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迫不及待地要离开他! “我对你不好吗?”裴昱掌住她的下半张脸,指骨泛白。 他满脸阴沉,眼中痛意狠意并存,视线并不肯离开她分毫,嗓子却莫名有些哑:“不是在乎我、爱我吗?为什么还要找别人?” 靳晓眼中亦是浮现满满痛意,不止身子疼,心里也是巨大的难过。 像是支撑内心的那根梁柱,轰然倒塌了。 她一直没说过,她觉得自己很幸运,若是没有遇到裴昱,自己可能就要摔个半身不遂,或者直接一命呜呼。死后也没什么好名声,没人记得她,多半和烟儿一样,成了乱葬岗里的一抹孤魂,遑论结亲成家,同时拥有爱人和亲人。 而今时今日,爱人和亲人却像是在要她的命。 “我找什么别人了……”靳晓双目黑而无光,灵魂出窍一般喃喃道:“我上哪里找啊?你八天没回来,他们不让我出去,也不肯告诉我你去了哪里。” “这个地方好陌生,连丫鬟也不是扬州的那些,我只认得你一人,可你又不在……” 听起来,倒全是对他的爱慕和依赖。 可以尽信么? 裴昱垂下眼眸,没有丝毫动容。 指腹抵着她唇瓣捻揉,声音轻得如同情人低语:“那你为什么非要找回记忆?过去就对你这么重要?” 靳晓宛如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几乎要笑出声来,缓了好久才开口:“那是我丢失的记忆啊,十几年我全都忘光了,我都不记得我是谁,我为什么不能找?” 裴昱一语不发。 突然,她浑身如被冻住了一样僵硬,难以置信地问:“裴循清,你没有帮我找爹爹,对不对?” 是了,他这种样子,都能把她摁在床上逼问,恨不得她跟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傻子一样,又怎会好心地帮她寻亲? 靳晓顿然崩溃。 自己真是这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就因为对他全然的信任,就因为是夫妻关系,只要他说一句派人去了,她就信了,什么也不多过问。 “找了的,怎么没找?” 眼前的妻子几乎面目全非,完全不是娇娇着恋慕他的模样,裴昱的理智也因此被唤醒了些,最后的一点阴鸷褪尽,面容如优昙一般粹净。 他慢慢松开桎梏,拿出自己一贯的温柔腔调,轻轻揾泪:“娘子的事我都放在心上,派了很多人去找你父亲,不信的话我把魏六叫进来,你好好问问他。” “别碰我!” 明明上一刻还语气阴冷地诘问,下一刻竟然恢复成原先的无害模样,靳晓见他这样子,简直浑身一激灵,哆嗦着往床帐里退,不断喊着:“别碰我!” “娘子怕什么,我是你夫君,难道还会害你?” 这句她曾说过的话,万万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原封不动还给她。 靳晓心念起伏不定,开口时不免带上恐惧的哭腔:“我当然害怕,你看这里,再看这里,裴循清,你差点掐死我!” 裴钰神色未变,握住她挥动的手,欺身上前,怜惜地埋首在她颈下。 柔软的唇瓣接触到扼痕时,靳晓身子狠狠颤了颤。他的亲吻再轻柔不过,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在对待一尊易碎的陶瓷器,模糊话音也从中传来:“对不住,娘子,是我犯浑。” 他不住地道歉,诚恳极了,双目更是通红,眼神里有愧疚、后悔,还有一丝潜藏的委屈。 可即便如此,靳晓还是感到害怕。 根本分不清这究竟是他的伪装,还是真心。 她已经看不懂了。 甚至觉得,他这般长手长脚地伏在她身上,温温絮语,宛如一头披着人皮的野兽。 再多的柔情蜜意也只是诱哄,引着她跟随、迷途、坠落,乃至被他吃掉。
第14章 天色早已黑透,不知何时起了大风,群飞的寒鸦扑棱着翅膀掠过上空,叫声单调而嘈杂。 裴昱醒来时胸闷难耐,额上冷汗涔涔。 循声望向窗外,目光却不自觉被妻子怀里的布偶吸引。 巴掌大的布老虎。 一时间竟分不清当下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裴昱抿唇不语,撩开妻子的乌发,盯着那一节露在寝衣外的脖颈。 白腻、纤细、弧线优美。 并不像梦里那样被他扼出淤痕。 靳晓恰在此时睁开眼,神思昏昏又蔫蔫,正对上他一双黑眸,以及覆在她颈间的手。 “啊!” 靳晓瞬间清醒,短促地尖叫了声,又用力搡一把,将对方推了个踉跄,“你,你别碰我……走开!” 话音一出,她才觉出自己嗓子没事,一点儿也不疼,只是睡久了有点干涩。 可仍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惶恐,泪水夺眶而出,比梦里哭得还凶,像是要把惊惧一气儿发泄出来。 既然没事的话,那就是梦么? 为何会做那样一个梦? 对话与神情就像真实发生的一样,而几近窒息的感觉更是让她后怕,梦里的裴郎阴戾又强势……现在回想起来还是瑟瑟发抖。 “娘子。” 靳晓心里纷纷乱乱,听他这么一唤,竟不由自主颤了颤,像是身体的本能在不断提醒她——此人很危险。 可是,眼前的是夫君,是她最为亲近的枕边人啊。 靳晓抽噎着,拿被子把自己围成一团,紧紧包裹起来,无措地看向裴昱。 “娘子做了噩梦?” 长夜沉沉,月色疏淡,轻盈的幔帐因为她的一番动作而飘飘荡荡,似梦似幻。 虽看不真切,靳晓却总觉得对方在打量自己,鬼使神差的,她不想把话说尽,便口中含糊道:“我……我梦见夫君杀我。” 裴昱没做声,帐中只余两人的呼吸声。 这时,靳晓瞥见那只布老虎,就是它,在梦里引得裴郎情绪失控。再一细看,裴郎的视线也落在布老虎上! 靳晓屏住了呼吸,贝齿狠狠咬住下唇,很快留下深痕。 随后听他笑了笑说:“怎会做这样的梦呢,为夫待你不好吗?” 后半句几乎和梦里一模一样,语气也像极了那般偏执和阴鸷,让人毛骨悚然。 靳晓心口猛跳,默默吞了口唾沫。 ——难道两人入的是同样的梦? 潜意识告诉她这不太可能,但还是莫名的不想告诉他真话。 于是她揉了揉濡湿的睫羽,极力不去看那只布老虎,只是故作抱怨地嗔道:“不都说梦里和现实是相反的嘛。” “许是我看了志怪话本的缘故,竟梦见夫君变成一具白骨,但行动如常,还能找我索命呢!结果一醒来,你的手就放在我脖子上,吓死我了!” 这是头一回对夫君扯谎,靳晓有点心虚,说完就低下头,有一搭没一搭揪着被子。 裴昱极轻地颔首,眸子里没什么情绪。 两人相处这么久,他又擅长揣摩、拿捏她的心,已然觉出不对劲。 以往她不是没做过噩梦,也不是没朝他发过脾气,只是今日明显有所不同,靳晓竟对他……留了心眼。 裴昱很失望,也很愤怒。 可越是这样,面上越是平静。 须臾,裴昱温目浅笑,整个人柔和可亲,好似浸入帐中的恬静月色。 他貌似无奈地说:“看娘子睡得冒汗,为夫好意擦拭,娘子倒好,一巴掌将我拍到床柱上,撞得生疼。” 靳晓一听,早把奇奇怪怪的想法抛之脑后,膝行过去抱住他腰身,仰着脸问:“撞哪里了?我给你揉揉。” 说着,往他后背摸去。 这一摸不要紧,竟然触及寝衣上洇出斑斑点点的血印,甚至还有一股药味搅着血腥味萦绕鼻尖。 “怎么弄的?”靳晓极为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不提还差点忘了,这人消失七八天,也不知去了哪里。 靳晓有一肚子的疑问,也有说不出口的委屈。 如同梦里控诉的一样,这些时日,她看不到熟悉的人,住着陌生的居室,还哪都不能去,憋屈得不行! 只消想一想,鼻翼便有点发酸,靳晓一边捶着他胸膛一边哭问:“裴郎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这么久不回来还弄了一身伤,你若有个万一,叫我如何是好?” 一哭起来,思绪乱飞,她呜呜咽咽着说:“讲好了要给我在新家搭个秋千的,结果人呢……我要自己搭,他们还不让,好气人……” 裴昱如往常一样给妻子拭泪。 手掌拂过她蒙着细汗的长发,撩至背后时,顺手扣住后颈,是极轻柔的力道,绝不会激起对方的不适或反抗。 裴昱欺身,与之额头相贴,呼吸洒过去时能看到她明显一愣。 “揽着我,娘子。”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好似床帏间的一些指令。热意也因此自耳畔飞起,靳晓脸色红红,却也顺从地双臂揽住他的脖颈,由着他亲吻。 裴昱掌着腰肢,将人缓缓压在被褥上。 泪珠被他吮走,唇线、唇角也一一吻过,裴昱手臂撑在一侧,饶有兴味地打量妻子,看她眼尾薄红,身子像是发软,不自觉地往锦衾里深陷,显然是投入又忘我。 见他没有继续,她还掀起眼帘,疑惑回视,脸颊上是他赋予的欲望,以及熟悉的依恋。 ——这样才对。 裴昱终于满意轻笑,恶劣的愉悦感以井喷之势升起。 “娘子。” 微凉的手抚上靳晓面颊,他低声道:“我的确有事瞒着你。” 此话一出,裴昱敏锐觉察到身下之人微微一滞,满面春情倏地淡去 “……什么事?” 裴昱心底那股隐秘的快意愈发浓重,迫不及待想知道她的底线何在。 他望着靳晓,抛出一道惊雷:“打从一开始,我就骗了你。”
第15章 一双杏眼茫然地眨了眨,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我的双亲其实仍在人世,此外,我还有个同母哥哥,家里也并非商户。” “进京那日,剿匪回程与我们擦肩而过的,就是我的父亲显国公。” “离开的这几日,我回了家。” …… 语调稀松平常,却让人怔了好半天。 靳晓脑袋嗡嗡的,十分语塞地喃喃道:“你,你不是说公公婆婆因为一场意外双双离世吗?” 不仅如此,作为儿媳她还仔细问过公婆的生忌死忌,打算届时好好祭拜供奉,而裴郎也回答过确切的日期啊…… 真是难以言喻! 现在她的心情与其说是被骗之后感到不舒服,甚至愤怒,不如说……大大的费解。 明明有爹娘,却说他们死了,世上哪有人这样咒自己的父母? 靳晓心头五味杂陈,再一看自己的夫君,竟然还是四平八稳的样子,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一开始喜欢上他,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看起来总是温文尔雅泰然自若,像是没什么事情能困扰他、能让他皱一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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