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清砚听到她的回答,点了点头:“那我明日就叫个大夫来给你瞧瞧身子,原本想着,若是你不想留,便在外面找个千金科的圣手来,但如今还是叫个太医来罢。” 茯阳垂眸点头,赞同了他的话。 二人话说到此处,倒是谁也不开口了,这段时间他们一直是这样,有事说事,没事即便是见面,也扯不起来什么旁的话题,就这般尴尬着。 但这次却有些不一样,茯阳只沉默了一会儿,便听到曹清砚平稳的呼吸声,竟是睡着了。 她心中提起一口气来,伸手推了推他,直到他那双眼睛睁开,她才有些尴尬道:“天色不早了,你回去睡罢。” 曹清砚却不动,只将自己的胳膊放在脑后枕着:“倒不是我不想走,这门大抵已经被锁上了罢。” 茯阳彼时才反应过来,嬷嬷把人送她这里来,好像确实顺手将门给插上了。 她面上有几分羞,张口辩解:“并非是我指使的。” 曹清砚重新闭上了眼睛:“我知道,我今日酒吃的有些多了,我先睡了,你这床铺上大的很,多谢公主给我留一处容身。” 他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很小,话音刚落便又睡下,茯阳倒是不好说什么,他这般坦然且问心无愧,她若是再拘泥一点小节,倒是显得她落于下风,故而她干脆也合衣躺在他身边。 房间内用来避暑的冰逐渐融化,床榻上的二人亦然。 宫中磐阳的验尸结果,由小太监的口穿到了慎晚的耳朵里,过后她同贺雾沉闲聊问起:“你不是说,她落水一事事出蹊跷吗?” 贺雾沉眉头也微微皱起,他是相信自己判断的,但既然如今宫中所有的眼睛都说是意外,那便是意外罢。 他含糊道了一句:“也不重要了。” 慎晚倒是也没过多放在心上,宫中无论什么事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谁知道磐阳的死因最终又会牵扯出来什么。 她轻轻叹一声:“多给那小太监一点银钱罢,日后还是莫要宣他,以免咱们惹祸上身。” 贺雾沉应承了下来,他们谁也没再提磐阳的事。 安生日子没过上几日,皇帝也不知怎么想的,竟单独传召慎晚入宫。 瞧见了她,语气虽温和,但依旧透这几分命令的意味:“如今宫中公主,唯有你年岁最长,朕封你个封号如何?” 第三百九十四章 孰是孰非 慎晚冷眼瞧着他,彼时她坐在下首,手中捧着太医院新研究出来的凉茶。 她本就厌恶皇帝,这凉茶好似将她身上最后一丝暖意剔除:“陛下叫我入宫来,就是为了这个?” 即便是她的语气向来这样,皇帝也对如今这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感到尴尬。 他稍稍清了清嗓子,自顾自道:“如今宫中气氛沉闷,再加上磐阳行为不端后有丧命,难免会有人对皇家有微词,故而朕想着,你如今是公主之中最为年长,干脆赐你个封号,一表圣恩。” 慎晚听罢这话,好似在听一个笑话。 她没忍住笑出声来,抬眼瞧着皇帝:“陛下,你这是真心的,还是在说笑,亦或者你是在皇位上坐年头久了,竟是连揣摩人心思都懒得想了?” 她这话说的冒犯又难听,皇帝听罢面上明显冷了下来,不过这时慎晚倒是没住口,继续道:“陛下,磐阳没了,你心中可曾难过半分?你可曾想过同磐阳一母同胞的太子,还有她的生母皇后,你想没想过此时赐我封号,他们心中该如何?他们不敢同你撒气,又会待我如何?” 她性子本就张扬,彼时更是因为孕中情绪不好控制,便一次性将心中所想全部说出来:“陛下,从前这话我都不屑问,但彼时我却十分好奇,旁人都觉得你对我甚是纵容宠爱,在你心里,真的纵容我,宠爱我吗?” 慎晚仰起头瞧着他,虽是在问他,但这一双眸子尽含着薄怒。 其实在她第一次顶嘴之时,皇帝便已经心中升起怒火,甚至随着她一句一句越演越烈,可彼时慎晚将所有的话都吐了出来,皇帝竟不知该如何开口,甚至心中这怒火,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去。 皇帝猛喘了几口气,连带着胸膛也跟着起伏,彼时面前慎晚的脸,同记忆之中自己朝思暮想之人相重合。 他都记不清那是多年以前,那人也似如今的慎晚这般站在他面前,丝毫没有礼仪章法同他厉声道:“你待臣妾的所有偏宠,究竟是你真的偏宠臣妾,还是打着臣妾的名头去叫那些盯着你瞧的人放松警惕?你若是当真心悦臣妾,你可曾真的在乎过臣妾的处境如何?” 这一声声似乎是从回忆深处对他吼出来的话,竟叫皇帝惊了一瞬。 心中情绪汹涌起来,叫他猛咳嗽好几下,但彼时屋中仅仅只有慎晚一个人。 慎晚哪里会愿意去管他的死活,但是她还是有些害怕的,若是皇帝死在了她面前,她免不得要被人盯上,但听着皇帝又咳了两声,慎晚还是下意识退后了几步。 此事,她这细微的动作被皇帝瞧了的清晰,他忍不住自嘲一笑:“朕身子不好,只不过是因为年纪大了积劳成疾罢了,你何必这般害怕,又不会把病气过给你。” 慎晚颇为尴尬地扯了扯唇角,倒是没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皇帝毕竟在高位上也坐了许久,只要他想,他自然能一眼看穿慎晚如今的想法,他伸手按了按眉心:“放心吧,朕如今还死不了。” 慎晚倒是没多惊讶与他猜到了自己心中所想,倒是只顾着心中先松了一口气。 皇帝彼时瞧着慎晚,眼里尽数是慈爱,丝毫不在乎她这些会叫人不快的反应。 “给你封号一事,确实是朕思虑不周,但你不必在乎皇后他们,只要有朕在一日,便会保你周全。” 慎晚彼时面上没漏出什么嘲讽的意味,已经很给皇帝面子,她冷声道:“还是罢了,若是有封号,日后定要被写在祖谱里,介时还要被朝中官员上书参奏,若这封号我当真喜欢我没准还能忍一忍,可我不喜欢。” 皇帝稍稍侧头,用似哄孩子一般的语气:“为何不喜欢?” “封号到我头上来,虽说会有田产与额外月例银子,但我不缺那些东西,更不要说,还得入族谱。” 皇帝略微敛眸:“你就这般不愿意入皇室宗谱?” “陛下,我不愿这三个字我不是第一次同你说,我又该如何能证明我不愿?”慎晚将头别到一边去,“陈年旧事,我并非聋子傻子,你们都觉得皇室宗谱是顶破天的大好事,但这在我这可不是,我宁可一辈子做一个商户女,倒不白费我这多年光阴。” 皇帝即便是再容忍她,但彼时听到她说这种话,终究还是忍不住板起脸来:“朕与皇家,终究是哪里对不住你?” 慎晚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她反问了一句:“陛下,你说呢?” 她沉默了,就这般沉默地瞧着他。 这些陈年旧事撕扯徘徊,孰是孰非如今谁心中都有数,还哪里有说不清的? 慎晚如今在皇帝面前这副模样,到是叫皇帝越来越分不清心底之人与面前之人的差距,她们好似是同一个人,他不止一次去想,慎晚究竟是不是她的转世。 皇帝终究是没忍住,将心底的话吐露出来:“晚晚,朕倒是有件往事想同你说,你可知,你生的同朕的一位故人十分相似。” 慎晚听他这个开头,想来他说的便应该是郑氏女。 她不想听,毕竟这事她已经从贺雾沉的口中听过一边,但她皱褶眉头刚把头转过去,却听到皇帝开口,说了个跟她听说的,有些许差距的故事。 开头自然同贺雾沉说的那般相似,皇帝与郑氏女常年累月呆在一处,时间久了才生出来的情愫,但结尾却不同。 “当时朕初登记,朝中势力难以收复,朕便想了个法子,明着宠爱她,待前朝因为她争论最凶狠之时,叫她假死离开,而后将那些不忠于朕之恩,皆由此处理。” 他说出口的话稀松平常,将朝中的动荡与谋划说的如同孩童之间玩过家家一般轻松简单。 皇帝眼里闪烁着幽暗的光,那段时间他一点点将散开的权利收复回来,这种感觉是旁的事情都比不过的,那是一国天子的权利,是挥挥手指便能视万民如蝼蚁的权利。 但皇帝眼底却慢慢染上痛色:“她死了,朕明明同她说好了是假死,但她却真的死了。” 所以,他在郑氏女死后手段狠戾起来,甚至在朝中稳定后,威胁贺相,自宫而死。 第三百九十五章 没早骂 皇帝真的嫉妒。 为什么他一朝天子,却不能将心悦的人留在身边,为什么同样是郑家的姑娘,他心中明珠便要蒙尘,可贺相家中那个,却可以儿女绕膝。 慎晚将话听到此处,却更觉得皇帝无耻,她瞧不管皇帝这般将错处都推在他人身上的做派,忍不住道:“陛下,这位答应娘娘,可有同你说过,她不想被你当做靶子。” 皇帝的手上紧了紧,他没说话,但这也就是默认。 慎晚接着道:“其中症结究竟在何处,陛下,你心中当真不知?找补些旁的骗骗人也就罢了,可别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皇帝一双深邃的眸子瞧着他,似狼王暮迟,空有见地,却终究无能为力。 慎晚盯着他的眸子,认真道:“所以呢陛下,我娘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 她从不曾隐瞒自己对娘亲的情感,但她却是第一次这般明明白白摆在皇帝面前:“陛下,所以我娘在你心里算什么呢?醉酒后的替代,酒醒之后却将自己所有的怨气都撒在她身上?” 她指着自己的脸:“陛下,你瞧清楚,我当真同答应娘娘生的相似吗?陛下,骗自己时间长了,可是会当真的。” 皇帝眸子缩了缩,似乎沉寂了多年,自己眼前这层薄薄的纱才被揭下来。 彼时应该是他第一次仔仔细细来瞧慎晚的模样,不得不说,她小时候生的确实同他的珠儿很相似,但如今瞧来,慎晚长大了,长开了,倒是没那般相似。 慎晚的眼更细长圆些,她的五官更舒展些,他的珠儿一直端庄守礼,但慎晚每每瞧见他,下巴都要昂到天上去。 “不像,不像。” 皇帝喃喃自语,整个人似乎瞬间颓败下来,显得孤零又可怜。 但慎晚才不会可怜他,他是这世上最可恶之人,彼时他这所谓的后悔也不过是基于他坐了这许多年的皇帝,除了这心上人外,没什么旁的遗憾罢了。 依照姨母的话说,这边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若面前这人不是皇帝,而是庄稼汉,大抵心中想的便是会是如何养育一家老小,如何能将庄稼卖上个好价钱,又哪里会有精力在这求仙问道,只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情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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