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提起这个,倒并不在萧曼的意料之内,怔怔听他说完这些话,当下也淡淡道:“劳表兄挂心了,只是人各有命,注定了如何那便如何吧。” 骆忆川似已不在乎她语气中的冷漠,暗中觑她眼中的神色。 毕竟还是个小丫头,遇上这种事儿终究还是怕的,这往后的路也难走,现下舅舅虽然表面上仕途还算平顺,可暗地里的事儿又有谁清楚呢? 到时候出了事,她就是无根的野草,少不得还是要找人攀附。 “谁说不是呢,这世上的事,还真是算不准的。”他一笑,转身就走出廊檐下,旁边的随从赶紧撑着伞跟了上去。 等身旁的小婢出言提醒,萧曼才回过神来。 回到前厅,看着堆在那儿的漆盒,略想了想,就叫人都先将东西搬去旁边的小隔间。 “主子,这表家老夫人也怪有意思的,您都还没出阁呢,她就给你请了这个送子观音。”小婢似是憋了很久,这时候看四下里无人了,才忍不住开了口。 经她这般一提,萧曼这才发现那慈眉善目,宝相庄严的观音怀中果然抱着个胖嘟嘟的小娃娃。 “没事儿,就装那里头收好吧。” 她漠着眼,假作那只是件寻常的东西,可纵使面上装得再平静,半掩在袖筒里的手依旧是在颤着,想来骆家上下已经都知道自己同母亲一般有“怪症”,这送子观音现下就显得嘲弄十足。 忽然间觉得心中一阵发凉,怨不得梦中她去了骆家之后,除了表兄,骆家的长辈竟是没一人愿意见她。 “主子,其它的,您不瞧瞧么?” 瞧? 有什么可瞧的? 人家都说了,宫里头的娘娘都没有,她要是用了,得成什么样? “不瞧了,将那只黑漆画着如意云纹的取来便是。”这只匣子既然是送给秦恪的,那还是要送过去的。 仆厮将那黑漆如意云纹的匣子挑拣出来,萧曼双手接过,触手就觉得沉甸甸的,也不知这里头究竟放了多少东西,吩咐了两句,自己便捧着这漆匣径直去了隔壁宅院。 此时雨势又渐小了,只是淅淅沥沥,缠绵不尽。 叩了门,半晌之后也没人应。 难道与父亲一样这么一大早便去了大理寺? 轻叹一声,胳膊肘一用力就将门给推开了,因为这儿住户并不多,两家又挨在一处,平日里也甚少有路人过往,所以他哪怕是出门都极少锁门。 萧曼就跟从前无数次一样进了院子,虽然只有他一个人住,但内外竟都打理得整齐干净,也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 她抱着漆匣在院子里呆望了好半晌,才走入前厅,可将漆匣搁在桌上之后,又觉得这般不妥,左右瞧了瞧,于是决定将它放在他的书斋里。 从前她就是个不爱清静的人,总觉得太冷清了有些怕人,可如今同他在一处久了,反倒觉得这份不被打扰的清静很闲适。 将匣子搁在书案上之后,萧曼并没有离去,而是将喜欢的木香丢入白瓷香炉里点上,然后走到书架前瞧瞧有什么新奇有趣的书。 恍然这儿就是自己的书斋。 她对那些正儿八经的书半点也提不起兴致,这会子就专挑那些奇闻异事,光怪陆离的看。 跟着父亲在大理寺当仵作的这些年,或多或少总听说男人都爱看那些富贵小娘子和落魄书生的香艳故事,还有什么卖油郎和花魁…… 这会子心血来潮,忽然间就想瞧瞧他的藏书里有没有类似的。 不怀好意的轻笑一下,手指划过架子上的每一本书册,忽然在一堆佛经前顿了顿。 香艳的话本没找着,却找到了一堆经书。 想起先前他默的般若心经,萧曼不禁也好奇起来,这东西真那么吸引人么?还是看完了会有不一般的心得感悟? 这般想着,忽然觉得读一 * 读也不错,于是便随意拿了一本,可是顺手翻开一页,眼前却不是该有的语句,而是一副图画。 画上秀石雕廊,红柳绿枝,一名云鬓罗裳的年轻女子背身倚坐在美人靠上,似在瞧着身旁的小儿嬉戏玩闹。 明明是春美人欢的画面,却叫人看不出半点暖意,尤其是那女子背身而坐的样子,怎么瞧着都透着股诡异。 原来经书都是幌子,里头是另有乾坤么? 她心下满是疑惑,好奇心起,拈着册页继续往下翻。 不出所料,后面果然也都是画,背景全都与前面大同小异,或亭台楼阁,或溪水潭边,或闲居小院,不同的是,画中的人物多了一名男子。 看似一家三口的和睦美满画面,却因为所有人都没有眉眼五官而显得有些诡异。 萧曼见过他画的画,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上面的墨迹一瞧便知是他一笔一道画上去的。 “验官见过从火场死里逃生的人么?” “我那时还小,大约也就五岁的样儿吧……” “母亲护着我,活生生被带火的横梁砸死了……” 曾经他说的每一句话,此刻都在她耳畔不断地重复着,萧曼只觉心里头发酸,竟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忙合了书册,小心翼翼地放回原来的地方。 站在书案前,她不禁想,他究竟是带着怎样的心情画下这些的呢? 所有的画全都定格在了他幼年时,不是说父亲是前些年才过世的么?但怎么瞧那画的感觉并不像呢? 萧曼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回到架子前,又在那些经书里挑了一本,这本也与先前那本一样,不过墨迹却像是新的。 她又往后翻了几页,果然后页全是空白,应是还未画完的。 手捧着“画册”,她怔怔出神,就连有人已经走到她身后了都未察觉到。 “曼娘,在瞧什么呢,这般入神?”
第48章 女朋友超可爱 萧曼心下暗惊, 就觉一股微凉的风袭到鬓边,顶上发髻间随之一紧,像被什么东西钗住了。 猛地回过头去, 那鹭鸶补子便硬生生戳入眼中。 她一声惊呼, 手里的“画册”落到了地上不说,后腰正磕在木架的边沿上, 忍不住咬唇“咝”声痛呼。 怎么他会在这时候回来呢? 而且还闷声不响忽然就站在背后,只差点没被他 * 吓死。 而他却好像半点也没觉出这样吓人有什么不对,反而似乎还在欣赏她这副狼狈的样子,眼中全是笑,一副颇得其乐的神气。 但他的目光从她身前掠过之后, 便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别开眼。 萧曼这才惊觉自己穿的是红纱薄氅,其实平日里瞧并没什么,可现下被“逼”到近处,人又斜着身子, 这般瞧上去似乎还真有那么点不端庄。 她红着脸, 登时站直了身子, 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这些, 只冲他笑道:“怎么回来也不吱一声?” 他并没立刻回应,而是倾身过去, 贴近她耳畔, 低低地“吱”了一声。 萧曼脸上不自禁地簇起火来:“和你好好说话呢。” 原本还有些“做贼心虚”的怯怯, 这会子却是被他这模样给逗乐了,可垂眼瞧见脚边的那本“画册”,她那颗心又被提了起来。 没有人愿意自己的隐秘事被人窥见,他应该也是一样。 该怎么办才好呢? 毕竟未经他同意就私自翻他的书架, 怎么说都有些说不过去。 发现不对劲了,不看直接放回去也行,可她当时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踌躇了一会儿,萧曼就弯腰将那册子捡起来,整齐抚好,递给他道:“我原是想找本书瞧瞧,不曾想就翻到了这个……嗯,你这一手妙手丹青真了不得,画得真好。” 秦恪没有接这话,而是垂着眼将那册子接在手里,翻都没翻一下,直接就抬手掠过她的鬓发间放回了书架上。 这一抬手,一放书,也不过眨眼的工夫,可萧曼却觉时间过了许久。 “其实也没那么好,随便乱画的,说来也觉得可笑,时间隔得久了,连人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不清楚了。” 忽然间他又开了口,淡缓的口气,细细品了之后却有些让人喘不过来气。 萧曼听他这般说,又瞧那瞥来的目光含着别样的深意,心头也不由一动。 他说的……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么? 秦恪又垂眼望向她,像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唇角撩挑的笑稍显发僵,但丝毫没牵动脸上该有的温柔:“若是还能寻得尸骨的话,倒真想请曼娘画个像。” 果然是他父母啊。 萧曼心头微凛,眉间也不由蹙了起来:“不是说是在火场里被砸了么……”怎么就寻不得尸骨了? 想起那些过往,秦恪寒意肃起,如刀似剑,从胸间横掠而过。 那是压藏在他心底的死穴,又像终身缠身的隐疾,不光甩不掉,还会时常犯了病似的想起,怎样的痛不欲生,只有自己知道。 他坠着唇角吐出一声残碎的轻笑:“烧完了之后又被抛尸江中,便再也寻不回来了。” 萧曼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当初不是说他父亲赶来救了他么?怎么就被人抛尸江 * 中,再也寻不见了? 这事情中间究竟有多少曲折? “其实先前那次在梅林说的,并不全是真的。”秦恪扯了下唇,又抬手扶了扶刚才并没帮她钗好的花簪。 “你爹也是那会子随你娘一起……走的么?” 萧曼一开口便发现声音干涩,本来想好的话仿佛堵在喉间,像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冲破出来,紧蹙着眉头,心中翻江倒海。 他似是沉浸在回忆中,眸光有些散,或许是悲伤到了极致,所有的情绪都已表现不出来了,就正如他此刻,淡淡的,瞧不出任何情绪,但却神游天外。 “嗯,曼娘猜得不错,他们是一块儿走的。” 这事儿本是不容不得任何人碰触的,谁也不行,但现下也不知怎的,他忽然很想对她倾诉。 “我原本也是一起被抛进江里的,可能是爹娘在天有灵,我倒是被人救了。” 萧曼却是想不明白了,不是也一起在火场里被烧的么,怎么…… “一个五岁的孩子而已,哪里值得他们费心思用火烧,只是将我吊在梅树上,看着爹娘被烈火焚身,然后再将我与他们一同抛入江中。” “那你手臂上的伤?”她低声又问。 “后来读书的时候犯困,不小心打翻了灯盏被火烧烫了。”他说着便抬起手臂,袍袖滑落间,那块胭脂色的印记迤迤地露出来。 也不知怎么,她瞧着竟出了神,脑中也是混沌的。 “官府没受理么?这案子。” 其实这本也不用问,按照她这些年在大理寺经过见过的来看,不见尸骨,就是说破天去也没法子立卷宗,而且救下他的人又是鲜家死里逃生的,就更不会去官府报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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