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云心脏缩了下,迎上纪堇一掀眸一眼。她的眼神很静,褐色纯澈,是无波无澜的静,给人一种来自深渊的平静之感。 楚辞云呼吸微滞,少女异于常人的冷静在她身上形成一种独特魅力,像是旋涡般吸引他不可抵抗地陷落。楚辞云静了片刻,微定神,他说:“别睡。我会救你的。” 随后楚辞云将她拦腰抱出。纪堇一放松地靠在他怀里,拉住少年衣袖,轻声:“去哪里?” 少年垂眸瞥了眼她的惨淡脸色,低声吓她:“带你去见官。” 抓住他衣袖的手瞬间收紧,纪堇一顿时清醒,她瞪眼:“你敢!?” 楚辞云暂时没有理她。他将人抱紧下了马车,小心谨慎地挑着树木多可遮挡的地方走。 府上人多眼杂,私藏逃犯的消息若是流出一星半点都会引来杀身之罪。楚辞云不敢疏忽。 他终于走进院子,如释重负,却见怀里的脑袋正左顾右盼,楚辞云笑声温润:“你还真信了啊。” 纪堇一:…… — 楚辞云将她带进了内屋,吩咐暨白准备药箱和热水等要用的物品,把纪堇一轻轻放在床榻上。 楚辞云侧坐床沿,看向她的眼中带着犹豫,他轻声解释:“我不能让更多的人涉及此事…所以,只有我能帮你疗伤。” 纪堇一眼睛打开一条缝,她尚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便道:“多谢。” 她应得如此爽快,楚辞云不确定她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他说得更直接:“我需要帮你取箭。” 纪堇一愣了一下,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她睁大的眼睛悠悠阖上,声音绻懒:“反正上次我也看过你,你把我看回去,也算两不相欠。” 楚辞云开药箱的动作瞬时僵住,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僵硬地抬眸朝枕上安然躺着的娘子瞥去,又见她无甚所谓的样子,一时无话可说。 纪堇一对世人的诸多顾忌是不能理解的。她从小就生活在死士营,根本没人把她当做人看,就更不要提男女有别,礼法纲常了。 但纪堇一不笨,见过那么多人,她总能猜出一些人世。只是她不能理解罢了。 楚辞云:“那…我开始了?” 纪堇一:“哦。” 少年起身,解开娘子腰带,不知是不是担心她害怕,他和她解释:“我伤重时跟随赵大夫学习医术,如今算来也将近一年了,对这种刀伤箭伤处理得还算得心应手。” 纪堇一轻应一声。 剪刀触碰她左胸,楚辞云尽可能地避开直接接触,剪开她胸前衣服。 朱红色衣料、缎面中衣、缠了一圈又一圈的束胸长带…… 一层层衣料落地,触目惊心的箭伤与少女白嫩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楚辞云目光迅速移开。 他第一次帮女子疗伤,自有些不适应。楚辞云深吸一口气,醒了醒眉目,他借帕子遮住少女光景,压着她的肌肤,低声:“我要把箭拔出来。会有点痛。” 纪堇一没出声。她想,她全身上下哪处不痛,他在说什么废话。 楚辞云便握住箭杆,一鼓作气将箭拔出。剧痛袭来,纪堇一闷哼一声,顿时鲜血涌出。她睁眼瞪着床帐,眸中水雾朦胧。 鲜血刺激了楚辞云目光,他脑海瞬间绷成一根弦,飞速取来金疮药敷在伤处,银针烤火,开始缝合。 楚辞云手艺精湛,有条不紊地进行缝合,但就算他再表现得如何淡定与临危不惧,被遗忘在床榻间的手帕醒目地提醒着他此刻的慌乱。 指肤相触的柔滑细腻之感正集中精神缝合的少年是感受不到的了。而纪堇一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亲密接触。 少年指腹压来的瞬间,恍若一股电流袭击,纪堇一浑身一僵,羽睫轻颤……她好像懂什么是男女有别了。 纪堇一愣愣地低头看着此刻伏在她上方的专注少年,他面容白皙俊逸,因为全神贯注而眉峰微蹙,整个人多了一份凌厉之感,空气中多了一分旖旎之感。纪堇一心脏猛缩,一时臊意涌上心头,她索性闭了眼。 — 在楚辞云缝合好时纪堇一失去意识晕过去了。 楚辞云费心费劲地帮她处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血水换出去一盆又一盆,暨白心疼地看着自家忙得细汗直流的郎君,好几次提出他来处理这些小伤,最后被楚辞云赶了出去:“胡闹!女子清白可是能随便的?” 暨白委屈:您不是说过危难之时小节不论吗。况且他又不会对纪姑娘做什么。 但暨白不敢反驳。 纪堇一夜里起高烧,楚辞云又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她大半夜,好在纪堇一身体素质不错,硬生生熬过了这晚危险夜,他才得以放心在小榻上歇息。 清晨时分,纪堇一从混沌中醒来,地龙生热,整间屋子暖洋洋的,纪堇一忍不住咳嗽两声,云纱帘外的榻上便有了动静。 楚辞云睁开眼缓了片刻,才柔声问她:“纪姑娘醒了?可要喝水?” 纪堇一低低地应了声。 她休息了一夜,总算清醒过来。此刻楚辞云过来喂她喝水,她一边受着他的照顾一边思考着这件刺杀任务的始终。 纪堇一问:“救我只会害了你,为何还要救我?” — 昨夜楚家父子夜谈,楚辞云知道瞒不了父亲,便将他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还特意说了纪堇一那日救他的事。 一提起楚辞云生辰那日做的荒唐事,楚相爷就气得心脏疼,再想到今日儿子做的凶险事,楚怀远气不打一处来。 相爷怒斥:“所有杀手都往西门逃,自投罗网,纷纷自尽,只有她选择东门,其中必有问题。” “你连她的根底都不知道就想护住她,你拿什么保护?拿你的命吗?” — 楚辞云侧坐在床边,不似那日纪堇一喂他水一般粗鲁,而是轻缓地倾斜至她口里。 他见她喝够便收了杯子,少年低眉顺目,温声淡语:“娘子怀疑我对你别有图谋?” 纪堇一眨眸,盯着他柔和侧脸莫名心虚,心里似有个声音在说:看他这么漂亮柔弱,这个好心肠的郎君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纪堇一轻咳一声,刚想说不是,却被少年打断:“我确实对你别有所图。” 纪堇一:......能不能让她对他有点好印象。 楚辞云对上她的视线,直言:“希望娘子如实告诉我,昨日你为什么与同伴背道相驰,只有你一人逃出。” 他声音温淡,平静如常地陈述着昨日惨战,那般冷血残酷。 而祭坛血色瞬间席卷纪堇一大脑,她瞳孔猛缩,像是被一根极细的针插进心脏般,被无声无息地刺了一下。 纪堇一面色瞬间苍白。却又不得不警惕思考楚辞云问这句话的意义,是担心她别有任务?纪堇一心里冷笑,逆反心理作祟,她无关紧要地问了句:“我不说的话你是不是要将我送官了?” 楚辞云眉头轻微皱了下,眼神复杂地盯着她,声音清澈又坚定:“我说过我是来救你的。你不能说我便寻其他路子去查。” 纪堇一挑眉,她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虽然她有点感动,但更多的是怀疑。她唇角微勾:“你既救了我,我自会回答你的问题。”纪堇一知道有恩必报的道理。 她开始回想那日情景,“为何只有我一人存活...”她自言自语。 纪堇一声音略哑:“西门,死路。是他们自己选的死路。” 她对长安的地势不熟悉,是靠同伴提供的信息商量的计划,她并不知道西门会是重兵把守的死路。她的同伴骗了她。 他们要去送死! 纪堇一双拳紧握,试图冷静。她冷声:“我的任务是刺杀太子。而他们要阻止我刺杀太子,并带着我一起送死。” “若是没有陈三,我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我如何得知!?”
第9章 纪堇一情绪不定。忽然她的手腕覆上一片温热。 纪堇一抬眼看向楚辞云,褐眸已然染上杀意。早已融进她血肉的杀戮之气向外释放。 而楚辞云隔着衣袖握着她,将一张纸条放进她掌心里。 纸条被血染红,被蹂.躏得皱痕细密,纪堇一看清这是什么,瞳孔轻微颤了颤。 楚辞云:“这里住着一对母女,你的同伴托你照顾她们吗?” 这张纸条是杀出禁军时陈三偷偷塞到她手里的。 纪堇一沉闷应声。 楚辞云不再说话。他相信纪堇一所言,心里百味杂陈——昨日情况万般凶险,若是她走了西门许是必死无疑。 这就是她的生活吗?若是以前养尊处优的贵族郎君定然无法想象那种死里求生的生活,可现在的他却被这种血淋淋的人生狠狠一击。 楚辞云静静看着她的桃花眸里,浮上一层淡淡的怜惜。 好在他救下了她。楚辞云心想。不管以后如何,他是一定要护她的。 那日纪堇一不要命地救他的举动便足以让楚辞云护她。 哪怕她救他只是出于纪堇一的冲动与本能,楚辞云也为她这种本能心动。 那是她自己都未发觉的善良。楚辞云珍惜她的善良。 恰时暨白端药进来,劝自家郎君:“您去歇息会吧,奴照顾着纪娘子就好了。” 纪堇一闻言定定看向少年,她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却像带钩子般搭在他身上咬住不松,楚辞云在那双沉郁的眼眸中读出了她的不愿意。 楚辞云眼珠转了转,笑言:“好。那,纪姑娘喝完药好好休息,安心在相府养病,在下一夜未睡,也该去休息了。” 他直勾勾地与躺着的娘子对视,想从她眸中看到别样的情绪。 楚辞云想逗逗她。 果见娘子秀眉微蹙,但不言语地将脸撇开,仍旧冰冷,一副不想理人的模样。 暨白按照自家郎君的示意上前,将药勺递到纪堇一唇边,和气道:“娘子,奴喂您喝药。” 纪堇一不习惯别人伺候,只瞥他一眼,淡声:“多谢。我自己来就行。”说罢她从被褥中探出手要端过药碗。 暨白移远了点,连忙说:“不可不可,娘子若是这般喝药会洒在床上的。” 纪堇一固执地与暨白对峙:“不会的。”她这么厉害的杀手怎么会允许那种失误出现? 暨白有些为难,纪堇一便起身要抢,一不小心扯到伤口,“嘶”一声躺了回去。 纪堇一皱眉。而一旁本还看戏模样的楚辞云顿时神色紧张起来,他回到床沿,示意暨白将药碗给自己。 楚辞云叹气:“想起上次我受伤时娘子对我悉心照顾,此刻娘子身处病榻我却袖手旁观,实非君子之举。还是让在下来照顾娘子吧。” 纪堇一“不”字还没出口,就见少年已将药勺递到她唇边。纪堇一看着那张清秀俊逸的脸,鬼使神差地张唇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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