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汉时孟子的地位并不很高...需要他的观点做论据支持的时候会拿出来用一用,其他时候都当他不存在,只有需要背锅的时候才想起他。 而‘五经’是从‘六经’而来,即《诗经》、《礼经》、《尚书》、《易经》、《乐经》、《春秋》六书,不过《乐经》失传,所以需要学习的也就成了‘五经’。 值得一说的是,这时的《礼经》并非后世四书五经中《礼记》,而是《仪礼》一书。 不过,这也不代表读书人就逃得过了...因为‘三礼’指的是《周礼》、《仪礼》、《礼记》,也就是说还是要学的(如果对自身的学术水平比较有要求的话)。
第51章 ‘三礼五经’是如今儒生们的课业,类似于‘主修’,而作为一个世家大族的嫡支子弟,往往要求会更高。若有余力的话,兼修其他也很正常。 比如说,如今常见儒道并举,家里就算是经学传家、世代儒生的,在这个崇尚玄学的时代研究一番老庄,《道德经》《庄子》背的和《论语》一样流利,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又比如说,‘经史’常常并列来说,学经的人,就算不深入钻研史家之言,学习学习,当作文化常识一样进行了解也是很有必要的。这个时候有所谓‘七业’的说法,说的就是‘五经’,再加上《太史公》和《汉书》。 《太史公》就是后世所说的《史记》。 真正说起来,这个时候的儒生门槛还是很高的,这么多的内容,即使只是泛泛而学,然后拣择一两门精深研究,那也不简单了。不过话说回来,也有一些儒生没有达到标准,什么时候都不缺浑水摸鱼的。 许盈在读书这件事上是很认真的,一方面他对国学有着足够的兴趣,另一方面也是现实情况摆在眼前——他定下了志向,将来要做名满天下的名师,那学问上自然不能差!这属于吃饭的本事呢。 所以他一点儿浑水摸鱼的意思都没有,从一开始就给自己安排了详细的读书计划。 在学习上,许盈从上辈子就很推崇曾国藩,这辈子真的以国学为业了,自然照搬的是曾国藩的法子。 曾国藩在写给儿子的家书中就有提到过,读书要‘看、读、写、作’四者每日不辍。看就是阅览,有些书譬如史书,要求博览,最好日日细看。读则是高声诵读,这适合‘五经三礼’这些‘本业’。写则是练字的功夫,作说的是写诗、作文之类。 许盈也以此要求自己,每天四样俱全。 此时‘自习’是允许诵读的,许盈干脆展开《诗经》,站起身来大声朗读。读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时明亮愉快,读到‘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时沉郁,读到‘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为我何求’时沧桑,读到‘不愧于人,不畏于天’时直指人心...... 越是带着感情与理 解去读,越是能在这个过程中发现自己之前都没有体会到的真意。 真的认认真真读一遍下来,其实是很费精神的,不会比写一篇文章轻松多少。 快到午间时,睡了一觉的裴庆这才醒来,踱步到了教室外,在一众拉拉杂杂的读书声中一下听到了许盈的声音,实在是许盈在其中太突出了。 听了一会儿,等到午休时间,书童们都散了,裴庆这才走进来道:“如今已经在读《诗经》?读的如何?” “只是诵读而已。”许盈站起身来回话。他这话也不是假的,现阶段才刚刚在《诗经》上下功夫,就算要做别的也做不到!在他看来,无论要怎么学,这些国学上的东西,第一步都该是反复诵读,直到能够流利背诵,如此才能‘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再进行学习也能事半功倍。 当然,这是古代以此为本的做法,如果是在现代,对于国学只是爱好,那自然不必如此下‘笨功夫’。事实上许盈上辈子就是如此,所以才需要如今重新用功。 裴庆瞟了一眼许盈摊在书案上的诗经,发现许盈给一些文字标了音,显然这些都是‘生僻字’。他一开始不会读,是查了书之后给标上的。 这个时候没有拼音,但也有给生僻字注音的工具,只不过不如后世推广的拼音简洁易懂罢了。这也是古代读书门槛高的原因之一,复杂的拼音、繁复的字体,这些都让学习难度上升,即使是入门都显得十分困难。 不过许盈这方面有着很深的底子,他可是汝南许氏的子弟,写《说文解字》的许慎就是他家的。 从小学习这些文字上的知识是他家子弟的日常,许盈也不例外。 虽然古代的‘拼音’既难又不好用,他也掌握在了手中。 “如此也罢了,只是不可误了习读《论语》,不过我料想玉郎也不会。”这种时候裴庆就没有再故意开玩笑了,而是相当实事求是。 许盈的性格认真又自律,类似‘一书尚未读尽,不可另读一书’的说法不用抬出来...他既然如此,自然就是平衡好其中的干系了的。 事实也是如此,许盈知道自己有上辈子的记忆是拣了大便宜了,起点就要比其他人不知道高出多少 !但他并没有因此就放松自己,因为他很清楚,以他的出身和起点,佷容易就能过上轻松的生活。这种情况下,他一旦放松,很有可能就会沉溺于轻松舒适的日子。 绝不能开这个头! 他以极其刻苦的方式来读书,没有一天放松!正是因为在《论语》上自身的努力已经到了一个临界值,他才转而读《诗经》的,就当是一种预习了。等到真的讲《诗经》的时候,心里有了底,学习效果也能更好。 《诗经》三百零五首是孔子选的,到了如今又因为学派不同有理解上的差异,许盈读的是《毛诗》,这也是如今比较普及的一派。 《诗经》虽然和其他‘四经’一样都是经典,但它的本质是不一样的,因为本身就是歌谣,所以最为适合的就是不断诵读。特别是风雅颂中的‘风’,更是活泼明快,和其他经典相比,就像是一个邻家少女之于老先生。 许盈上辈子就很喜欢《诗经》了,其中能够背诵的篇目也有几十篇(有一些是语文课本上有收录,但大多数是许盈自己喜欢,读的次数多了背下来的)。此时不分篇目,一篇一篇背下来倒是比想象中简单。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这辈子的头脑要好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的问题,这辈子背书确实比上辈子要容易。达不到过目成诵的地步,但朗朗上口的文章大声诵读三四遍,也就能勉勉强强背诵了。 虽然想要背的流利、事后不会很快忘记,还需要一遍一遍地重复诵读,但相比起上辈子的普通人水平,这已经好很多了。 许盈非常喜欢诵读《诗经》,真正觉得越读越有收获,越读越能解其中真味...当然,前提是忽略《毛诗》中此时学者对《诗经》的解读——此时对《诗经》的解读实在倒胃口!一帮儒家门徒们搞错了孔夫子‘诗三百,思无邪’的思想,纷纷对《诗经》做出了自己认为的解读。 或许,有些儒家门徒是真心觉得该这样解读的吧。 按照这些人的想法,‘思无邪’几乎等于‘灭人欲’,人欲没有了,自然思想端正。 比如《关雎》一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是明摆着的求爱,但按照这些人的解释,愣是 能够理解为‘后妃之德’! 正常人谁能这么理解? 这群儒家学徒们之所以如此,那也是‘被逼的’!毕竟他们先确定了‘思无邪’的总体框架,连《野有死麇》这样赤裸.裸的偷情诗都可以说是男子无礼,女子贞烈拒绝,歌颂了诗歌中女主人的操行品格...... 他们已经定下了这样的基调,总不能在《诗经》开篇第一首的《关雎》上就拉胯,说这是求爱,讲的是男女情爱——这就是自打脸了! 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找解释,事实上一开始还真没让他们找到‘正确的理解’,毕竟这需要很大的脑洞。相比起《诗经》中其他早早找到‘正确解读’的篇目,《关雎》作为开篇,却是很迟才有了公认的解释。 这种脑洞比后世的语文阅读理解还厉害,阅读理解好歹还讲点儿基本法。这个的话,完全就是按照定下的框架生拉硬拽。 对于这个问题,许盈向裴庆抱怨过多次了:“这是哪位大家解的?还说是儒生呢!孔夫子知道,该教训这欺师灭祖的弟子了!” 许盈在读《诗经》之余,自然也没有忘记如今正在专攻的本业《论语》。 他读书时有一个上辈子就开始的习惯,那就是越读越厚,然后越读越薄。他现在听裴庆讲《论语》,旁边就放着一沓钉好的册子,这不是用来记听课笔记的,听课笔记许盈都是直接用朱砂小笔记在书本上,这个本子是用来记一些延伸内容的。 也来不及将裴庆说的都记下来,许盈往往只会记下出处,回头再找到那本书,然后工工整整誊抄下来。 这样读书,一本书会越读越厚,牵涉越来越多。但随着了解越来越多,至于融会贯通,这些东西就不必再翻阅了,而是能够在脑子里成为一个有机整体。点到一个点,立刻就能牵连到其他,也不需要提示,都是自然而然的事。 这样读书,一开始会很难,因为实在是太繁琐了!但是只要度过一开始的‘畏难期’,后面逐渐上手就好了。特别是到了最后面,读书会变得越来越容易,而且明显能感觉到自己掌握到了东西,非常有成就感!
第52章 农历七月,初秋之时,秋老虎横行,日子依旧难熬。只不过夜间比起盛夏有所不同,多了一丝凉意。 等到七月七这一日,日头高挂,还不到午间,地上就仿佛是泼了一勺热油一样。 不同于往日,这一日却没有人抱怨这样烈的日头,反而一个个高高兴兴的——此时已经有了七月七过七夕的习俗,只是不同于后世‘七夕’代表的是中国传统情人节,这时的七夕和其他节庆没有太大分别。 而节日活动则分两种,一种是白天晒物,另一种是晚上的乞巧和守夜。 后世名气更大的是晚上乞巧、守夜,但在此时,白日晒物才最重要!而若是晒物,那自然需要一个好天气,这也难怪今日东塘庄园上下都高高兴兴的了。 此时晒物也不是什么都晒,基本上来说分为两种,一种是衣物,另一种是书籍。对于这一点,历史上的典故可不少,比如‘竹林七贤’的阮咸,七月七时有钱的同族就在围墙上挂满了华贵的衣物,以为炫富,阮咸家贫,便敞开衣衫晒肚子,盖因肚子里是满腹诗书。 如此也就算是‘晒书’了。 许盈自己的私库中绫罗绸缎、裘皮锦绣多,各色书籍也多,今日就格外忙碌。 整个院子都架起了竹架,这是用来晒衣的。另外,还安排了一层又一层的搁架,一册册书籍展开晾晒。这些书籍一部分是竹简,一部分是纸书,还有一小部分竟是用丝帛书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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