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走来,禀告道:“未得世子允许, 任何人不得入内。” 日上三竿还没看见动静, 程瑗心里着急, “我也不能进吗?兄长他遇见什么棘手事了,把阵仗摆这么大?” 十三低声道:“世子样貌有很大变化。” 程瑗登时瞪大了眼:“他又偷抹那易容膏了?” 说着便推搡着往院里进, 侍卫顾忌她的身份,并没人敢伤她。 程瑗急匆匆地过去,一面嘟囔着:“早就劝那易容膏危害大, 你非得不信, 我倒要看看你会被那易容膏折磨成什么模样!” 才走去两三步, 倏地见屋门往前一推, 接着便走出一个人。 不算陌生,又不太熟悉。 程瑗傻愣地呆在原地。 脸是她曾见过的属于冠怀生的那张脸, 身形姿态却属于她兄长程延。 程瑗心里忽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兄长你……”她犹豫道,“你这是去整形了?” 程延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过去搽的易容膏太多,搽的时间太久, 想来如今是对样貌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 程瑗问:“那你的身形怎么没变?” 程延颇感无奈:“往常变化身形不需太多搽抹易容膏,只需服用丹药就好。所以只会伤脸。” 想了想, 又补充道:“早先有很多时候, 我都觉脸侧瘙痒难耐,不过那时并不在意。其实也就是换了另一张脸而已, 说是伤害, 也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声音还是之前熟悉的声音, 可程瑗总觉得眼前的兄长有些陌生。 她走上前,把程延的脸乱揉一通,试图揉回原来的样子。 “别揉了,揉不回来。”程延说道。 “那兄长打算怎么办?难道就顶着这张脸招摇过市?往后上朝,你说你是世子,人家肯定不信,麻烦得很。” “所以不能声张。” 程延招了招手,下刻便见治山出现在他身后。 “治山,这段时间你代我上朝。” 治山躬身说是。 程瑗:“兄长这是不打算声张?” 程延颔了首,多瞟了治山几眼。作为傀儡,治山大多时候都隐匿在黑暗里。现在要走到人前说话做事,也不知能不能胜任。 朝堂风云莫测,易容消息泄露出去不可怕,怕的是某些小人会拿此事大做文章。 程延扯过程瑗交代一番,随后便悄摸去了趟嗣王府。 去到的时候,程拟正在给一丛兰花浇水。 程拟只瞥他一眼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鼻腔里“哼”出一团气,“自作孽,不可活。” 又转身到祠堂给王氏上了柱香,“夫人,来看看你儿子给他自己造出的这张新脸。” 这话显然是在讽刺程延。 程延并不在意:“我来只是因你是我的父亲,我要把这事告知于你,仅此而已。” 说完便抬脚向外走。 “慢——” 程拟急匆匆地叫住他。 “新朝初立,禁中正值多事之际。你最好不要亲自去禁中将这事传给官家。若想告知官家,干脆派一个小黄门郎去传口信。接来凝珑后,你就好好待在宁园避风头。宁园偏僻,一般人找不到,省得让你再遭算计。” 程延:“我心里有数。” 程拟又想到一事:“切记要把戏做全做真。凝理又往诏狱里安插了一批线人,你在狱里一定要做一出强夺民女的戏码,怎么坏怎么来。你是去羞辱人的,不是去怜惜人的。非得里应外合,才能把凝家不动声色地保出来。” 程延极快地“嗯”了声,“我知道。” 消息很快便由大监传给李昇。 李昇正好盖好玉玺,将圣旨交给大监。 “等世子将凝小娘子带出来,再去诏狱宣旨。记住,一定要在他把人接出来后再念旨,前后顺序不能颠倒。” 大监说好,又多问一句:“可要派御医去看一看世子的脸?” 李昇摆摆手,“他话里话外满不在意,仿佛换张脸就像换身衣裳那样简单。既然人家不在意,那我们也不用忙前忙后去操心,随他去吧。” * 诏狱。 因知道贵人下晌要过来,上半晌岑氏特意让云秀给凝珑打扮打扮。 说是打扮,其实不过是把头发梳得整齐些,把衣裳扽得平整些。 狱里哪有那么好的条件?金簪银钗全无,只剩一根勉强能挽住头发的木簪。衣裳也是一身素,花样全无,是身没染污垢的白裙。 岑氏打量着凝珑,心里给出个评价:此刻凝珑就像大街上要卖身葬父的柔弱女子。 气质是有了,只是神情不对。凝珑本能地挺直腰身,眉眼扫过,尽是清高淡漠。 岑氏劝道:“珑丫头,你该柔一些。从前你是风华万千的贵女,如今只是个戴罪的犯人。你挤出几滴泪,把眼和鼻都哭得红些,这样更能惹贵人怜惜。 ” 凝珑悄悄翻了个白眼。 她肯委身贵人,已经是做了牺牲。结果现在还要装作柔弱小白花,非得弱柳扶风才行。 凝检也劝她装得像一些。 说不定程延就相中她装出来的那副小白花模样呢。 凝珑孤立无援,只好想一想伤心事,硬生生地憋出泪花,蓄在眼眶里打转。 她也脑补出了一场大戏,就等那贵人来,把戏演给贵人看。 那头程延做了很久的准备,不断给自己洗脑——此时此刻,他是怀恨在心、蓄意报复的冠怀生。 狱道长得看不见尽头,幽暗迷离。 每走一步,他便能想起一个从前被凝珑羞辱的场面。 凝珑有时真的很过分。 他在她面前丧失了男人的尊严,甚至是丧失了做人的尊严。 有时他会想,他这样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他很想提出一个“安全.\词”,表示点到即止,再往后就无法承受。 但凝珑从来漠视,“安全.\词,你配拥有吗?我就算把你勒死,把你打死,你也没资格叫一声痛。” 他该是恨她的。 冠怀生该恨她。 …… 冠怀生很恨她。 缀着一身金玉琳琅,他终于走到那一道牢房前。 凝家几十口人都颤颤巍巍地跪倒在他脚边,他却一径走到凝珑面前。 凝检斗胆抬起头,配合着他做戏:“贵人,您先前说,只要我们应下一个条件,你就会保全我们。” 他背着手,云淡风轻,“是啊,我说过。” 凝珑听到这声音,身子突然一抖,接着便是无休止地颤抖。 不会这么巧吧…… 犹豫时,那贵人俯下身,用他略带薄茧的指间挑起她的下巴。 凝珑心口一凉,本能地阖紧眼,鸦睫轻颤。 她太害怕,莫名就流下一行清泪。 那贵人轻笑出声,眸底深意翻腾,“我说过,我只要她。” 这个披一身寒气而来的贵人有意羞辱凝珑。 指尖往下划,捏紧凝珑的脖颈,带着上位者特有的不容抗拒的震慑。 他低声命令:“睁眼。” 凝珑不听话,反而把眼闭得更紧。 她被掐得缺氧,红意蔓延到脸颊两侧,不受控地抬起头,企图获取更多空气。 他有闲心同她斡旋,指节慢慢收拢。 “睁眼。” 狱里的人见他不高兴,一个劲地哭爹喊娘,一面劝凝珑赶紧就范。 直到再无法坚持,凝珑猛地睁开眼。 同时,那贵人也松开了手。 她狼狈地咳嗽,憔悴的脸面上满是震惊。 所谓贵人,竟是先前被她百般折磨,随意丢弃的冠怀生! 竟是她曾说要将其千刀万剐,诅咒他不得好死的冠怀生!
第37章 报应 ◎被抛弃的感觉如何?(文案剧情)◎ 凝珑总算明白了那贵人之前为甚要神神秘秘, 连半点风声都不肯透露。 她瞥了眼凝检,见凝检毫无波澜,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被卖了。 前二十年, 她就是不间断地被凝家卖给其他人, 只不过这次被卖给了一个她宁肯死, 都不愿意去讨好的人。 凝珑眼里蓄起一泡泪花,又气愤又无助却又必须得认命。 在诏狱里待了太久, 她不知道冠怀生是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连陛下都要给面子的存在。 冠怀生俯视看她。她跪在他脚边,像一头弱小的兽。 “听说你一直在找我。”冠怀生摁住她的脑袋,“现在见到我, 开心吗?” 凝珑脸色煞白, 咬着唇瓣, 不知该回什么。 或是她根本就不敢回。 凝检心想, 现在的小年轻可真会玩,小情趣一套接一套。 他不想再看俩人腻歪, 出声催促道:“贵人,人你已经见到了,那剩下的人是不是就能……” “急什么?” 冠怀生松开手,慢悠悠地踱到凝检面前。 而后, 毫不犹豫地踢了凝检一脚。脚风狠戾,直戳凝检的臂膀。 凝检顿时龇牙咧嘴, 痛得倒嘶一口冷气。却也不敢反抗, 甚至连句抱怨都不敢说。 冠怀生冷眼看他吃痛,心里爽快极了。这一脚, 为被他吞吃入腹的嫁妆。 凝理伴在老父亲身边, 这时搂着老父亲慌张问:“还好么?” 凝检不敢说不好, 拍拍他的手表示自己没事。 冠怀生又踢出去一脚,踢的是凝理。 “你又在急什么?” 这一脚,为那些被凝理坑蒙拐骗至死的百姓。 凝理差点把牙咬碎,真想站起来与这厮痛快地打一架,可现在风水轮流转,人家是贵人,他自己倒成了牢犯。 这两脚让凝珑既痛快又不满。 她早就看不惯凝家父子俩,老的贪得无厌,小的心思龌龊,一个个都企图把她压榨干净。 不满的是,她更想自己上去踢,而不是让冠怀生这个狗杂种去踢。 冠怀生笑得阴森,“你们都急什么呢?好戏还没开场。” 说罢打了个响指,招来一个端着酒盏的小厮。 他接来酒盏,颇有兴致地晃着盏,“这是杯毒酒,你们猜,酒要给谁喝?” 凝珑心里警铃大作,猛地抬起眼,把那盏酒盯得死紧。 不曾想,这时冠怀生也正把目光移到了她身上。 “猜对了。”他盯着她说。 一些不好的记忆拢上心头。 “ 与其装哑,不如假戏真做,做个真哑巴。” “这杯毒酒,当我送你的饯行礼。以后滚出我的视线。” 她也曾看他跪在地上,把毒酒塞进他的喉肠,看他挣扎,再用话语羞辱他。 如今这世界仿佛完全颠倒过来。倒成了她跪在地上,他要灌她毒酒。 他怎么敢!她灌的是假毒酒,难道他要报复地灌她一盏真毒酒! 不,不,他怎么敢! 她是尊贵的贵家女,他怎么敢给她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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