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柏将小肚子吃得滚圆,往后一躺,坐相不佳地摊在椅子里喟叹:“吃不下了——一点儿也吃不下了——” 顾南枝抬头环顾,见天刚擦黑且时光漫长,大部分宾客也没有提前撤席的意思,在吃饱喝足之后也觉得当下喧哗得有些无聊,于是试探地朝郁离望去。 吃了几杯酒意犹未尽的某人心领神会,一撩袍袖将酒杯落在桌沿,嘴角勾起粲然一笑,竟是说不出的清雅矜贵,顺从道:“都吃饱了?那咱们也走吧,这缮州人的嗓门儿可真不小。” 宋柏、顾南枝被他逗得咯咯直笑,三人趁着天色尚未完全黑透离开宴厅,走出好远,仍能听到宴厅方向沸反盈天之声。 傍晚的微风沁爽清凉,户外散步时能驱散人忙碌一天积攒的暑气,雷府上下多在宴厅附近值班候命,庭院中此时四下无人,行得远了耳边安静得只闻虫鸣阵阵,一行三人边踱边聊,不自觉走得慢些、再慢些,希冀着将如此惬意的时光延长…… 如果这夜真的像往常一样,就好了。 后来,顾南枝每每忆起这段迟暮闲步,总是忍不住这样想到。 ——只一夜光景,前一天喜气临门的定北侯府,次日竟突传噩耗,在雷家一众掀起天崩地坼般的变故。 作者有话说: _(:з」∠)_说婚礼朴素是因为省了提亲接亲、嫁妆彩礼之类,还有古代一些吉祥寓意的做法,比如开面、跨火盆什么的……总之就是别考究,全是脑补架空(抱头跑) 有没有小可爱想猜猜是谁死了(不
第58章 节哀顺变 翌日,曦晖熠熠刺破天际,啁啾鸟语唤醒季夏初晨。 卯时刚过,日光渐明,街上人头攒动,小商小贩支起摊架,来采买的货比三家,往来行人招呼着攀谈起来,话题兜兜转转,怎么也绕不开昨日雷家二小姐下嫁自家人的轶事。 定北侯府内也不例外,昨个儿宴席闹腾得太久,等到雷沛出面指挥下人收尾时已是后半夜,因而特批今日可以起得晚些。 活泼伶俐的二小姐与温驯和善的二少爷,他们青梅竹马结成眷属,侍奉年岁久的家丁均是激动得夜不能寐,打心眼儿里祝福二位主子永结同好,这不,小厮阿福也熬了两个幸福的黑眼圈出来。 接连洗了两遍脸也没能驱散瞌睡,虽有大小姐口谕,但也不能误了早膳时辰、饿着主子不是? 阿福的小心思写在脸上,一路走一边将哈欠都打够了,两三下将脸颊拍得噼啪响,调出寻常机灵劲儿十足的模样,在雷钧房门前站定。 “笃笃。” “大少爷,该用早膳了。”阿福低头垂手侍立门边,擎等着那道熟悉嗓音扬声一句“知道了,下去吧”。 可半晌过去,却是无人应答。 “大少爷?” “笃笃。” “用早膳了?” 阿福心道奇怪,大少爷向来最是守时自律,不论前一天多累多醉,在第二日总能按时上衙,今天是怎么了? “嘘!你个呆子,别吵!”阿福欲再敲,被一同在大少爷院里当值的丫鬟蕊晴一把拦下,“大少爷昨晚吃了好些酒!今儿个是休沐日,说不定正睡着,晚些再来唤吧!说不定,大少爷自己就起了!” “哦!原是这样!”阿福松懈下来,大喇喇抻了个懒腰,“那我过会儿再来。” “瞧你那懒散样子!”蕊晴同他一道离去,“也就咱们侯府能容你了,换作别家,看不把皮都给你扒下来!” “嘿嘿……”阿福挠着头渐行渐远。 院中安静下来,惟余几个洒扫仆役掸灰时发出的沙沙声。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常妈妈已将府内事宜打点完毕:先是去二小姐与二少爷的新院,提醒新人去给老爷请个安;再张罗小厨房做些清淡易消化的早膳送到大小姐雷沛房里,这是她昨夜吩咐的;最后去客人院里留意下有无需要的,这才复又回到大少爷院落附近。 常妈妈掏出绢帕擦擦额上的汗,迎面撞见空着手闲逛的阿福,登时拧眉诘问:“阿福,你不去伺候大少爷,跟这儿瞎逛悠什么?” “回常妈妈的话,”阿福赔笑,“大少爷还没起呢,闲来无事,我走走看看哪里需要帮一把什么的……” “府上人各司其职,用你多管闲事!”常妈妈一瞪眼睛,提溜他耳朵往雷钧院里走去,“大少爷勤谨奉公,何时赖过床?定是你这懒骨头扯谎,还不跟我去大少爷面前领罚!” “哎哟哟哟!好妈妈您轻点!”阿福吃痛,捂着耳朵磕绊跟着,“在您面前,小的哪敢妄言瞎话呀!…嘶…您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常妈妈不置可否,硬是一路将阿福拽至院中主卧,正如他所说,房门紧闭,屋内无声,确无半点主子醒觉的迹象。 “您看!我就说吧!”阿福一脸苦色,不停揉着被掐红的耳朵。 “大少爷?”常妈妈不死心上前敲门,“临近巳时了,大少爷?您醒了吗?可是身子哪里不适?”附耳静听仍是无人响应,隔着门纸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真切。 阿福没了主意,恂恂问道:“小的半个时辰前来过,就是这副光景,若大少爷还睡着,是不是还是别去扰人清梦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贪睡?”常妈妈抬手按在门上,回头剜他一眼,道:“你去让小厨房给早膳端来,我去叫大少爷起……” 常妈妈边说着,边将房门轻推。 吱呀一声,大门洞开。 阿福惨叫着向后交倒,一屁股坐在阶前,顾不上疼痛,胡乱蹭地挪腾着,看模样是吓坏了,潜意识只想尽快远离这间房。 “大少爷!!”常妈妈一阵晕眩,声嘶力竭地扑了上去,“来人啊!快来救人!!!” ——圈椅翻倒在地,顶梁垂下麻绳,屋主人雷钧吊在半空,面色紫红异常,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 一夜之差,喜事变丧事,世事无常令人唏嘘。 “哎哟雷大人喂!您怎么就想不开寻了短见了呢!”一人身着八品官服,对着横在一边的雷钧尸身长吁短叹。 “你倒知道得清楚,”郁离抱臂在旁,仅一瞥现场,凉凉开腔道:“我且问你,如何笃定死者是为自尽身亡?” “你你你!”贺理全扶正乌纱,冲到郁离面前指着他鼻子呵骂道:“你是什么人?竟敢肆意出入案发现场!还还还干扰官府办事!” 县丞贺理全是个五短身材的中年男子,个头矮了点显得气势不足,唇上还留着两撮精致的八字胡,胸无城府、不知内蕴的状貌滑稽可笑。 郁离寸步未撤,维持着疏懒姿势不动,垂眸觑他,极缓极慢地弯唇一笑,同时鼻腔哼气出声——身高差距悬殊、周身贵气逼人、不加掩饰的蔑视神情,无一不让贺理全顿生自惭形秽之感。 不对!我堂堂县丞!怕他一个平头百姓?! “大胆刁民!你藐视县官!该当何……” “贺大人!”一道高亢女声不耐打断贺理全问责,“我大哥尸骨未寒,您当着遗体的面还要拖沓行事吗?” “是是是,大小姐所言极是,本官这就查处结案……”贺理全似是颇为忌惮侯府势力,对雷沛的话言听计从,因而仅含恨瞪一眼郁离便不再理会,装模作样地分析起来。 “嗯,均没被人为开启或破坏,”贺理全踱至窗边,一一检查后得出结论,又在卧房内外绕了一圈,走回人前时说道:“室内也无打斗翻砸痕迹,本官断定,本县县令雷钧雷大人——是在家中自缢而亡!” “不可能!”雷烟自收到消息一直号啕哭着,听闻此言怫然抬头,“我大哥绝无可能自杀!” “二小姐,雷大人的离世…本官也很伤心,”贺理全一脸难色,“可,可事实摆在眼前,还望二小姐节哀顺变……” “什么事实?你能不称官的事实?” “放肆!!!” 贺理全气极,循声望去,说话者却是那位一直陪在雷烟身旁的女子,面庞清冷出尘,本以为只是个丫鬟、女伴之类的角色,谁知竟与那先前的登徒子一样,一个两个的居然都敢与他县丞大人呛声作对! 此二人若不严惩,今后何以在县中立威? “来人啊!”贺理全虚张声势地清清嗓子,“大家也都看到了,这两人无视查案场合,先后出言藐视本官,将他们押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是!”门外两名衙役应声入内,分别冲着郁离、顾南枝而去。 雷沛袖手站在一旁,甚至在衙役擦肩而过时让了让路,生怕抓人挣动时磕碰了自己。 雷茂站在雷烟另一侧,眼看着衙役走近,紧张地拽拽雷烟衣袖。 “住手!”雷烟一声娇呵,脸上泪痕未干,逆着光晶亮一片,水汪汪的瞳仁迸射出与表象不符的恨意,“他们是我的客人,我看你们谁敢妄动?” “这……”两名衙役一时犯了难,止住脚步看向贺理全。 还不等贺理全发话,顾南枝却先出声了:“贺大人是吧?我提三点疑问,您若能答上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本官凭什么听你的?”贺理全一翻眼珠,语气颇为不屑。 “就凭你手底下的衙差加起来、摞一块儿都敌不过我。” “小小女娃,好生狂妄!来人啊,都进来,给我擒住她!” 电光火石之间无人作拦,顾南枝安慰般拍拍雷烟小手,一踏步,身形遽尔蹿了出去。 …… 在场众人有一算一,除郁离、宋柏之外,皆是瞠目结舌的呆滞样子。 顾南枝转转手腕,深呼口气平复着内息,冲门外道:“还打吗?” ——院中横七竖八躺着一众衙役,“哎哟哎哟”地□□扭动。 “你…你你……”贺理全退后两步,见鬼一般盯着顾南枝瞧:“你究竟是什么人?” “民女陆阿织,会些拳脚功夫罢了,”顾南枝冷笑着走近,“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县丞大人?” 民女?糊弄鬼呢!贺理全虽成事不足,可他也不瞎:此女拳刚腿烈,一招一式大有武将风范,就算不是出身将门,定也与将帅之家颇有渊源…… “可以可以可以……”贺理全猛一咽口水,点头如捣蒜:“女侠但说无妨……” “伤口,椅子,遗书。”顾南枝言简意赅。 “什…什么?”贺理全听得一头雾水,又拉不下脸问她,直睁着一双迷迷瞪瞪的三角眼。 “雷大哥脑后有伤,作垫脚之用的椅子上没有鞋印,满屋找不到自杀应留下的遗书,”顾南枝也不浪费时间,直截了当道:“这三点你怎么解释?” “这…这……”贺理全拧起稀眉,试探道:“姑娘以为何如?” “这是一起入室谋杀案!”顾南枝目光炯然,一锤定音:“昨夜雷家喜宴客多如云,有人趁乱行凶,在这间房中杀害了雷钧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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