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爹爹说,我听着呢。”闺女缓缓闭上眼睛。 “爹爹还见到两个乞丐,被狗追着呢!那狗是富贵人家的狗,那富贵人家有钱哩,居然给狗吃肘子,乞丐馋了,就跟狗抢吃的,结果抢到了肘子,却被狗咬了腿上一块肉哩。”李二狗已经来不及编那美好的故事了,为了不让闺女“睡着”,只能不停地讲,所以只能讲那路上的真事了。 闺女闭着眼,嘴角牵扯了一个弧度。 “爹还见到两个女人打架,一个女人在另一个女人嘴里闻到了咸菜味,就觉得那人偷了自己家的咸菜,为了一口咸菜,在街上大打出手呢!” 闺女喘了喘气,似乎是想笑。 “爹回来的时候,路过那土丘,就是上次你捉老鼠跑到的那土丘,你还记得吗?爹见到一个人从土丘上滚了下来呢!一个小老头,从那么高的土丘上滚下来,可吓人了!” 闺女突然缓缓睁开了眼:“他死了吗?” “不知道。” “爹,你要救人哩。” 李二狗突然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惨笑道:“这世道,谁救得了谁?” “爹,你去救他吧。”闺女说,“我想看爹爹救人呢。” “好燕子,好闺女。”李二狗摸着闺女的头,“我家燕子是个好人哩。” “爹爹也是好人,所以要救人。”闺女说,“去吧,爹爹,我保证不死,等着看你救人哩。” 李二狗愣了:这是闺女的心愿?想看自己的爹爹救个人? 闺女努力把眼睛睁大,似乎是坚决完成自己“不死”的保证。 李二狗咬牙站起身:“好,爹爹去救人,你等着爹爹!” “嗯!”闺女居然还使劲点了点头。 李二狗决定,完成闺女的这个心愿! 让闺女临死前看看:自己的爹爹,是个大好人呢,能救人一命呢! 他几乎是疯跑着到了那土丘下:天可怜见,那人还在! 又冲上前去探了探:还活着! 李二狗身上有股蛮力,将那人背在身上,又疯跑着回了家:“燕子,燕子,爹救人回来了!” 进了屋子,闺女依旧睁着眼睛。 “燕子。看,爹把人救回来了。” 闺女笑了:“我爹爹----厉害哩!” 说完,慢慢合上了眼睛:“爹,我太困了,我----睡觉了。” “燕子!”李二狗慌了,把背上的人一骨碌放在地上,跑到闺女的床前,“燕子!” 闺女却怎么也叫不醒了,用手去探,气若游丝。 脸上青色也不见了,满脸黑色。 “燕子啊---”李二狗哭着哀嚎。 “天呐!”地上的张老山被这哀嚎吓醒了,实则是他前半生听了太多的这种哀嚎,一听到就是一阵心悸,睁开眼,一个翻滚站起身,“我居然没死?!啊哈哈哈哈!九死一生,九死一生啊!” 一抬眼,眼前蹲着个男人,床上好像还躺着一人,被男人挡着。 而那吓人的哀嚎声,就是这男人发出的。 “是你救了我?”张老山一边问一边冲着男人的后背作了个揖,“救命之恩,张老山没齿不忘。” 男人没理他,还在哭着哀嚎。 “呐,我是个郎中,以后若是----” 男人突然不哭了,扭着头等着他。 张老山也终于看见了床上躺着的人,他什么也顾不上说了,两步上前,看着那姑娘泛黑的脸,抬手就把姑娘的嘴打开,一股恶臭气味出来,张老山用力嗅了嗅后,扭头看李二狗,郑重地问:“云火蛇毒?” 李二狗当场跪下:“求求您,救救我女儿的命!”
第40章 代价 ◎土郎中的无奈。◎ 李二狗对着张老山跪下, 慌得张老山也连忙朝着李二狗跪下了,一边跪还一边磕头:“折煞我了,折煞我了, 你是我救命恩人,怎么能朝我跪下。” 俩人对拜的工夫,床上李二狗的闺女李燕突然一声凄厉的哀嚎。 张老山再也顾不上磕头了,一跃而起, 大声喝道:“你是她爹!你说, 要命还是要腿?” 李二狗被这个问题问傻了:“什么---什么意思?” “很简单, 我是个垃圾郎中, 学艺不精, 呸,什么学艺不精,我压根就没学过!”张老山突然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你是我救命恩人,我不骗你。云火蛇毒, 要是正经郎中,开副药就好,但是你现在找不到什么正经郎中了。我不会开药,但我能救你女儿的命, 不过我救了她的命,她两条腿就废了, 一生残疾, 你选吧!” 李二狗没有犹豫,一咬牙:“救命!” “好!两条腿换一条命, 值!”张老山拉着李二狗冲到门外, “有铁锹吗?去挖土, 要黄土,黑的不要!” 李二狗信了张老山的邪,面对这个唯一希望,他不信也得信了。 拎起家里唯一的大铁锹,跑到院门之外,院门外刚好是一个土丘。土丘上的土是黄的,地上的土是黑的。李二狗别的没有,力气有的是,举起铁锹就挖。 张老山自己在李二狗家里找到一个案台,案台上有一个观音像,观音像前面有个香炉。他先是端了只碗,又把那香炉拿在手里往碗里倒香灰,足足倒了大半碗。 弄完了香灰,张老山又扯着嗓子问门外的李二狗:“你们这地儿有没有□□?” 此刻李二狗比张老山还信张老山,忙道:“屋子后面有个池塘,有□□。” “你继续挖,我去抓!”张老山迅速跑到后屋,一边跑还一边嘀咕,“要绿□□,不要土□□。” 正值冬天,池塘早就结了冰。但张老山找□□是强项,硬是在旁边的杂草窠里,烂泥洞里,找到了□□窝,可怜的癞蛤蟆等不到下一个春天,就一个个被张老山开肠破肚,挤出些汁水,倒在一个小碗里。 张老山找到了□□汁,李二狗也恰巧弄好了黄土。 他是个实诚人,张老山让他挖黄土,他足足挖了一大筐。张老山随手摸了一把最上层的土,又把黄土和香灰搅拌在一起,再和上弄来的□□汁,顿时这玩意儿就成了黑乎乎的烂泥状,散发着股股的腥臭味道。 “呐,这就是药了!”张老山说。 “这---”李二狗吓得目瞪口呆:不用煎不用煮,甚至连一棵草药都不用,什么懒□□,什么黄土,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吃下去不会死人? 张老山知道他在想什么,但面对这种病人的亲人,张老山有着无比丰富的经验,直接说:“你不信我,你女儿就是死,肯定活不过今天了,你信我,还能赌一把,你说呢?” 道理最怕讲透,天大的道理讲透了也就是一两句话而已。 张老山的话就是这个问题的本质。 李二狗忙点头:“信的,信的。” 若是张老山没有出现,李二狗已经做好了面对女儿死去的心理准备。人生往复,从失无可失再到失无可失,李二狗看了一圈,活够了。再加上自己年事已老,女儿一死自己再无活着的期盼,没了期盼也就没了必要,所以也早就准备好安葬好女儿后便一死了之了。 张老山的到来恰似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人面对最后一根稻草永远有一种痴狂状态,这种状态极其危险,因为你会不由自主地把一切赌给一个自己不了解的事物。 万幸,或者说万不幸的是,此刻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张老山。 万幸的是张老山真心救人。 万不幸的是张老山医术真心垃圾。 “信我,就找根绳子,把你女儿吊起来!”张老山似乎还没说够,语不惊人死不休。 “什--什么?!”李二狗顿时就跳了脚,“我闺女快死了呀,怎么可以这么折腾?” “你不是信我吗?”张老山恨恨地道,“你信我可以救她,就要什么都听我的!你要是不信我,那就救不了她!” 说完,张老山一扭身,作扬长而去状。 “哎呀,听你的听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李二狗慌忙上去拉他,“我这就去找绳子。” 张老山自然是装的,他也是非常想救人的。 自己的行医生涯太长,再加上自己不是什么正经郎中,无数次遇到这种家属亲人犹豫不决的场面,所以这一套洗脑术,他玩的是门清。 所谓洗脑术,就是不一次性把话讲清楚:先是说自己可以救人,李二狗便可以主动去挖黄土;挖了黄土,找齐药材,眼看可以施药了,再说那腥臭无比的烂泥就是药材;李二狗犹豫,便再说你到底信不信,你一开始信如何现在不信了?李二狗没辙只能由他,这时候再说要把他女儿用绳子吊起来。他此刻若是不肯,便会想到,若是现在退缩了,那先前的投入和希望,不就全然白搭了吗?所以为了最初的那个希望依旧能够得以实现,又为了之后的希望能够得以延续,便会答应自己折腾。 还好张老山是为了治病救人,若是这一套用作他途,怕也是个坏透了的人。 李二狗找来了绳子,在张老山的指挥下,把绳子在门前的大树上绕了一匝;又把此刻已经昏迷的闺女抱出来,站在张老山旁边,巴巴地看着他。 “来,用绳子吊住她的双脚,让她头朝下!”张老山说道,“扎紧一点,要吊一整天!” “好。”李二狗用那粗糙的手背抹了抹双眼,“闺女,苦了你了---” “别瞎耽搁时间了!”张老山把那绳子一头绕了个圈,套在李燕的双腿上,“快,你那头用力!” 李二狗在另一头一用力,李燕便被倒挂了起来。 李燕本奄奄一息,此刻双腿吃痛,竟双眼迷迷糊糊睁了开来:“爹爹,疼---” “忍着!”张老山大喝道,“想活命就忍着!来,把这药吃了。” 说着就把那烂泥握到了李燕的嘴边。 李燕毕竟还是个小丫头,一闻到那恶臭就哭了,死活不肯吃。 “爹爹----好臭----不吃---”小姑娘脸已成黑色,哭嚷着委屈道,“爹爹,让我死吧---” 李二狗双眼噙泪,不知道该说什么。 “放屁!你一死,你爹爹也会跟着你死!你为你爹爹想想,你吃不吃!”张老山怒吼道。 这么一说,李燕总算张开了嘴。 张老山忙将那烂泥递了进去:“咽下去,快!” 看着李燕重重地咽了咽喉咙,张老山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成了!” “呕---”小姑娘突然胃中翻滚,一张嘴吐了一大片,先是那吃进去的馒头,再是那绿水胆汁,最后,是一股股腥臭无比的黑红色液体。 “郎中----不碍事吧---”李二狗紧张地问。 “你去看看,你姑娘脸色是不是好点了?” 李二狗忙去看,果然!闺女脸上的黑气散了一点点,没有刚刚那么浓了。 “好点了,好点了!”李二狗见到成效,瞬间浑身透着股劲头,“这臭血已经呕出,是不是可以把我闺女放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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