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费就浪费!这狗杂种都敢扯下弥天大谎来骗我,我难道还不能摔个东西泄愤!” 仗着屋里只有俩人,凝珑再不顾得隔墙有耳,把程延骂得狗血淋头。 这骂声混合着噼里啪啦的摔东西声,十分清楚地传到了程延耳里。 “她醒了。”程延说道。 程瑗害怕得打了个哆嗦,“兄长你快去看看她,等你把她哄好了我再来!” 说完就撇下程延,转身跑远。 “吱呀——” 紧闭的门扉被人推开。 凝珑握着男泥人,正打算摔。待抬眼看清来人后,立即使出吃奶的力气,把那泥人摔得稀巴烂。 她只觉自己的肺都快要气炸,摔泥人根本不解气,所以干脆把木箱里的物件都掏出来。 有的能摔碎,有的结实,在地上滚了几圈,一径划到程延脚边。 一阵噼里啪啦,动作快得甚至出了残影。 云秀傻愣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一会儿,木箱里的杂碎物件都被清空。直到摔无可摔,凝珑才恢复清醒。 程延站在门边,一声不吭地看她泄气。 那张脸却又是冠怀生的模样。她曾无数想,要是冠怀生是世子的话那该有多好。如今这想法也算是曲折地实现了,可她感到的只有失望,以及莫大的恐慌。 比爱更长久的是恨,比恨更长久的是恐惧。 从前她与他是两个阶层,现在她与他依旧是两个阶层。只不过她从上位者变成了下位者,而他鱼跃龙门,再不用跪着去讨好她。 现在,她的恨对他毫无影响。甚至只要他给一个眼神,她就能变成被折断翅膀的笼中鸟。 程延淡然开口:“闹够了?” 这时他又成了最初杀伐果断、高冷桀骜的模样。 凝珑怕得身子一抖,连连向后退去。 可她忘了,在她身后是满地碎渣。这一倒,脚心正好被碎瓦划烂。伤口长而深,倏地流出许多血,把她的脚底染出一片血海。 程延扫了眼惊恐的云秀:“出去。” 待她逃走后,程延轻轻合上了门。 “吱呀——” 屋里的光亮顷刻消散全无。他慢慢走到凝珑面前,扫下一片阴影。 什么都没做,仅仅只是站在她面前,就能叫她蜷缩成一头没有安全感的小兽。 曾经,她也喜欢蜷成一团,却又被他无情凿开。 程延伸出手,想拉她起来。 凝珑却只是往后缩身,宁肯被碎屑扎断筋骨,也不会朝他臣服。 她把脸一扭:“不如给我个痛快。” 死意已决。 她要恨死这个男人,但却完全没有实力去复仇。程家是呼风唤雨的存在,程延更是个霸王。从前她能违背本意,做戏爱他。如今心里亘着一道坎,宁死不屈。 程延强硬掰正她的脸。 “不给。” 随后一把抱起她,又把她扔回床褥里。拿出药膏与镊子,给她疗伤。 脚底是她最敏感的地方。一碰就痒,谁都碰不得。 所以在程延取碎瓦片的时候,她疼得一抽一抽,脸色发白,快要疼晕过去。 “很疼吗?” 明知故问。凝珑白他一眼,却不料正好被他逮个正着。 很好,还有翻白眼的力气。 程延把节奏调快,摁住她的脚腕,想在最短时间内把碎片取出,不然后面再感染就麻烦了。 很疼很疼。凝珑咬着下唇,又把脸撇向别处,就是不看他。 她的倔脾气又上来了。 明明可以软着脾气求原谅,可程延这时又不愿。她见识过他的软脾气,从来不拿他当回事。可当他强硬起来,她便怕得不行。 程延故意放重动作,偏偏脸色正经,看不出是在故意为难。 凝珑一下被激得眼泛泪花,腿肚一蹬,不仅没逃离出他的桎梏,反而痛得坐起身,肚皮猛地撞上他的脑袋。 与此同时,碎瓦片正好被程延拔出,脚也被绑上了绷带。 “疼……” 凝珑想捂起肚子,却正好环住他的脑袋。 他也鬼使神差地搂上她的腰。 就这样形成一个诡异的拥抱。 凝珑突然不知该说什么。这样好的时机,多么适合彼此坦诚心意。 她想,倘若程延能好好解释,她也许会少恨他一些。 但他没有,只是冷淡地说了句:“闹够了就赶紧把胡昭仪送来的礼物收了。” 作者有话说: 下更晚九点
第40章 选择 ◎他们必须深深相爱。◎ “胡昭仪?”凝珑眸色一滞, “她是谁?” 程延正揉着她的脚踝:“胡淑欣,胡家小女。胡老爷原先与你舅舅凝检要好,胡昭仪入宫前也曾得你照顾。如今两位老爷早已闹掰,胡昭仪却还记得你的好。这不, 一听你醒了, 她就让宫侍送来一箱礼物。神神秘秘的, 也没说送来了什么,只说那礼物你会喜欢。” “胡淑欣, ”凝珑仔细想了想,“我好像并不记得她。” “你这人就是这样。给过别人好,那点好足够旁人记得刻骨铭心, 可你自己倒不记得了。” 凝珑自动忽视了他走心的话语, 直接问:“那礼物在哪儿?” 她会喜欢的礼物…… 凝珑想歪了去, 难道是皮鞭蜡烛束缚带一条龙服务? 她的脸庞隐匿在乌发里, 叫程延无法看见她眼里闪着的光芒。 他回道:“礼物送来时你还没醒,现在在前堂搁着。” 程延抬眼望着她。在她面前, 他更习惯仰视她。 这时她把脑袋低下,敛着眉眼,认真听他说话,程延心里忽地升起一股平静。俩人不吵架时, 相处模式很像像携手过了大半辈子的老夫老妻。这让他感觉,无论发生什么, 她都不会离开他。 也无法离开他。那种只能彼此相爱的羁绊感说不清道不明, 却会时不时驱使他去做一些大胆出格的事情。 比如现在,在凝珑垂首沉思时, 他不受控地将嘴唇贴到她的脚踝, 深深一吸。 凝珑立马反应过来, 本能地把腿肚一蹬,身子往后缩,直到脊背与屋墙贴合,退无可退。 屋里摆着一张拔步床,五人睡都绰绰有余。凝珑腿脚一划,把平整的床褥划得凌乱不堪。床褥上的每道褶皱,都彰显着她的愤怒、震惊、不可思议。 凝珑捂着脚踝,因衣裳单薄,动作幅度又大,这一捂,白皙的腿肚竟都展露出来。 刚才她还能被他攥在手里,眨眼间,俩人便隔了老远。 程延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他看着她那被包成肥粽子的右脚,“窜这么快,腿又不疼了?” 凝珑心乱如麻。她很矛盾,既怕他,碍于身份悬殊,必须无条件顺从他;但又恨他怨他,想一遍遍数叨他的过错,一鞭鞭甩在他身上。 一直矛盾,心里绝望、自卑。凝珑万般无奈地叹声气,“疼,但疼又能怎样?” 她不愿再内耗下去,索性把话挑明了说。 “疼,难道说出来就不疼了吗?难道说出来就有人心疼吗?难道说出来就能泄愤吗?” 程延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怕他。 仔细想来,只要他披着“程延”那道身份,她就会一直怕他。在“程延”这道身份面前,她一直是纵容昏庸君王刚愎自负的奸臣。 他不是圣人,有很多时候会做错事,尤其是在情爱方面。 床第间,她躺下享受,他拼命耕耘。他只能通过观察她的反应去判断她舒服不舒服。但他发现,她好像一直在假装迎合。 她与“冠怀生”是干柴烈火,能一起造一场水灾。但与“程延”待在做事时,是老夫老妻不得不交公粮。 程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提出来。她明明生气,却因害怕不敢提。 所以他说:“你要先说出来,人家才能心疼,才能供你泄愤。说出来仍旧会疼,但你可以选择做旁的事转移注意。你不说,人家又没有读心术,怎会猜的到?” 凝珑把身往后挪了挪,“不关你的事。” 她难道要跟尊贵的世子爷说一声:“喂,你惹我生气了,我想拿鞭子打死你。” 他会同意吗? 她若是世子,要是有姑娘敢跟她这么说,她早气得把那姑娘一脚踢飞几丈远。 两个阶层,天上地下,泥人还想打菩萨,真是痴心妄想! 程延也把身往她那处挪了挪,“你很怕我吗?” 凝珑诚恳地点点头。当然怕。不光是怕他的世子身份,还怕他会蓄意报复。 她之前玩心大发,差点把冠怀生捂窒息。又学了个新招式,差点让他子孙根全废。 她知道自己一素做得过火,脑子一热,从不做什么安全措施,把人玩死都有可能。但从前咬定他无力反抗,如今却不一样。她怕他故技重施,把她整得半死。 若真是那样的话,她宁肯找根麻绳吊死,也不愿受他欺辱。 程延直白地说:“你不要怕我,也不需怕我。” 他已经猜出凝珑在想什么。 他问:“你恨我吗?” 凝珑却没回话。 “你若恨我,完全可以找我泄怒泄愤。你不必怕我,我不会报复。我想让你像从前待冠怀生那样待我。只在面对冠怀生时,你才会解下面具,做你想做的。” 他说:“我想让你原谅我的欺瞒,但知你心高气傲,恐怕不会轻易原谅。我对你有亏欠,过去那些也算自作自受。我会安然应下苦果。” 凝珑回:“报复不报复,不全凭你一人说了算么?人的嘴最不可靠,长嘴会说话,那便会撒谎。所以我才格外偏爱冠怀生的沉默,起码他不会撒谎骗我。但这哑巴比不哑的还会骗人,他不会说话是假,甚至整个人身份都做了假。” 程延为他自己找补:“我的身份虽是假,但人不假。” 凝珑觉得好笑,舍得瞥他一眼:“人怎么不假?你的脸,你的身,不都造过假吗?” 程延又找补:“其实,就算身份与人的特征都是假的,但无论是冠怀生还是程延,那都是我。” 凝珑又瞥他一眼,把身子又往后挪了挪:“那不一样。你满口谎言,谁知道你是真是假?” 程延:“往后……往后不会再骗你。我会有什么就说什么,你也不要骗我,不要对我隐瞒,不要藏起你的真实想法。” 凝珑听得发怵。好像她要跟他过一辈子似的。 凝珑眉梢一挑,“那我现在能说出我的真实想法了吗?” 程延自然乐意。 凝珑坚定地说道:“我不想待在宁园。” 程延:“你喜欢住哪里?我把住宅买下,我们一起搬过去。” 凝珑指着他:“也不想待在你身边。” 见他不肯退步,她的语气也冷了下来:“我想要自由,而非寄居在任何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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