕,若是当时连凤玄歌都不在,只靠元栀和元晋逍,今日之事只怕会传得满城风雨。 元栀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嗔道:“哥哥,事情已过,没事就好。”她话一顿,忽然转向元蔷:“蔷儿,你今日不在府中么?” 突然被唤了一声的元蔷,脸色一僵,强忍着心绪,绽开一个浅淡的笑来:“今日我和杏儿出门吃早膳,并不在府中。” 元公复闻言,捏着瓷勺的手一顿,狐疑道:“府中的早膳不和胃口?为何要出府去吃。” “我……” “将军,是妾身今日无暇为蔷儿做早膳,便让她出去的。”孙氏赶忙插话解释,元蔷连连点头:“对的。” 什么无暇做早膳,元栀了解过,那茶摊子是在望花阁附近,元蔷分明是有意为之。 望着强颜欢笑的元蔷,元栀双眸微转,心下起了个主意。 “蔷儿,那杨氏说今日之事,是你告知她的。”元栀冷冷盯着元蔷的脸,在听到这句话时,元蔷的脸上露出一抹慌乱,忙解释道:“怎会如此,我与她并不相熟,姐姐,我没有。” 元栀只一眼便看出元蔷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心中寒意渐起。 她看着元蔷良久,旋即露出一抹笑来:“我不过是随意问问,当时我也觉得此事是她随意攀扯,蔷儿,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即便姐姐有时候做事让你心生不悦,但此等祸害我们元家家风名声之事,你定然是做不出的。” “我……我从未对姐姐心生不悦。” 见元栀给她台阶,元蔷便就坡下驴。她悄悄抬眸,见元栀似乎是真的相信她的模样,心下偷偷舒了口气。 也是,元栀的性情早已与往常不同,在父亲面前,她已经很少会胡作非为。即便她疑心自己,此事又无证据,若说杨青柳的证词,自己也可以咬死否认。 酒过三巡,月上高升。 元栀几人一路送凤玄歌到门口,不过众人只停在影壁,极为默契的让出空间让元栀与他说话。 “今日早些睡。”凤玄歌轻抚下元栀凌乱的鬓发,温声道:“明日送你去书院。” 他今晚多饮几盏酒,莹白的脸上浮上浅薄的醉意,眼尾绯色缱绻。元栀按着狂跳不止的心腑,娇声道:“知道了。” 就在临上车之际,元栀后知后觉想起什么,慌忙叫住了他,将身上的玉佩扯下递了过去:“这是你的,我不知道为何会在我这,还你。” 凤玄歌顿住转过的身子,侧眸一看,旋即回过身来。 他的指腹抚过玉佩上雕得精致的凤凰,眉色温柔,随后递了回去:“栀栀,此物你替我保管。” “给我?” 元栀一惊。她对玉石有些了解,这玉佩用料极为珍贵,若说是玉中帝皇也不为过。她自己都没见过这般好的玉石料子。 “嗯。”凤玄歌笑意清浅,元栀看得怔愣,只觉得他与天上悬挂的明月一般清澈。 目送着凤玄歌离去,元栀同众人告别,就在绿芜以为她要回听雪楼时,却发现路不对。 “小姐,这是去哪?” 夜色中,元栀的脸色格外冰寒,如蒙上一层冬夜枝头的霜。 “去沁芳院。” 沁芳院内。 元蔷坐在书案前精心写字,侍女杏儿跟在一侧研墨,忧心忡忡道:“小姐,你说三小姐若是知道是咱们告知的杨姑娘,会不会有什么事呀?” “不会。”元蔷提笔蘸了墨水,毛笔在宣纸上写出一个个大大的“安”字。 “她没有证据,何况这些时日她的变化大家都看得出来。眼下她不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元栀了,她若是没有证据便敢上门,父亲那边她也说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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