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狎妓的事情,很多时候也都是一团乱麻纠缠不清的。曾卫也不是天天跟在徐录成的屁股后头,并不清楚,怎么原先是张宝中看上的牡丹,后来又变成徐录成看上人家了。 裴照见他那里也问得差不多了,点了点头,让姚之敬带他回去休息,然后叫人备马,准备去趟张侍中府。 如今张侍中抱病在身,张宝中为人子,必然在病榻前服侍。否则对不起张家严明家风。 裴照甚至怀疑,张侍中中毒一事,和张宝中也有牵连。毕竟毒是从牡丹那里出去的。 万万没想到,还未到张府,便又一次看见了薛容与。 薛容与原先说着要去问镇国公主些事儿,便回了上林坊,裴照以为她问完之后至少该回大理寺。徐录成的死讯他还没想好怎么告诉她,便安排了姚之敬在大理寺候着,到时候让姚之敬和她解释,却不想,竟然在张府外碰上了她。 薛容与见到裴照也是一惊,她来张府,显然没有通知任何一人,孤零零地上路,孤零零地走在街上,像是一缕游魂。 不过她手中那啃了一半的胡饼倒是给她惨白又瘦削的身形增了两分人气。 裴照看她一副短打胡服,头发扎得头皮都绷得紧紧,满身上下写着要去搞事。他不发一言,皱了眉。 而薛容与瞧见裴照,先是一阵惊慌失措,半天才急吼吼地说:“我表舅呢?” 裴照:…… “节哀。”他咬着唇,万般无奈。 薛容与眼底的哀恸不似作伪,但很快被另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取代,她盯着裴照问道:“你来这儿,是查到这事儿和张家有关?” 张家目前还是受害者的姿态。毕竟张昴也在此案中陷入昏迷,生死未卜。他的儿子张宝中即使和牡丹有所牵扯,也很大可能是被牡丹作为向张昴投毒的媒介。可薛容与的神色,却像是觉得张家也是嫌犯似的。 对了,她这一身打扮,这一身杀气,绝非是来慰问受害人亲眷,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一般。而她甫一看向裴照的眼神,带着一丝没来得及掩藏的慌乱。 她是在镇国公主那儿知道了什么,所以赶来? 裴照上前拉住她:“你怎么来这儿了?”为什么不事先和他招呼一下,又一个人一副孤胆英雄的样子,去闯龙潭虎穴。 薛容与知道自己如今这个打扮,骗裴照说她是来慰问张侍中的也不可信了。便叉着腰,仰着头,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觉着张昴病得蹊跷,过来瞧瞧。” 张昴都病了好些日子了,现在才觉得蹊跷。裴照更是觉得一定是镇国公主同她说了什么,才将她引来此地。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伸手拽住了薛容与的手腕。 自在则天门前薛容与和他坦白十八年前旧事后,他倒是对这些小小的接触无所谓了,可此时薛容与却一反常态,触火似的将手弹了回去,一双眼睛湿漉漉抬起来看向裴照,愣了一须臾才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怎么、怎么了?你又来这儿干什么?” 在国子监的时候都是她粘着裴照,像是一块牛皮糖似的糊在身上甩也甩不开,整天勾肩搭背地把他当成人肉拐棍,这回儿却连个手腕都不让碰了? 裴照按下眸中疑虑神色,平静地说:“审出了一些眉目,张昴的儿子张宝中供职工部,且两年前是牡丹的恩客。” 薛容与脸色变了变,“真的?” 裴照:“我为什么要骗你?” 言下之意,便是她也不该对他有所隐瞒。 可薛容与舔了舔唇,看着那张府晨光下的灰墙黑瓦,仿佛完全没听懂裴照话里的意思,打着哈哈企图蒙混过去:“也对,你银鱼袋都在我手里了。” 装睡的人永远也叫不醒。 裴照一把拽住了她背着的手臂,把她扯到自己的身前。裴家小子素来都是雅正端方,容止得宜,这种扭人的动作,没想到如此熟练,薛容与第一次甩开他的手臂,是因为裴照本就没想刻意捉她,但这一回,裴照用了力,硬生生把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薛容与身上伤口未愈,脑袋昏昏沉沉,之前的武力只剩下了不到三成,此刻突然发现裴照比她想象得要有力气。 她不安地扭着,背上贴着裴照宽阔的胸膛,这个角度她只能转头怼着裴照高挺的鼻尖:“你干嘛裴日轮!放开老子!” 裴照满眼的恨铁不成钢,深深凝望进她的双眸,同窗五载,他对她的行为模式也摸得差不多了,现在薛容与显然已经是耗尽了体力,靠着一口气在强撑着往张府这边来。可在则天门前她向他坦白的时候,裴照明明觉得她应该是把压力卸掉了一点的,不出两个时辰,反而变得比之前还要紧绷,这不符合逻辑? 他压低了声音凑在她的耳边:“镇国公主和你说了什么?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 薛容与本想否认,可裴照低哑的声线撞入耳鼓,温热的气息拂过裸|露在外的脖颈,她背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眼前不由自主地发黑。 “你连你弟弟的事情都同我说了,还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裴照说。
第51章 .佩姬 薛容与觉得自己耳朵被风闪了一下,有句话没有听清。 但她也没来得及再去和裴照好好确认他之前那句话说的到底是什么了, 因为她强扭着脖子, 本就因为伤口和着凉而病弱的身体真的支撑不住了, 用这么个别扭的姿势说两句话,眼前像是放了一把上元节的烟花,噼里啪啦地冒着火星。 她还能跟裴照犟上两句嘴,完全就是靠着薛小霸王的一股牛劲儿顶着的。现在她是强弩之末, 完全顶不住了,腰上卸了里, 往裴照怀里仰倒下去。 裴照稳稳地接住了她。 她阖着眼,微微蜷曲的睫毛颤动着,两颊绯红,呼吸滚烫。明明是个清白人家的姑娘, 却要出生入死,纠缠大理寺和朝廷的事儿,她做的这些,就算是一般的男子,也不一定受得住! 跟在裴照身后的大理寺宿卫们眼见着两个大人斗嘴,跟着裴照和薛容与查了三天的案子,早就习惯了两人的相处模式。那燕王是个不撩他们裴少卿就浑身难受的主儿,裴少卿也就和这个老同窗热络些, 两位大人亲亲密密地交头接耳也纯属正常, 所以他们也就静静等着这燕王殿下闹够了, 他们好办正事儿。可没想到斗着斗着燕王就倒下去了。 靠着裴照最近的宿卫连忙上前一步要帮裴照接人。但裴照却自己抄着薛容与的胳膊, 将她翻了个身,拦腰横抱了起来。 她很轻,在白云山的时候裴照就已经见识了她的重量了。绷得紧紧的胡服下面是纤弱而不堪一折的骨骼,腰身似乎一掐就断。他不放心将薛容与交给旁人,便吩咐宿卫暂且守着张府,自己亲自回一趟上林坊将人送回去。 可马刚出坊门,正要往上林坊拐去,他却勒住了缰绳,掉了个头。 薛容与这身打扮出来,又上张府去,可见确实是知道了什么,多半和镇国公主府牵扯极深,镇国公主府万万不可再回了。他直奔永泰坊。 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站着出去的薛容与,躺着被裴照给送回来了。 幸好上午也不是什么客流量大的时候,佩姬下楼看见裴照抱着薛容与,一双蓝色妖媚的眼睛里顿时盛满了惊恐。 薛容与以一个颇为柔弱的姿势蜷缩在裴照的怀中,一颗脑袋靠着他的胸口,两只手垂着。裴照托着她的后背和膝弯,手有些抖。 毕竟裴少卿不是那种五大三粗的武官。 可饶是这样,一个挺拔颀长的青年,打横抱着另一个纤细高挑的青年,站在翠微楼的门口,场景也诡异得很。 佩姬扑出来,连“薛郎”二字都喊不出了,一双大眼睛无措地看向裴照。她迎来送往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却被这个场景弄得慌了神。 龟奴也是有眼力见儿的,想要帮裴照搭把手扶着薛容与,可裴照硬是半分不肯假手于人。就算托着薛容与有些吃力,但他还是笃定地环着她一个人往楼上佩姬的房间走去。 好歹也是来过一次的人了,对翠微楼的地势有些熟悉,他将薛容与放到佩姬的香榻上,才抬起眼,看向那个站在门边,使劲拽着裙边,一张脸神色不定的女人。 “你来照看好她。”他说,“若她醒了,不许她跑到别处去。” 佩姬反手关上了门,她的目光在昏迷的薛容与脸上黏了一会儿,又拔下来,黏到裴照脸上:“裴少卿……” 裴照垂着眼,将榻上的被子扯过来替薛容与盖严实了,继续吩咐:“她身上不少伤,绝对不可以再乱动了。” 他尚还有案件需要追查,只能将薛容与留在佩姬这里,于是他起身准备离去。 佩姬上前一步:“裴少卿。”此前两面,佩姬脸上的表情,无不是粉面含春,直勾勾盯着薛容与的眼神,再无心的人都能瞧出一双眸里的春意萌动。可是现在,她的神色却是冷静自持,那双碧蓝的眼睛没有再硬拗着娇弱妩媚的表情,垂下来,带上了一丝疲惫,也洗净了一阕风尘。 裴照从薛容与的腰上把他那枚银鱼袋摘了下来,她惯会拿着鸡毛当令箭,当初借给她银鱼袋就是大错特错,幸好现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最重要一点,暂时不要让她回镇国公主府。我有什么消息,会让人执银鱼袋而来。” 他将鱼袋在佩姬面前晃了一圈,意思是让她记住鱼袋的样式,不要认错。 “裴少卿此去,可是凶险?”佩姬喉头压了一圈的疑问,到底没有问出口来,便捡了一句最稀松平常的。 “你照顾好逍遥便是。”他说。 佩姬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逍遥”是薛容与的字。她咬着嘴唇,侧过身准备给裴照让出一条道儿来,裴照复又用目光重重地望了薛容与一眼,似乎他的目光如同他的双臂,可以张开来将她按入怀中。他终于起身告辞。 走到门前,佩姬忍不住了,有一事她必须要确认:“裴少卿不怕她身份暴露?” 裴照停下脚步,望向佩姬碧波万顷的双眼,她神色坦荡,眸中是他熟悉的,对薛容与的关切,裴照终于笑了一下:“于她而言,在我面前暴露,比在你面前暴露,要严重得多,不是么?” 佩姬问话的时候,也没指明薛容与是什么身份,若裴照不知薛容与是女子,自然会以为佩姬指的是,堂堂燕王暗地里到妓寮养病,身份暴露。可裴照这么一回答,已经是承认,他知道薛容与女子身份,他也知道佩姬同为知情人。 佩姬的一双眸子垂了下去:“是。” 裴照推开门,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翠微楼的鸨母和龟奴早就在春深台出事儿的时候就听说了裴照的威名,加上他一路赶来,浑身上下都是披霜带雪的煞气,鸨母和龟奴纷纷缩着头不敢正眼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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