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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雾沉想过，皇帝能稳坐帝位，手上怎可能没什么调查的法子？仙士的来历曹清砚动用大理寺便能查出来的东西，皇帝怎么可能查不出来？ 故而他想，皇帝听信仙士，里面定然还有他不知道的旁的东西。 他原本想等时机成熟，等他能串联起更多的东西来之时，再寻皇帝，可彼时慎晚在宫中，他自是没有办法等到那时候。 皇帝坐回自己的龙椅上，沉默半响，最终才道：“将其撵出去，朕不能应，不过朕可以叫慎晚同你回去，若是此次没有发生天灾，朕日后便不会再因为这种事，而传唤慎晚入宫，你觉得如何？” 贺雾沉自然不会觉得皇帝会直接将仙士撵出去，故而故意将话说的狠了些，给皇帝迂回的时间，如今听他这般回答，贺雾沉心中松了口气。 “臣多谢陛下。”他将头磕在地上，而后才道，“多年前郑家一脉尚存浔阳，郑答应的庶出妹妹，如今正在贺府。” 皇帝眸子缩了缩，只听贺雾沉继续道：“郑家嫡出三子后来同当地人生了个女儿，只不过郑三郎染病离世，独独留下这一个女儿，如今养在贺府。” 皇帝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贺雾沉冷声道：“那女儿由臣的娘白氏悉心照料，如今以表姑娘的名义养在贺府，年前嫁了人，只不过夫家待她不好，腊月她带着侍女冒险入京，如今正住在三公主府上。” 贺雾沉停了口，皇帝也没说话，如今屋子里安静的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 皇帝等了半响，低低笑出了声音来：“你说这些，可什么证据？” “臣姓贺，便是证据。” 他抬起头来，直对着皇帝的眼睛：“臣父当初酒后沾染了郑家庶女，懊悔不已，此后再没进过女色，可郑家庶女一次便有了身孕，臣父怕落胎伤了她性命，而她也想将这份血脉生下来，如今那孩子便是臣的庶弟贺雾沿。” 皇帝盯着他看了半响，复又开口：“这些都是你父亲告诉你的？” 贺雾沉低垂着头，没说话。 这在皇帝心中便是默认，但事实上，这些一半是上一世他临死之前知道的，另一半便是前些日子他的母亲告诉他的。 白柔岚的身世，便是他母亲不能明目张胆为白柔岚做主找上刘家要说法的原因。 只是这些就没必要同皇帝说了，贺雾沉直接开口：“陛下，如今可否能让慎晚同臣归家？她离家已经一个上午，臣实在不放心。” 皇帝冷笑：“从前倒是没看出来，贺相的儿子，竟是个情种。” 言罢，他只能摆了摆手：“你退下罢，王槐泉，你带他去接慎晚回府。” 王槐泉应了一声，随后直接上前要将贺雾沉扶起。 他跪在地上说了半响的话，还磕了几个头，甚至被奏折砸了一下，彼时刚一站起，膝盖竟控制不住软了一下，贺雾沉面色不变，照样使劲站了起来，甚至躲开了王槐泉要扶他的手。 直到出了宫殿的门，王槐泉才叹息一声道：“驸马，您又是何苦，公主可是陛下最疼爱的女儿，哪里舍得让她遇险，您今日太过冲动了。” 王槐泉当初受过他父亲的恩情，彼时自然是愿意同他多说上两句劝慰的话：“驸马，要奴才说，您就安心在公主府等着消息，如今这个时候，明哲保身才是要紧事，更何况——” 他顿了顿，将声音又压低了些许：“公主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情，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您也可照样走仕途。” “王总管。”贺雾沉冷声打断道，“公主的事，什么时候容你说三道四？” 第二百六十五章 哭声 贺雾沉声音冷冽，连带着他的眸光都带着几分危险。 王槐泉为人谨慎，若是旁人，他根本不会多说一句，大抵只是笑着躬身将人送走，但贺雾沉不同，他这辈子唯受了贺相一人恩惠，自己本就是个没根儿的人，万不能再忘本。 他将头垂的更低，做恭顺模样，但却还是打定主意再劝一次：“驸马，若是贺相在世，大抵不会想看到您这副样子。” 贺雾沉直接打断他的话：“王总管不必再说，这种话本就不合规矩，更不应该从您口中说出来。” 他话里话外透着分寸二字，于情于理王槐泉也只能提醒到此处。 他在皇帝身边伺候了一辈子，皇帝如何想的没人比他更清楚。 贺雾沉不愿听他继续那些话，又走了几步才开口：“王总管，天冷路滑，不便麻烦您亲自送我。” 王槐泉面上分毫不显自己的心绪，但思绪百转，终究将自己心中的话汇聚成一句：“驸马且听奴才一句，陛下这么多孩子，心中最在意的便是三公主，谁有事儿，都不可能让三公主有事儿，若是万不得已，驸马还是保全自身的好。” 贺雾沉眉心动了动，王槐泉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这倒是让他心中不明。 最在意慎晚吗？ 王槐泉终于不再没多说什么，直接命身侧的小太监为贺雾沉领路，直到行走至观星阁，他远远瞧见了一个小身影。 瞧模样应该是四皇子，他照样向前走，四皇子倒是也看到了他，直接对着他拱了拱手：“三姐夫好，你来寻我三姐姐的？” 贺雾沉没想到四皇子会主动跟他说这些，他直接半弯下身子：“四皇子见过？” 四皇子点了点头：“她今天上午过来的，进旁边侧殿去了。” 言罢，他还笑着道：“三姐姐说她在路上藏了蜜饯，我寻着这条路来找了许久也没有，好奇怪。” 贺雾沉当即反应了过来，哪里有什么蜜饯，慎晚今日出门的时候身上都带了什么他能不知道吗？ 心中担心的情绪如今变得复杂起来，慎晚就这般镇定吗？这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思骗小孩子玩儿。 四皇子这时候拉了拉他的袖子：“三姐夫你既来寻三姐姐，快去找她罢，我方才好像听到三姐姐的哭声了，你不必在这帮我找蜜饯，我自己可以的。” 贺雾沉眸子一缩，紧张道：“哭了？” 慎晚怎会哭？他同慎晚认识两辈子，成亲半年多，从未见她哭过，唯一记得一次便是因为含妗离家出走，寻到含妗前夜同郁沧追饮酒那次。 可那次她也仅仅只是红了眼眶罢了。 四皇子点了点头：“哭的还挺伤心呢，就是我想进去看，但王公公偏把不让我进去，三姐夫，你若是瞧见有人欺负三姐姐，一定要保护她！” 四皇子并不算是早慧，如今说话更是透着一股小孩子的稚气，贺雾沉着急应下，自己赶快向慎晚那处走。 本就心中着急，贺雾沉的步子飞快，身后本用来引路的小太监一时间都跟不上他。 刚拐过宫道，直接便瞧见了今早将慎晚带走的公公王迎，那人似乎是在等着他一般，老远便高声喊了一句：“三驸马来了？” 贺雾沉如今面色冷的吓人。他几步靠近，直接打算越过王迎进去，但王迎却伸手拦他：“驸马留步，如今里面仙士正给公主做法事呢。” 贺雾沉冷眼如锐利的剑刃落在王迎身上，倒是将他面上的假笑逼退的几分，王迎不由自主吞咽了下口水。 前面的屋中屋门紧闭，丝毫看不出来里面究竟是如何情景，贺雾沉声音低沉：“王公公不妨说一说，谁家的法事是在屋内紧锁门窗办的？” 别说紧锁门窗，根本没见过哪家方士会要求同主家女眷单独在一处的。 王迎自然还想说话，大抵也是想拿出皇帝来压他，但贺雾沉率先开口道：“滚开！” 他声音狠厉，更是给王迎唬了一跳，就在愣神之际，贺雾沉几步赶至门前，一脚将屋门踹开。 原本及其牢固的宫门，如今同贺雾沉的力气对比下来根本不算什么，竟是一点儿挣扎都没有，直接被他踹开。 这下贺雾沉倒是看清楚了，屋内布下了许多红线，甚至还燃这蜡烛，门窗紧闭，仙士端坐在红线之外，而慎晚则躺在了红线内。 在看到慎晚的那一刻，贺雾沉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下来，连带着喉咙苦涩中泛腥甜，险些急的吐出一口心血来。 他直接上前将慎晚抱在怀中，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能感受到手上的温热气息，心中这口气方松了下来，他害怕的不敢大声唤：“晚晚，你怎么样？” 怀中的人没回答他，倒是仙士先说了话：“她无事，只是休息一下罢了。” 休息，什么休息？ 贺雾沉直接打横将慎晚抱起，直接抬腿将地上的红线踢乱，最后他眸光骇人，直直盯着仙士，他腿上用力，面前的烛火直接飞直仙士处，即便是仙士反应快，但那烛火还是砸到了他的肩膀，只不过幸好不是有火的那一边。 贺雾沉冷声道：“仙士，你最好希望她没事。” 本就是怒极怕极，贺雾沉赶忙抱着慎晚离开，一刻也不敢耽搁，抱着她跑了起来，直接走向记忆中御医所在的御医院方向。 耳边的风声如今尽数被他狂躁的心跳所掩盖，手上因为害怕而颤抖，但却依旧被他控制着，将慎晚稳稳抱在怀中。 不过也只是跑了二十多步而已，慎晚稍稍睁开了眼睛，直接开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贺雾沉猛地松了一口气，腿上的步子也慢了下来，好似憋着许久的一口气终于回到了胸腔之中，他哑声道：“晚晚，感觉身子如何，可有哪不舒服？” 慎晚沉默一瞬，也不知是在感受身体上的变化，还是什么旁的，她慢慢道：“我感觉还行，没什么不舒服的，不过你怎么过来了？” 贺雾沉没回答她，只因为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将他冲击得说不出话来，又快走了几步他这才站定在原处，手上用力让慎晚上半身贴近他。 慎晚没想到他会如此，下意识伸手搂上他的脖颈：“你做什么？” 第二百六十六章 反应 回应她的是脖颈处的潮湿感，贺雾沉好像，哭了。 他似乎真的是怕极了，甚至抱着慎晚的胳膊都在发抖，慎晚都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将自己抱稳。 贺雾沉的脆弱没维持多久，他又继续抱着慎晚往前走，只不过原来因为落泪而起伏的胸膛如今平稳了下来，他依旧声音发哑：“带你去太医院看看身子。” 慎晚搂住他的脖颈，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犹豫一会儿她才道：“要不你将我放下来罢，我感觉我能走了。” “不行，我不放心。”贺雾沉坚定道，“你可知，我方才瞧见你躺在地上，我以为你——” 他自己听了下来，没能将那个他怕极了的词说出口，他深吸两口气：“地上寒凉，你也不知道躺了多久，还是别下地走的好。” 慎晚抿了抿唇，她极少见到贺雾沉这般坚持的模样，心中也断了同他继续争辩的心思，干脆直接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用脸颊贴他的脖颈和下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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