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之下,张疏淮终究是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出了宫,他独自走在街道之上。 他的马车在家中已经算是豪华,但在汴京根本入不得旁人的眼,故而他每次入宫都会故意徒步前来,皇后心疼他,自然以皇后的名义命车夫送他回驿馆。 每每那时他才会觉得,自己真的融入了这汴京,日后他的子孙也会成为汴京人。 可今日皇后没有给他派马车,他只能在此走着回去,只是如今的路却不是回驿馆,而是去春意楼。 他毕竟还没成亲,嬷嬷又说慎晚是个“不拘小节”的,定然尝试过许多厉害的郎君,他若是太过生涩自然讨不到她的换新,没了法子,他只能去找人“学习”。 好在嬷嬷给了他一袋子金瓜子,倒是不至于让他空手去。 春意楼白日里不开,他便去了隔壁酒肆,却不成想一进去,便听到有人上前拍了他一下:“你便是仗着是皇后亲戚,便来蹭吃蹭喝的那个张郎君?” 第三十二章 美救英雄 此人话中带刺,说话语气也很是不屑,张疏淮回头便瞧见了一张挂着挑衅笑意的脸。 面前是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头带玉冠,腰环玉佩,就连手上的扳指都好似闪烁着价值不菲的光。 张疏淮原本心头带着些被当众下面子的烦郁,可见到这人的打扮后,却提不起来气焰:“这位郎君,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确实是当朝皇后的远亲,但可从未做过蹭吃蹭喝之举。” 公子面上不屑一笑,手在他肩头拍了两下:“小子,你来汴京也有半个多月了,一直住在汴京西的驿馆,你除了刚到的时候给了老板二十两银子,你还给过钱吗?” 张疏淮面色有些难堪,无他,只因这人说的是事实。 他远道而来,身上带的钱在汴京根本不够看的,他为了置办两身时下最时兴面料的衣服,选了汴京最便宜的驿馆,后来他有意透露自己同皇后乃是同宗,老板才没紧着催缴旅宿费。 如今被这人如此细致地说了出来,无异于当众给了他两个巴掌,张疏淮脸上臊的通红,直接拿出了张嬷嬷给他的一兜子金瓜子,强撑着面子:“郎君说的是,家中小厮看管不利,竟忘记看顾着给银钱。” 他将袋子中金晃晃的颜色露出来,顿时觉得自己能在这些人面前挺直腰板:“在下虽远路而来,但盘缠备的很齐,不知公子为何当众抹黑与在下?” 他看着面前的公子面上的笑容有些许僵住,心中舒服了些,他想,这公子莫不是那驿馆背后的老板? 公子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同身侧小厮恶狠狠道:“这就是你说的,能羞辱他的法子?你不是说他穷酸的很吗?!” 小厮也没想到会是如此,这人他盯着许久了,就是个乡野来的上不得台面,全身上下除了身上这件衣服拿得出手外,便只有那一张俊俏的脸了。 他挠了挠头:“许是……许是皇后赏下来的?” 公子抬腿猛踹了小厮一脚,后者险些疼的跪下来,轻声哎呦叫着。 随后公子面上挤出一抹笑意来,他伸手接过张疏淮手中的袋子,从中抓了几颗金瓜子。 张疏淮面上大方得体,活脱是个清俊公子,他觉得此时自己占了上风,以为这公子收了银钱便好,他伸出手要接过钱袋子,却不曾想公子把那几颗金瓜子放在了他手上。 这……这怎么能如此? 公子将袋子系上,顺手扔给身侧小厮:“张郎君,那家驿馆的老板同本公子乃是旧相识,他无权无势,唯有靠那家驿馆在汴京糊口,可郎君你家小厮才不是没付钱那么简单,他仗着你是皇后同宗,作威作福,可是威胁老板搭进去不少钱。” 公子掂量掂手上的袋子:“无论是绫罗绸缎,还是吃食酒饮,这些钱应该勉强够用。” 张疏淮神色一凝,这人说的虽是他的小厮,可句句都是在暗射他这个主子,这间酒肆里面人不少,如今的目光早已落到他身上,有头有脸的人看着他的目光慢是轻蔑,干活的小厮拿他当个乐子一般互相说小话嘲笑。 可这些比起他即将的打算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了,他垂头看了看手上剩下的七个金瓜子,他还如何去春意楼学“本事”? 他说不出话来,却不曾想一个女声从门外传来:“申郎君,你们国公府什么时候穷到要跟一个书生来要账了?”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带着帷帽,身着白色孝衣的女子站在众人之外。 常言道,要想俏,一身孝,那姑娘光是站在那便是通身的气派,申易舟只瞧一眼便反应了过来。 这汴京城中认得他,且尚在孝期的,不就是同他有婚约的长宁侯府家唯一嫡女郁含矜? 申易舟勾唇,笑容戏谑:“郁姑娘这是守孝回来了?三年不见,倒是出落的愈发漂亮。” 张疏淮不认识这些大人物,倒是因为这女子出现,众人让了一条道出来,让他能瞧见外面马车之中坐着的女子,正是三公主慎晚。 他直觉的后背一紧,他能清楚地看到慎晚以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向他这边看,甚至在对上他目光的那一瞬,勾起唇畔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莫不是方才发生的她都知晓了? 他回身看了一眼已经被那个姓郁的姑娘吸引全部注意力的申公子,国公府家,那不就是同大公主结亲的国公府? 郁含妗对着他斥道:“登徒子,本姑娘这是仗义直言,瞧不得你仗着自己的家势作威作福!” 郁含妗帷帽下的脸被申易舟的话气的发红,她讨厌这个人,自大无礼通身的铜臭气,原本她因为祖母去世回去守孝三年,以为能断了同国公府的这段姻亲,却不曾想国公府要等着她,生生把申易舟拖到了二十岁。 在汴京,男子像他这个年纪的,早就有子嗣了,他怎么不直接娶别人啊! 郁含妗气的直咬牙,眸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张疏淮身上,原本她心里带着那么几分同情,却在自信瞧见他容貌的时候倒吸一口气。 此人眉目如画,白衣胜雪,鼻梁高挺,站在那便如旭日下的一缕凉风,让人移不开眼睛,原本被气的发红的脸如今更红了,不过现在红是因为羞的。 申易舟顽劣一笑:“郁姑娘,常言到未知全貌,不予多言,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便出来美救英雄了?” “别以为本姑娘不知道,你——”她话音一顿,缺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申易舟找张疏淮的麻烦,不过是因为国公府如今的夫人同当朝皇后的过节罢了,二人之间你来我往斗争十多年了,这是汴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才知道的。 在郁含妗心中,申易舟不过是个庶子,上赶着给当家主母出气分明就是故意巴结,他若不讨主母欢心,又怎么能定下同她的姻缘? 申易舟听着郁含妗的欲言又止,他面色有些许阴郁,他冷哼一声:“你知晓什么,你是知道他欠债不还,还是知道他狐假虎威仗势压人?” 他上前几步,在同她有些近的地方略压低了些声音:“本公子看着婚约的份上不同你计较,你莫要得寸进尺!” 第三十三章 歌姬 郁含妗被她一句话气的,把脸上的那些许娇羞全气的消失不见,可还没等她继续说些什么,申易舟大摇大摆地从她旁边走了过去,甚至恶劣地踩了一脚她的白色衣摆。 “你——” “呦,抱歉啊郁姑娘。”申易舟十分欠打地留下这么句话来,接着嘴角浸笑,哼着小曲离开。 郁含妗咬着牙,她气的不行,可身上端着的贵女气度却让她不能同这种无赖一般见识。 可她一回头,便见着那俊俏公子给她递了一个帕子:“多谢姑娘替在下说话,姑娘若不嫌弃,便用这帕子擦一擦罢。” 瞧着面前人的容颜,郁含妗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好…好啊,多谢郎君。” 慎晚原本是来接郁含妗回京的,方才郁含妗正在她耳边说她那个糟心的未婚夫婿,好巧不巧便看见他在路旁酒肆围堵一个男子。 热闹听了半响,她觉得申易舟做的没什么毛病,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郁含妗因着不喜他,便觉得他这是得理不饶人,非要下车来出头。 慎晚在旁边看戏正看的热闹,瞧着递手帕这一幕,莫名觉得不对劲来,她当即下了马车走到郁含妗身边来,伸手将那帕子接过。 郁含妗一愣,随即便感觉到慎晚扯了扯她的衣袖,随后对着面前这个俊俏郎君道:“张郎君,没想到这才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又见面了。” 她看到张疏淮面上闪过一丝错愕,似乎没想到她会来。 慎晚倒是将手帕向前伸,作势要还给她:“贴身巾帕乃私密之物,虽说今日在场之人都知道郎君你是感谢我小妹的仗言,但经人口口相传难免变了味道,郎君还是将这帕子收回去罢。” 慎晚并不是一个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之人,就像她身为女子在东氿街上行走,从来都不会带帷帽。 可郁含妗不同,她是大户人家的矜贵女子,她生性单纯,那慎晚就得替她把她想不到的地方做全了。 她这话一出,张疏淮当即觉察出来是自己欠妥当:“在下思虑不周,请公主——” “行了行了,没怪你。”慎晚对张疏淮并没有什么好感,也不想同他多说什么。 她心中觉得,张疏淮若是脑子没什么问题,便不会觉得她今日去寻皇后是为了同他偶遇,她可得赶紧走,若是张疏淮又觉得她出现在这是为了他可怎么办? 慎晚刚要拉着郁含妗上马车,眼角余光便瞧着酒肆的三楼路过一个熟悉的人影,似乎是……贺雾沉? 他身子刚好没多久,怎么又背着她出来了? 慎晚眉头皱的紧了紧,她走到掌柜的面前:“我家驸马在这?” 这家酒肆当初还是她出资开的,掌柜的自然知道自己东家是面前这位,当即挠了挠头:“没有呀,小的这账上没有啊。” 慎晚指了指三楼:“楼上厢房是谁开的。” “大理寺的曹大人。” 曹清砚?慎晚突然想起来荀千宁说过,曹大人还要拉着贺雾沉拜把子呢,这二人如今已经好到要一起来酒肆了? 慎晚同身侧的郁含妗道:“你先回马车之中等我,我去看看是不是我家驸马。” 她提着裙子上了楼,今日三楼唯有一个厢房有人,她还没等靠近,便听见了内里传来的靡靡之音。 慎晚一愣,难不成贺雾沉出来玩的这么花哨?! 她瞧瞧凑近了几分,隔着镂空但糊着窗纸的门向里面看去。 屋中歌姬转着圈的跳舞,腰肢比夏日里的柳枝摇的还柔软,好似没有骨头一般。 其中为首的那个姑娘生的最为妖冶漂亮,她拧着腰往曹清砚身边凑,接着被他猛拍了一把屁股,朝着贺雾沉方向推搡过去:“去那个郎君旁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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