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唇笑:“娘娘很失望?” 蔚姝连忙摇头:“没、没有。” 这一刻无论是谁救她于危难中,她都会感激, 怎会失望。 即便这人是谢狗,至少他没有冷眼旁观,看着她活活摔死于马下。 玄褐色的外袍裹在身上,隔绝了晨曦透冷的风,精神松懈下来,蔚姝才感觉到手心传来烧呼呼的疼痛,她轻轻蜷起手心,想离谢狗远一些,却被对方禁锢在怀里动惮不得。 “娘娘若不想再摔下去,就乖乖别动。” 谢秉安垂眸,凤目在蔚姝苍白的脸颊上掠过,忽而抬眼,眉目冷冽的凝着不远处,从四周出现一群黑衣人,手执利剑,常年隐匿在阴暗处的暗卫,眼底都是光线照不透的阴森杀意。 不自量力。 谢秉安抱起蔚姝,让她面朝他而坐,手掌覆在她的后颈将她按在怀里:“待好别动,我带你出去。” 耳边是谢狗胸膛里震荡如鼓的心跳声,他的指腹轻一下重一下的按着她的后颈,像是安抚受惊的小猫,竟莫名的让她方才受惊害怕的心逐渐稳定,她轻轻捏住谢秉安的衣裳边角,娇软的颤音从缝隙中闷闷传出:“出、出什么事了?” “没事。” 耳边风声阵阵,没过多会,蔚姝便听到云芝的声音。 “小姐!” 蔚姝震惊的抬起头看了眼周围,发现她所处的位置竟是在她的营帐前,而座下的良驹不知何时已瘫倒在地,而她,正被谢秉安抱着走入营帐。 她惊叹的瞪大了杏眸,望着谢秉安脸上的黑色鎏金面具,喃喃道:“你、你”好厉害啊。 最后一句她没有说出来,心中却早已震撼。 谢秉安将蔚姝放在榻上,看着自己的衣袍将娇小的人整个裹入其中,漆黑的眸底涌起难以遏制的暗色,在云芝与郑慧溪走到帐外时,他垂下眸,取出外袍搭在手臂处,对蔚姝道:“娘娘好好歇着。” 蔚姝躺在榻上,听到营帐外传来郑慧溪的声音:“臣女拜见掌印大人。” 营帐外,谢秉安脚步微顿,垂眸乜了眼身姿娇小的郑慧溪,淡漠的“嗯”了一声,竟是让郑慧溪震惊且错愕的抬起头,却只见到已经走远的掌印。 “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云芝急匆匆的跑进来,将蔚姝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除了手心有擦伤以外,再没其他的伤,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不禁愤愤的骂:“皇后欺人太甚了,她此举不是明摆着让小姐送死吗!” “姝妃娘娘。” 郑慧溪的声音从营帐外传来:“您身子如何了,要不要臣女为您唤太医。” 隔着帐帘,蔚姝轻声道:“我没事,谢郑夫人关心。” 郑慧溪道:“姝妃娘娘无碍便好,那娘娘且先歇着,臣女晚些时候再来探望娘娘。” 郑慧溪走后,蔚姝才问:“谢狗是怎么知道我遇到危险的?” 她骑马时,谢狗并不在。 云芝道:“这件事还得感谢郑小姐,若不是她急中生智去找掌印,奴婢还不知该怎么办呢,你说温九也真是的,怎地今天偏偏不见人影,害的我好找。” 原来是郑慧溪告知的谢狗。 谢狗能救她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她的血可是对皇帝有大用处,她若是出事,谢狗也难辞其咎,至于温九,他应该是探路去了,毕竟要带着她与云芝逃离猎场,不是一件易事。 一场虚惊惊动了皇帝,皇帝担心蔚姝身子有个差错,害他没有了药引子,便让李道长赶紧给蔚姝看看,他正是日日饮了她的血,四肢的肿痛才消下去,不仅如此,身子都觉得比以往强健不少。 “秉安啊,这次真是多亏你了,不然朕绝不轻饶皇后!” 皇帝怀里抱着美人儿,手指在女人纤细雪白的臂弯上抚/摸,眼睑下泛着淡淡的乌青,瞧着是身子亏空,可他却觉身子一日比一日健朗,就连雄风也胜似以往。 谢秉安垂着眼帘,声线一如既往的清冷:“这是奴才该做的。” 帐内烛火灼灼,将男人半侧身子映在光亮处,另一侧隐匿于暗处,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浸着几分凉薄,冷白的薄唇轻抿着,明明是自称奴才,可身上的那股劲,说话的语气,都丝毫瞧不出一点居人于下的卑微。 即使如此,皇帝也并未放在心上。 在他心里,只要谢秉安的主子是他,他便能高枕无忧的坐在这个帝位上,任他燕王翻了天也篡位不得。 皇帝的手掌在美人儿的/浑/圆处重重捏下,疼的女人皱紧秀眉,不敢发出一丝声音,他斜眼看廉阜:“李道长呢?” 廉公公道:“回陛下,李道长——” “老道来了。” 帐帘由外掀开。 仙风道骨的李醇览走进来,手指抚了抚下颚胡须,将拂尘搭在小臂上,一手竖立于下颚处,对皇帝行了一礼:“不知陛下找老道有何事?” 皇帝笑道:“李道长,姝妃方才受了惊吓,你快去给她瞧瞧,可千万别让她有个闪失。” 李醇览颔首:“老道这便去。” 说罢,正要转身离去,又看向谢秉安:“掌印,随老道一并走罢,不然,老道一人入姝妃娘娘的营帐多有不适。” 谢秉安掀了眼皮看他,见他眼底藏着打趣的笑,眉峰皱了皱。 皇帝道:“秉安,你跟李道长一道去罢,李道长需要什么药材,你尽快吩咐他们去办。” 谢秉安:“是。” 回到营帐没多大会儿,蔚姝便起了高热,浑身发冷,冒着虚汗,李道长与谢秉安进来时,她正躺在榻上昏昏沉沉的,似是已经烧迷糊了。 云芝正急的火烧眉毛,听见脚步声,转身便见廉公公领着戴着面具的掌印与一位道士进来,那道士一瞧便知是宫中人人所知的李道长。 不等云芝先开口,谢秉安眉峰紧皱,声色沉寒:“她怎么了?” 云芝都快急哭了:“掌印,您快救救娘娘吧,娘娘定是着了风寒,受了惊,这会都烧糊涂了。” 谢秉安几步上前,撩袍坐于榻边,指腹搭在蔚姝脉上,肌肤相贴的瞬间,滚烫的热意沿着指腹袭来,他沉下凤眸,冷眼扫向李醇览:“还愣着做什么!” 李醇览:…… 是谁一进来就急急忙忙的先把脉上了? 这小子把他的位置占了,反过头凶他这个老头子! 李道长瞧了眼蔚姝异常的脸色,平息不忿,先不跟这臭小子计较,他上前为蔚姝诊治,眼角的余光偶尔瞥一眼一旁眸色阴沉难看的谢秉安,心里忍不住啧啧几声。 平时将蔚姑娘跟宝贝似的藏在乐明宫,不让任何人靠近乐明宫一步,暗地里为蔚姑娘铲除了不少居心不良试图靠近乐明宫的人,倒是他自己,成日里一会掌印一会小太监的往乐明宫跑,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住在乐明宫了。 “她如何?” 谢秉安声音沉冽。 李道长收回手,道:“无大碍,娘娘只是受了些惊吓,外加寒气入体,老道开些方子,喝上三日便好。” 没多久他们便离开了。 云芝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正等着宫女将煎好的药端进来,没想到等来的会是温九,他穿着藏蓝色的太监服,端着煎好的药,云芝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温九,你一清早跑哪里去了?” 谢秉安:“去探路了。” 云芝还要继续埋怨的话顿时梗在唇齿间,叹道:“小姐这次差点丢了性命,我们等小姐病好,赶紧逃吧。”她看向温九,续道:“实在不行,你就带小姐一人走,不必管我。” 谢秉安道:“你先出去。” 云芝还想继续,却被对方止住:“再说下去,药该凉了。” 云芝:…… 她退出去守在帐外。 谢秉安将托盘放在桌上,走到榻前,取出药丸放进蔚姝的唇齿间,女人难受的呓语,脸颊烧的通红,眉心拢着极难受的痛苦。 他俯下身,指腹捏住她的下颔,/舌/抵/开/她的唇畔,将药丸抵/进去,贪/婪的,眷/恋的索/取。 “娘……” 昏迷中的人儿痛苦的呓语,紧紧皱起的眉心拢着难以遏制的疼痛。 蔚姝哭泣的抽噎,下意识的蜷起手指,却被手心的疼刺激的颤了颤眼睫,像是蚂蚁啃咬的疼沿着伤口一路蔓延,全身都泛着酸麻的痛意。 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顺着鼻尖落在她轻颤的眼睫上,将她眼眶溢出的泪珠尽数吞没,热热的呼吸喷洒在眼皮上,激的蔚姝心尖窜起丝丝缕缕的酥麻,连带着指尖都带是颤栗的,她睁开眼,朦胧的视线里出现一张清隽冷俊的容颜。 是温九。 蔚姝耸着鼻尖,委屈难受的哭起来:“我、我差点就死了。” “我还梦见我娘了,她让我回去,可是我不知道要回哪里。” “温九,我好难受……” 榻上的人儿哭的娇躯颤颤,泪水打湿了鬓边的发丝,可怜的沾在耳边。 谢秉安拭去她的泪,平静的目光终于裂开丝丝裂痕:“没事了。” 蔚姝哭的越凶了,都说生病的人容易矫情,好像说的就是她,看着温九难得流露的耐心温柔,蔚姝顺杆子往上爬:“温九,我们逃吧,我再也不想待下去了,这里的人都想杀我,她们都想要我的命。” 说着,哭的倒是越凶了。 “一切都会过去的。” 谢秉安抱住她。 逃不了的。 有他在的地方,也得有她。 她的气息已经嵌在他的骨肉里,就像是嗜/隐的毒药,分不开了。 蔚姝瞪大了湿漉漉的杏眸,她觉得自己胸腔里的气息快要流失,本就高热的身子,好像更热了。 “唔……” 就在蔚姝以为要溺于这场温情时,温九终于退开。 他好像和谢狗的不太一样。 蔚姝觉得,许是她喜欢的是温九。 蓦地想到‘喜欢’二字,蔚姝有些呆住,她错愕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温九,心口如擂鼓般震荡,她、她好像对、对温九并不是亲人的亲情,而是男女间的喜爱。 蔚姝慌乱的移开视线,不敢去看温九。 谢秉安皱眉,缱绻的气息被小姑娘的冷情激的荡然无存,他扣住她的下颔:“躲什么?” 蔚姝:…… 她想转头看向别处,却被他掌控着局势,动惮不得,只能用湿漉漉的眼珠子四处乱转,就是不看他,只是绯色的脸颊比方才更红艳了些。 谢秉安眉峰拢着寒意,逼视她的眸:“在想什么?” 蔚姝看到温九眼底浮出的阴翳,心里咯噔一下,再次惊慌的转动眼珠子,被温九捏着的唇畔口齿不清、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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