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和伸手用力掐住她的脖颈,目光阴鸷道:“你以为朕不敢杀了你?” “那陛下动手便是,孟氏罪人,早该死了。”孟娉瑶脸上依旧不曾有分毫畏惧,这些日子她着实不好过,身上受着折磨,心里边也受着折磨,死了反而是解脱。 “也对,你本来就是个将死之人。”周景和收敛了眸中厉色,也将她的脖颈松开,他看着孟娉瑶捂着胸口不断咳嗽的模样,居高临下道:“外边那个丫头对你倒是忠心,只是不知你可在意她的死活呢?” 孟娉瑶猛然抬头,厉声道:“周景和,你若是动她,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周景和知晓拿捏住了眼前人,轻笑道:“孟小姐,朕自小胆大,从不曾怕过鬼。” 见她脸色越发苍白,周景和好心提醒道:“孟小姐,陈长星与外边的那个婢子,孰轻孰重你的心里应当明白吧!” 孟娉瑶死死攥紧了被褥,半晌,她道:“罢了,长星的救命之恩,我这辈子是偿还不了了。” 绿玉跟了她十多年,在她最苦最难的时候也不曾舍弃她,若要让她眼睁睁看着绿玉去死,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那便只能舍了长星。 “长星的所在之处,我可以说,只是你须得答应我一个要求。”孟娉瑶定定的看着周景和。 周景和淡淡道:“若是有关孟家的事,朕不能答应。” 孟娉瑶摇头,“孟家做错了事,该受惩罚,我若是再为他们求情,便是对不起巽元城受苦受难的百姓。” 说着,她看向周景和,“我所求的,是一件很小的事,我希望我死了之后,你能安排绿玉离开这儿,让她不需再为奴为婢,能好好过自个的日子便足矣。” “朕答应你。”如同孟娉瑶所言,这只是一件小事,所以他没道理不答应。 孟娉瑶虚弱的点头,接着道:“青州,送她出城的车夫将她送到了乘坐去青州船只的渡口,她这会儿大约还在去青州的路上,旁的,我也不知道了。” 周景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神色也缓和了许多,他只道:“答应你的事,朕会办到。” 然后便转身离去。
第47章 ◎“我可是去未婚妻家中拜访,带个姑娘去哪里能行?”◎ 萧家的船到达青州时, 已是十日之后。 这一路走来其实还算平稳,除了中途下过一场雨之外天气都是很好的,所以比预估到达的时间甚至早了一日。 虽说认亲的事, 长星那日说得含糊,可萧途还是打算带人回去见见自己舅舅。 倒不是因为相信长星,只觉得见了面,到底是真是假便也就分明了。 长星跟在萧途的身后进了萧府, 一进里边,那儿的家仆见了萧途都与他打招呼, 虽是唤他少爷,但却并不拘束,甚至还随意问起在上京的事,萧途也没什么架子,见人打招呼都笑着应了, 听人问起什么也都一一作答。 唯独他们问起长星让他不知如何解释,只道:“是偶然遇上的亲戚,前来投奔舅舅的。” 几个家仆闻言更是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长星,长星不由得往萧途的身后又躲了躲,萧途便道:“那我先去见过舅舅了。” 那些个家仆便都应下, 只是等长星跟着萧途走出一段距离去,他们又止不住小声议论。 有手执扫把的婆子叉着腰道:“我在萧家也呆了有七八年了, 倒是不曾听过老爷有这么一号亲戚。” “莫说是你。”另一拿着剪子正修建花枝的婆子道:“我从老爷搬来青州时就被买入了萧府,到今日都快二十年了,也不曾听过有哪门亲戚家中生了这么个娇艳欲滴的姑娘, 想着约莫是旁支的那个表妹嫁了人生的女儿?” 准备出外头采纳的婢子听到这儿正是兴起, 忍不住插嘴道:“或许是老爷那表姐又生了个小女儿?” 那两婆子一听这话连忙道:“老爷那表姐早过了不惑之年, 哪里还能有这本事?” 话说到这儿, 几人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萧争听底下人禀告说是萧途回来了,自然高兴,按着原本的计划,他应当还能有几日才能回来,如今提前回来,说明这一趟很是顺利。 虽说萧途已不是头一回出海运送货物,可这种事情本领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是运气,也不怪每一回萧争都会替他担心。 按着往常的规矩,每次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要去书房与萧争汇报此次生意明细,虽说此次带了个长星回来,可萧途还是按着往常的规矩带着人一同去了书房。 萧争也正等着他,见他进来,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他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一同走了进来,便皱眉问道:“这姑娘瞧着眼生,途儿你这是……” 他知晓自己这个外甥虽说往日是个不拘小节的,但也绝不至于随便将好人家的姑娘就这样带回家,自然觉得古怪。 萧途一听这话,故意将长星拉到萧争跟前道:“舅舅,您不认识她了吗?这姑娘可说是来咱们家认亲的!” 长星此时自然也已经知晓眼前人的身份,她下意识抬头看向萧争,见他身着宝蓝色锦袍,身量高大,虽已过而立之年,但却丝毫不见老态,若不是鬓间能隐约瞧出的几丝白发,是断断瞧不出他的年岁来的。 萧争听了萧途的话,又是重新上下将长星打量了一番才疑惑道:“姑娘,你父亲母亲是何人?” “我这儿有一封信。”长星一边说着,一边从包袱中找出那封书信来,然后递给萧争道:“您看了这封信,应当就明白了。” 萧争虽然不解,可还是从长星手中接下了那封信,接着打开,看到熟悉字迹的一瞬,他的手便止不住的发颤,嘴里喃喃道:“是她,竟然是她……” 萧途原本看萧争的反应,都几乎笃定长星不过是个小骗子了,可如今见萧争只是看了她带来的信便如此激动,又有些不敢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等萧争终于将那封信看完,他长长叹了口气,又缓缓将那书信合上苦笑道:“这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回 收到她的书信,也同时知晓了她的死讯。” 又抬眼看向长星道:“她这些年来,过得不好吧。” 长星想说些善意的谎言让萧争的心里好受一些,可她的话到了嘴边,却突然想起欣妃最后的那段时日过得是如何煎熬,她没法毫不在意的将欣妃所经历的那些事抹去,便还是说了实情,“她过得很不好,她最后的那段日子虽然大多都是清醒的,受了不少病痛折磨,太医院的人嫌冷宫晦气,怎么求都不愿意来替她瞧瞧。” 长星说着声音越发艰涩,“明明只是寻常风寒,若是有人愿意来替她看看,给她开贴退烧药,她应当是能熬过那一回,可……我请不来太医……” 她不曾说那日她劳累了一整天夜间还不眠不休的照料着欣妃,不曾说她冒着大雪去太医院求人,更是不曾说她被人戏耍着在雪地里跪了多久,只说那日,她没请来太医。 “不怪你。”萧争摇头,“韵欣在书信里说了,说你照顾她良多,若不是你,她在冷宫的日子,只怕是更难熬了。” 原本听着他们二人言语,萧途只觉得云里雾里,全然不知他们口中之人到底是谁,可这会儿听了萧争提及那人名字方才意识到了什么,迟疑问道:“舅舅,你们说的那人是那位李小姐吗?” 对于他这舅舅始终未曾娶妻的缘由,他幼时也曾偶然间听他母亲提过,据说是心中有一人,好似姓李,是位官家女子。 那李小姐身份高贵,虽说与萧争两情相悦,可奈何她家中人看不上只是商户的萧家,那时候萧父虽知此事难办,可他还是带了丰厚的聘礼到李家求亲,却被当众羞辱。 得知父亲受辱,萧争打定主意要与那李小姐断了往来,谁知李小姐却又偷偷从家中跑了出来,说是想与萧争私奔,只是可惜最后却还是被李家的人抓了回去。 后来李小姐被送入宫中,萧争只能断了念想,一门心思只照料着家中生意,到如今已过去几十年,也不曾再动过成亲的念头。 不过萧途只是幼时听母亲提过一回,母亲去世后他来到青州,跟在舅舅身边这些年,却从不曾听他提过李小姐其人,他一直也不知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直到今日,方才确定真有此人。 听萧途问起,萧争倒也没有再隐瞒的意思,只叹息道:“是她。” 萧途得了肯定答复,心中疑惑也尽数明了。 长星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开口道:“既然书信已是送到,那晚辈也当告辞了。” 萧争闻言连忙道:“姑娘何必这样着急,你万里迢迢给我送了这书信过来,却连一口茶水都不曾喝上就要离开,若让外头人知道了,只怕要说我们萧家不懂待客之道了。” 萧途也道:“这会儿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何不留下来用了晚膳再说?” 长星无奈解释道:“不是晚辈不愿留下,只是天色渐晚,若不尽快寻个客栈落脚,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姑娘太见外了。”萧争连忙道:“萧府这么大的宅子,还能让姑娘没了住的地儿,青州景致不错,依我看若是姑娘这些日子没别的安排,不如就留在萧府住下也是方便。” “这怕是……”长星有些迟疑。 萧争又摆手道:“姑娘曾在韵欣需要时帮助她良多,韵欣也在信中说希望萧争能多多照拂姑娘,还请姑娘能给萧争一个完成韵欣心愿的机会。” 说着,他微微躬身似乎要行礼,见此,长星也是慌乱的要将他搀扶起来,“您不必如此,我应下就是。” 她本来也不曾想到离了青州之后到底要去往何处,她原本也想过去寻魏清嘉,可她实在不知魏清嘉所在何处,长星只记得那日他来与自己道别,也不曾说清到底要去往何处。 所以便是她有心要去寻,也不知从何寻起。 见长星答应,萧争方才起了身,又让底下人安排了晚间的膳食以及长星的房间。 用完晚膳被萧府的仆人带到房间的时候,长星才发现萧府真比她想象中要大上许多,虽不至于能与皇宫相提并论,可绝不是寻常百姓家中可比拟的。 不过今日萧途的接风洗尘宴上她也听旁人说了,这萧家原本就是富甲一方,从萧争接手管理家中事务起,更是将家产翻了一番,在青州这地界上,怕是找不出更有钱的人家了。 等到了房间,长星又被惊艳了一番,并非是她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房间,说起来这儿和从前贵为皇后的孟娉瑶的永祥殿比起来,却是差了许多,只是这算是她第一次自个住在了这种房间里。 她往里边走去,瞧见绣了山水的屏风,提了诗词的画作,连挂在拔步床上的帘子都用了浑圆的珍珠作点缀,瞧着不像是客房,倒像是女儿家的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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