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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晚反握住她，彼时她才看清楚，姨母发髻间已经生出了些许白发。 在记忆中，姨母无论处理起任何事皆痛痛快快，绝不拖泥带水，就连外祖父外祖母身死之时，她都能冷静处理后事，甚至还能分神来安慰自己的妹妹。 可如今岁月匆匆过，倒是带走了姨母的果绝，她如今已经成了母亲，有了自己的软肋，彼时身上竟也多出来几分妇人家的婉柔来。 “不必忧心，我同妹妹好好说说便是了，我们多年未曾相见，没准我说的话她能听些。”她将头靠在姨母身上，“您也不用太过担心了，就算是妹妹想离开家也无妨，只要不出西氿，咱们派人悄悄在跟着就行了，无论如何都是历练。” 裴瑜伸手摸了摸慎晚的怜：“还是你贴心懂事。” 顿了顿，她又道：“你姨父在东氿如何了？” “一切都好，如今皇帝将他奉为仙士，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会先请示他，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裴瑜唇角勾起一抹笑来：“他也就是糊弄的人手段厉害，扯谎之时都不必打草稿。” 慎晚也跟着笑：“姨母，你可认识王迎？姨父不知是如何结识他的，在宫中他也帮了不少忙。” 裴瑜想了想这个名字：“我若是没记错，应该是你姨父镖局中那个后厨掌勺的哥哥，当初一家子揭不开锅，王迎被送进了宫中去，王二天生聋，后来又少了一只手，幸好被你姨父走镖路上救下来还带回了西氿。” 她喃喃道：“你姨父总说，行善事得善果，如今看来当真等到了回报，能有这么个人在宫中接应，也是一件好事。” 慎晚心头放心下来，若说先头有恩情倒还好，若是后来收买，这人反而是不可信。 马车又行了一段路，慎晚跟姨母讲了自己这段日子路上都发生了什么，又是如何能过来的，姨母心疼不已。 她们直接回到了裴府，慎晚一下马车便瞧见门口处站了一个小姑娘，身量高挑，站在门口直打转。 瞧见慎晚下了马车，那姑娘直接冲了过来，面上带着欣喜，但在距离慎晚几步远的地方又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姐姐，你回来了？” 她指尖搅动着帕子，盯着慎晚瞧，不禁感慨道：“画师画的可真像，姐姐生的同画上一模一样。” 第三百三十四章 行万里路 慎晚听她这般说微微一愣，但随即又反应了过来。 她离开家中的时候，裴慎映也不过刚刚过了四岁生辰没多久，她这一走这么多年，若非有画师的画，小姑娘如何能认得出来她？ 慎晚笑着道：“映儿倒是长的快，我如今回来，正好能赶上你的及笄礼。” 裴慎映面上笑的更开怀，上来就拉上慎晚的手：“姐姐快进屋去，你在船上一定休息不好，吃过饭了赶快睡，明日咱们再说话也来得及。” 只不过刚刚拉着慎晚的手走了几步，还没等裴瑜让她别跑步子慢些，她余光便瞟到了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男子，生的俊俏极了，一看便是个彬彬有礼的读书人。 裴家是做生意的，她往日里瞧见的男人，要么是偷奸耍滑的伙计，要么是大腹便便的老板，哪里有机会见到读书人，如今瞧见了，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不过她很快反应了过来，凑在慎晚耳边道：“姐姐，这是不是你的驸马？” 慎晚回头，对上了贺雾沉那双漂亮的眸子：“是。” “难怪了。”裴慎映点了点头，“当初知道你成亲之时，父亲还说，贺郎君生的是出了名的俊俏，定然是使不正当的法子勾引你。” 慎晚一噎：“你别听姨父瞎说，小孩子家的知道什么勾引不勾引的。” 她轻咳了几句，示意她瞧一瞧姨母的脸色。 彼时走在慎晚身侧的裴瑜黑沉着脸：“这些话都是你爹跟你说的？” 自己母亲这个语气说话，裴慎映知道，定然是父亲又要被母亲训斥了，一边在心中庆幸父亲不在，一边赶忙摆手：“没有没有，可能是我听错了。” 裴瑜伸手指了指她：“你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你给我老实些，别比我在这大好的日子里训你。” 裴慎映缩了缩脖子，没再敢说话。 慎晚被两个人夹在中间，心里暖洋洋的，她不知道盼了多久这样的日子，如今能实现，她都有些不敢相信，生怕是梦，若是醒了等着她的又将是漫长的孤独。 裴慎映不再去看自己的母亲，反而挽着慎晚的手更加用了几分力道：“姐姐，今日的菜都是我亲手做的，就等着你回来能吃上最热乎的，我不是不想去码头接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慎晚哪里会怪她，一进屋子，果然是一桌子的菜，都是她从前爱吃的。 她心上欢喜，想同贺雾沉说，之前酒楼之中的西氿菜都不正宗，但一回头，却没瞧见人。 她有些错愕，将视线落在了姨母身上，裴瑜却道：“我已经派人将贺郎君带下去梳洗，准备了他自己的吃食。” 慎晚有些犹豫：“他一个人？” 裴瑜点了点头：“这饭菜是你妹妹亲自做的，他如何配吃？” 她说话丝毫不避讳着慎晚，不只是因为她不喜贺雾沉，更是因为在她心中，慎晚只不过是一时间没能回转过来弯罢了，待慎晚在这里待上几日，定能将贺雾沉从她心里移除开来。 瞧着姨母这副模样，慎晚也不想因为贺雾沉来惹姨母不快，只带着笑跟姨母与妹妹入座。 妹妹是真的开心，拉着她说个没完：“姐姐，我真是又想你又佩服你，你真厉害，能自己一个人离乡，还能将汴京的生意做的那般大。” 慎晚跟裴瑜对了个眼神，也只是笑，没有回答。 裴慎映说到感兴趣的，便一直开始问慎晚东氿的风俗习惯，还有她平日里都做什么，最后感慨道：“先生教导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母亲送我去读书，但却不愿意让我行万里路长见识，姐姐，你若是还能去汴京，带我一起走罢。” 慎晚看着妹妹眼神之中带着期待的光，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当真觉得外面好？” 裴慎映点了点头，但随后有泄气般垂下头来：“姐姐，想来你也同母亲一样，不愿意我离开家的罢，你一定也是为了我好，我知道，但是——” “我觉得你应该出去瞧一瞧。”慎晚打断了她的话。 裴慎映意外极了，只不过还没等她面上笑意张扬开了，慎晚便立即道：“你若是想离家，在西氿，去哪都可以。” 裴慎映面上的喜色又退了下去：“姐姐，咱们裴家生意做这般大，在西氿无论走到哪里不都像在家一样吗，我想去东氿、去南疆，去不认识裴家的地方。” 慎晚点了点头，缓缓开口：“若是去东氿，那你得冬日里去，若是去南疆，那你得多带好些冰块，若是去漠北，那你得带一群侍卫。” 裴慎映一愣：“为何？” “东氿民风古板，女子家是不能轻易上街的，你即便是上街，面上也得带着厚厚的帷幔，且遇到男子必须垂头离开，不能多看一眼，否则路上的男子都是古板学究，谁都能来说你两句不知廉耻，但夏日里闷的很，你带着帷幔，可不得在冬日里去，那时正好衣服穿的也厚，正合他们的意。” “若是你去南疆，南疆蛊虫毒物众多，且闷热潮湿异常潮湿，可不得多备些冰块？” “若是去漠北，那边乱的很，烧杀抢掠，没有谁家百姓家中不备着大刀长剑的，你若是去了，前脚过去，后脚就得被买到脏地方去。” 裴慎映有些带呆愣愣的，她从前听说的可不是这样的。 “可先生说，东氿读书人多，出口成章谦和有礼，南疆蛊虫毒物有趣的很，漠北侠客皆聚在那，刀光剑影好不快活。” 慎晚嗤笑一声：“你学堂之中的先生，可是男子？” 裴慎映点了点头，慎晚答：“这就对了，因为你是女子，东氿所有人都会对你指指点点，想将你踩在脚下让，南疆蛊虫多数以女子止血来养，而所谓的漠北侠客，不过是一群男子聚集在一起，烧杀抢掠，抢占女子罢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比喻 眼前真实所见，向来比纸上得来的残酷许多。 慎晚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是十分平静的，只因她当初读书之时，在家中学的便是为商之道，去了东氿也没有先生正经去教，没人给她勾画那些美好的别处，她自然不会有多失落。 但小慎映不同，彼时她被这突然来的真话弄的不知所措，她看向自己的母亲，希望能听到不一样的回答，可母亲面上没什么反应，只顾着吃自己面前的东西，她不死心，又问了一句：“母亲，真的像姐姐说的那样？你为何从来没跟我说过。” 裴瑜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又看了慎晚一眼，心道自己妹妹糊涂一辈子，到头来生了个通透的女儿，而自己聪明一世，悉心教导出来的女儿却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难免有些心里憋闷。 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对慎晚的疼爱多了几分，对自己女儿没好气道：“我同你说，你权当是我在跟你讲诓骗你的故事，如今你姐姐同你说，你可是信了？” 慎晚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家人围聚在一起说闲话的感觉了，从前跟裴叔在一处，裴叔总把她当小主子，她与裴叔相依为命，哪里会有这般轻松自在闲话的时候。 她正笑着，但姨母突然说了一句：“晚晚，你日后可会再去东氿了？” 慎晚吃了两口饭掩盖自己的情绪，她只含糊说了一句：“我也不知，不过我在东氿还有朋友，裴叔也在那边还没能回来，我总归是要去那边的。” 她这般说，但心中所想，还是有些担心，苏怀尽那边若是没商议妥当，是不是皇帝还会叫她回去。 只不过如今能过上一日好日子，她便一日不要去想那些还未曾发生之事，以免徒增烦恼。 裴瑜假装没看出她那些心思，只自顾自道：“若是你以后再去那处，便给你妹妹带上就是了，省的她不见棺材不落泪。” 慎晚闻言，心中还想着太子要娶慎映的事，有些欲言又止，但想了想还说不要当着慎映的面说，只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裴慎映瞧见母亲和姐姐都应承下来，但却因为之前慎晚说的那些话，这份激动与期盼竟也减少了不少。 但归根结底，她还是想出去瞧一瞧的，不管是什么结果，总要她自己亲自见过才算数。 一顿饭吃下来，慎晚心中到底还是挂念着贺雾沉，如今裴慎映每日睡的早，她也跟着早早回了房间，却没料到，屋中空无一人，她又出了门去，逮到一个丫鬟来问话：“贺郎君呢？” 丫鬟答：“他不住这个院子，家主给他安排在外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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