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织,谢谢你!”雷烟扭脸,笑靥灿烂比之窗外盛光也并无不及,刹时间晃了顾南枝的眼,“谢谢你为我着想,更谢谢你帮我确定了心意——若不是给阿爹冲喜,我与茂哥儿,今生怕是很难走到一起!” 是啊!顾南枝恍然开悟,他二人是为名义上的兄妹,若非冲喜情势所迫,怎可能有结合的机会?就算强行礼成,也会为世人所不容、难以在县中立足! 而且雷烟贵为侯府千金,日后说不定还会以联姻之名许给别家,与不能同心爱之人厮守相比,就算婚礼从简、礼金从宜,又有何惧? “是我目光短浅了,”顾南枝欣慰一笑,按上雷烟肩头行安抚之意,“我打心眼儿里祝福你们。” “嘿嘿,我先去探探路,”雷烟小手也搭上顾南枝的,脸上露出狡黠一笑:“只待阿织好事临近,我将全部‘经验’传授于你!” “胡说!我还早得很呢!”顾南枝面上一红,与雷烟笑作一团,气氛欢快得真真像是自小相熟的闺中姐妹。 “二小姐,喜婆来给您梳头了!” 门外喧声渐近,回首望去,却是丫鬟们引着一位年逾花甲的婆婆进门。 顾南枝侧身让出位置,立在角落陪伴雷烟。 “雷二小姐,吉时将近,老身给您梳头。”喜婆满脸堆笑,从红布托盘中捡起一柄精致的红木梳子,福福身端立在雷烟另一身侧。 “有劳喜婆婆。”雷烟面颊微红,唇边含笑,微低着头不敢看向来人。 门口簇着几名雷烟院里常侍奉的丫头,嬉笑着往里探头探脑地瞧。 在顾南枝既欢欣又好奇的目光中,身着吉服的喜婆一手执梳,一手托起雷烟乌黑长发,嘴里念念有词动作起来: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不知怎的,看着红梳一次次顺青丝而下,顾南枝莫名生出想哭的冲动,正想着,小郡主鼻子一酸,清亮眸中漫上一层雾腾腾的水汽。
第57章 热闹非凡 顾南枝少时在上京,曾跟随父兄参加过新人婚礼,不说见多识广,但也对成礼条贯略知一二,要说缮州不若京城繁奢,喜宴典礼自是无法相比,可饶是如此,小郡主还是一眼观出雷烟的婚事是何等素朴。 梳罢秀发,喜婆调脂弄粉欲为雷烟上妆。 “二小姐的眉生得真好,又弯又细,都不用怎么修呢!”喜婆手持螺子黛轻轻描着,很快勾勒出“眉色淡如远山”的形容。 雷烟抿唇漾笑,眨巴着眼睛看向妆镜:“还得是喜婆婆您画得好呀!” “呵呵呵,二小姐嘴真甜,这婚后呀,肯定能哄得二少爷每天都泡在蜜里似的!”喜婆捧腹而笑,手却端得奇稳,很快又在雷烟面上敷了一层脂粉,“啧啧,瞧瞧!这小脸儿俊得唷!” “新娘子真美!”“二小姐好漂亮呀!” 雷烟脸上羞红一片,轻阖着眼,微昂着头,任凭喜婆描画——眼角勾出上翘的弧,周围晕开浓淡相宜的红,连同眉心花钿、腮边团粉、唇若含丹,将整张俏脸烘衬得明艳鲜妍。 两个丫鬟上前搭手,帮着喜婆将雷烟一袭散发高挽成髻,盛着红木梳子的托盘撤了下去,换了铺着头面首饰的上前——当间一顶金光璀璨的凤冠,端的是格外精致夺目。 戴凤冠,披霞帔,喜婆丫鬟手脚麻利,不多时便将雷烟装扮齐备。 “阿织,明天再见,我就是‘雷夫人’啦!” “快去吧雷夫人!” 红绸轻绢如烟,雷烟眼前缓缓罩上一层朦胧,是以红盖头落了下来,视线受阻却也没有半分惧怯——她知道,待到再可视物,即是与夫君洞房花烛时。 虽只一步之遥,可当雷烟在喜婆搀扶下起身时,顾南枝总觉得她们之间恍若隔了天堑。 由于雷家喜事办的是“自家女嫁自家儿”,此等“荒唐事儿”在北鞍还是头一遭,虽没有先例,却也无人敢言——于情,小儿女两情相悦;于理,子女贤孝为病父冲喜;再有就是,侯府多年来积攒的威信和名声。 上述种种,足以堵住悠悠众人之口,在那顶八人抬的红轿行过府墙外一周时,左右街坊沿途齐声叫好,全都真心实意地祝福新人,不掺半点恶言。 雷茂身着绛红色乌边金绣锦袍,腰系金丝镶宝白玉带,足蹬青缎白底小朝靴,跨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走在送亲队伍最前方,新郎官满面春风,真真是好不得意。 大红的轿辇回到雷府大门,一直跟随的喜婆撩开布帘,高声唱报:“吉时已到——新人入府拜堂——” “恭喜呀!”“恭喜恭喜!”“恭贺新婚之禧!” 道贺声中,雷茂翻身下马,与被喜婆搀扶出轿的雷烟共执绵长红绸,携手朝着喜堂走去,一路上披红挂彩,就连雷府的侍婢小厮也都换上更为亮堂的布衫,列立在通路两侧,均的绽露笑颜、拱手喝彩。 “烟儿小心台阶。” “嗯……”还好有盖头遮着,若没了这布,众宾定会发现新妇羞得连脖颈都是通红一片,雷烟弯着唇偷偷想到。 ——这场婚礼去繁从简,一切事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随着二人在堂中站定,热闹红火的喜乐渐息,宾客们纷纷拥在门外观礼,顾南枝与郁离、宋柏一道,混在人群中遥遥观望。 “一拜天地——” 人群散动,新人转身朝着屋外天地缓缓拜了下去。 雷钧、雷沛端坐高堂,代父替母接过新人奉茶,饮后皆是满面动容,看着面前伴着“二拜高堂——”唱声躬身朝向自己的阿弟阿妹,身为兄姊的二人眸中晶亮,隐有泪光闪动。 “夫妻对拜——” 雷烟紧张地攥紧红绸,劲道之大令手心生汗,转动脚跟与另一边的雷茂持绸对立。 雷茂深情款款,温情目光落在小娘子身上,如花美眷在前,心下一阵乱跳,口里不免有些干渴。 两人同时鞠下身子,在众人欢呼声中直立起来,场上有重感情的、或是府里伺候的老人儿,禁不住在暗中抹去几滴眼泪,祝福洋溢的氛围在一声声“礼成!”、“送入洞房咯!”中到达顶峰。 礼毕,日头已然偏西,雷钧下场与众宾寒暄,引领众人行至宴厅,一行三人随人群方向一同赴宴而去。 “阿姐你哭了?”宋柏偏头看向顾南枝。 “没…没有,挚友大喜的日子,有什么好哭的……”顾南枝眼眶红红,睫羽扑闪着扬起小脸。 郁离不动声色牵起顾南枝垂在身侧的手,意料之内触到一点湿意。 “你阿姐是替她高兴,”郁离接过话茬,“儿女婚事,自古以来须得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雷烟姑娘这般能与心悦之人完婚的,实属少之又少。” 这些天下来,顾南枝惊觉自己居然已经习惯了郁离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亲昵举动——不过除了牵一牵手……倒也再无别的越界行为,小郡主只道他是为完善假身份,不让旁人看出破绽,却总是忍不住暗加揣测:这狐狸不会是堂而皇之行悦己之事吧?! “我是不知道男欢女爱有什么好向往的,费时费力,有这时间不如看会子医术……”宋柏踢着脚嘟囔。 “所以说你还只是个孩子呀!”郁离手握软玉心情大好,眼角眉间溢笑,一探头冲他揶揄道:“等你长大遇见命定之人,就知道什么叫作‘食髓知味’,什么叫作‘身不由己’了……” “哦?”宋柏不恼反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反唇相讥:“这么说,郁…咳,陆大公子深谙此道,此前定是桃花不断、颇有心得了?”尾音轻佻上扬,显然是意有所指。 顾南枝一愣,微沉着脸色看了过来。 “没有没有!”郁离霎时慌神,惊恐万状地反复解释:“阿枝你别听他瞎胡说,我没有!…真的没有!” “没有?那便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了?”宋柏看热闹不嫌事大,坏笑着火上添油。 烟儿成婚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么到自己这就“花团锦簇”的?顾南枝越想越觉得两相比较之下差距过大,一时气不过窜出一股无名火来。 “哼!”顾南枝从男人掌心抽出手来,两步快走拉开距离,“你俩说吧,去晚了可就没位置了。” “看吧!都怪你!”郁离恨瞪一眼宋柏,慌忙赶上,好话说尽也没再得顾南枝一个眼神。 “哼哼,活该!”宋柏冲他做鬼脸,跟着一蹦三跳地追了过去。 雷府宴厅占地广大,约摸着能容纳十数圆桌共近百人,梁上红灯高悬、红锻绵延,将大厅整个儿渲染得热烈又喜庆。 来者宾客散坐下去,顾南枝三人也不例外,被小厮带着在主客桌落座,郁离留意到同桌的还有那对身世尴尬的龙凤胎——雷砚池,雷书瑶。 不久之前,顾南枝初次听闻这二位的名字,为雷家正统儿女忿忿不平了好一会儿:钧、沛、烟、茂,无论如何也不及“窗竹影摇书案上,野泉声入砚池中”别致用心啊! 思及此处,趁着开席享宴,顾南枝偷眼端详了二人一会儿,兄妹皆是面皮白净清秀,想来长相是随了母亲的;举手投足间展露气质不凡,顾南枝猜测,就算常年生活在外,雷老爷也没有短了他们的品德教养。 不自觉的,好打不平的小郡主眸中染上少许怨怼之色。 “阿枝,张口。” 恰逢这时郁离筷尖夹着什么递了过来。 “啊?”顾南枝回头与之对望,下意识张口接过。 “想着你爱吃甜食,来尝一块荷花米糕,”郁离笑道,“最是适合夏季食用,既能清热又可养颜,是将花瓣捣碎出汁,浸了香米磨的粉,再压制成糕而来,味道如何?若觉得不够甜还可以蘸点蜂蜜……” 顾南枝莫名其妙地囫囵嚼着,唇齿间酥糯可口、荷香四溢,食之令人精神一振,奇怪看他一眼:“好吃是好吃……怎么觉得你没安好心呢?” 郁离笑而不语,随口应了过去,抬眼冲着一边略一点头致意——原来,是顾南枝先前的目光过于直白,险些惊动了雷砚池,男人表情阴鸷冰冷,眼神中不含半点感情,见郁离解围方才作罢,若真教小郡主对上,怕是免不了心神悚惧一番。 席间人声鼎沸,先是雷钧大哥的致辞赢得满堂彩,再有新郎官雷茂挨桌挨位地敬酒道谢,相熟的宾客借喜事豪饮畅谈,从家长里短说到国运形势,再从隔壁谁家小谁有出息,说到当下最时兴的信仰教义。 到处哄闹一片,厅内热闹非凡,雷家三子女各自迎来送往,始终将场面维持在繁闹与纷乱的一线之间。 雷砚池、雷书瑶性子寡淡,一言不发闷头用膳,只在兄妹之间偶有交谈,在一众宾客中显得突兀非常,直到雷茂举杯相邀,才勉强露出些许笑意道贺对饮,不等散席,两人便早早离席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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