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离瞧出端倪,直道:“噢,我道阿柏今晚好大的气性,原来是被这空屋吓着了。” 瞧着宋柏涨得小脸通红,提拳就欲捶向郁离,顾南枝赶忙将话题岔开:“时候不早,还是查案要紧!” 说罢,率先走进屋内,宋柏见状跟上,不忘回头剜一眼面上噙笑的郁离。 玩归玩、闹归闹,甫一踏进门槛,三人很快进入探查状态。 三人分散开来,一寸寸搜寻着室内布置,不时交谈上两句,结果仍是一无所获,除了顾南枝走过堂中时突然觉得脚下触感不对。 “这里怎的落了好些沙子?”顾南枝出声发问,蹲下身子凑近查看,却见那处地上不仅沙石散落,甚至还有些细小短木枝、枯树叶之类。 郁离眯目细瞧,走开两步,离远环顾四围,道:“整间屋子只此一处地面有异。” “还是在雷钧大哥尸身悬梁正下方。”郁离摸着下巴微忖。 顾南枝闻言悄悄打了个寒噤,静默起身,不动声色踮着脚步远离了那处。 “这有一个碗!”宋柏站在屏风之后,手中高举起瓷碗一个。 “碗?”顾南枝走过去,接过碗左右看着,“碗底留有汤渍,应是盛过什么,这碗原是放在哪里的?” “就在这张桌子上!” 宋柏所指,正是屏风之后客堂上的方桌。 顾南枝挠挠额角,并不觉得是什么异常之处。 郁离瞧见顾南枝脸上郁闷之色浓重,温声缓和道:“阿枝不必过于忧虑,凶手有备而来且手法干净利落,仅凭现场线索和验尸结果确实也看不出什么。” “那怎么办……”顾南枝不死心,苦着脸屋里屋外地绕圈子,“我可是信誓旦旦答应过烟儿的……” “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郁离笃定道:“不妨大胆假设,凶手的身份——什么样的人,能趁雷钧微醺之时,在他房中行凶伤人,甚至最后将其吊死在房梁之上?” “牛魔王?”顾南枝愁眉不展,破罐破摔地放弃思考。 “哈哈哈哈!”宋柏笑得前仰后合,“那我还说是孙悟空哩!” 郁离莞尔,没有半点不耐,谆谆纠正道:“我猜是府上的人。” 顾南枝兀得瞪大双眼,下意识道:“不可能!” “侯府地大复杂,连住了半月的阿枝都能走迷了路,更遑论来不了几次,还不能随意走动的宾客了……”郁离望向她,还留了半句话没说。 “如果不是对侯府地形极为熟悉之人,”顾南枝边想边说,慢慢理清了思绪:“不论是在别处打晕雷大哥,带回房中吊起,还是就在此处袭击的雷大哥,都须在雷大哥不在房内时独自寻到这里!” “正是此因。”郁离目露赞许,颔首以示同意。 由于定北侯雷永寿薨逝这天,雷府众人惶惶忙乱,就算顾南枝心里再焦灼,寻人问证也是门学问,却不可急在一时。 待到次日天光大亮,顾南枝一行三人故地重游。 “见过陆小姐、两位陆少爷。”一名丫鬟从院中耳房走出,一身素槁,神态忧中带怯。 “你就是雷大哥院中的大丫鬟,蕊晴?”顾南枝见她面露惧意,示意郁离、宋柏站开些,自个儿上前问话。 “正是奴婢。”蕊晴喏喏应道。 “喜宴当夜,你可曾见过雷大哥?” 蕊晴回想片刻,弱弱点头,不等顾南枝细问便一股脑地答道:“那晚大少爷喝醉了,二少爷吩咐去做碗醒酒汤,奴婢端汤回来时,碰巧大小姐来找大少爷,想着主子议事咱们不宜离得近了,送完汤,奴婢就又回宴上帮忙了。” “你送汤时,可曾见过大少爷?”郁离问。 “见过,那时大少爷还好端端坐着呢。”蕊晴眼睛一热,涌上些泪来,“大少爷多好的人啊,怎么就被歹人害了性命去了……” “坐着?”郁离眉头微皱,“不是大少爷亲自接的醒酒汤?” “不是,”蕊晴摇头,“奴婢叫门时是大小姐来开的门,接汤时奴婢偷眼瞧了一眼里头,大少爷就坐在屏风后面扶额等着呢。” 顾南枝与郁离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凝重之意。
第62章 狗彘不如 又草草问了些发现尸体时的情形,竟再无可用信息,于是将蕊晴打发下去了。 顾南枝跟在郁离身后踱出小院。 “在想什么?”郁离见顾南枝没跟上,落后半步,探出一指挑开她攥握成拳的手心。 “我在想……”顾南枝下意识捉住男人修长食指,喃喃道:“……会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 “阿姐是说……先前几次三番痛下杀手的那些人?”宋柏心有余悸地摸摸后脑。 郁离无奈一笑,道:“两次交道,那伙人行事狠绝毒辣,若真的摸进侯府,直接动手便是,何苦为难不相干的人——还要伪装成自杀。” “自杀……?”顾南枝反复念叨这个词,倏地转头看向郁离:“既然凶手不想惹嫌疑上身,那就是意图粉饰太平、继续生活!” “可……”还不等郁离回答,顾南枝兀自垂下睫羽,低头喏喏:“府里住着的不是血脉相连的手足,就是无冤无仇的下人管事……” “阿枝也说是‘无冤无仇’了,”郁离目光微沉,领着顾南枝、宋柏边在园中闲逛边分析案情:“听刚才那丫头的语气,雷钧大哥待人亲厚,不管是在府上,还是衙门、县里,声誉名望极高,这么说来,家贼难防的可能性极大。” 顾南枝听出他意有所指,不甘心又问道:“万一是哪个心怀鬼胎的下人呢?” “阿枝,断案要专心。”郁离嘴角抿出一点笑意,抽出手指戳上顾南枝光洁的额头,“张口就来,可是在我身边待得久了,惯坏了?” 这一番话,竟隐隐带了些上位者的口吻,顾南枝闻言只觉一阵恍惚——是啊,郁离不光是郁离,他还是才思敏捷的寒青君,这些天又是养伤又是玩乐的,立志专研此道的心绪竟有些怠慢了! 他们此行可不是来缮州度假的! 顾南枝自知理亏,默默捂上被戳中的地方,痛倒不痛,却一下将小郡主点醒,生出引咎悔过的情愫来,少女乌溜溜的眸子里便浮现些许委屈意味。 “坏狐狸!你敢打阿姐?”宋柏看气氛不对,赶忙插在两人中间,对着郁离怒目而视。 “玉不琢不成器,”郁离不以为意,顺势道:“那这样,你若能答上我的问题,我便饶过她,如何?” 宋柏回头看看顾南枝一脸心虚,黑皮肤的小少年扬起下巴,一咬牙道:“……你问!” “假设凶手是定北侯府上的人,且将侯府中人分为主子和下人两类,为何不怀疑下人作案,反而怀疑雷钧大哥的血亲?” “嗯…嗯……”宋柏目露困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郁离所问的缘由。 郁离没再出言刁难宋柏,转而越过他,将温和的目光落在顾南枝身上。 顾南枝迎着他,瞳目忽闪两下,试探地答道:“喜宴人多事杂,仆从分身乏力?” “还有呢?” “还有……”顾南枝顿了顿,思路忽然转了个弯:“按常理而言,大户人家是由总管下设各类管事共同协理,之下又分有奴役若干,大宴当前,均得各行其事、互相观望!” “因而一举一动皆有同僚上级监管,根本没有偷跑耍闲的机会!也就更不必说摸进主人房中行不轨之事!” “不错,”郁离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行着,“府上主子有五:雷沛、雷烟、雷茂以及雷砚池、雷书瑶兄妹,但也不是说凶手一定在这五人之间,都还只是推断罢了……” 不知不觉,三人绕回正门,欲路过正堂返回暂住的庭院。 “雷家出了你这么个祸害,真是狗彘不如!” 正路过时,突传一声怒喝,接着从屋内冲出一男子,满面愠容,风一般掠出前院,身形消失在树影掩映着的通路之后。 “阿兄!……你等等我!”其后跟着一女,正小碎步急急追了过去。 再回头看向堂厅门口,雷沛叉脚掐腰,指着先前两道人影高声叫骂:“不知从哪个狗肚子里生出来的东西!赶紧给老娘收拾铺盖卷滚蛋!”接着猛一抬头望见看愣在原地的三人,厉声诟斥道:“还有你们三个!” 顾南枝、宋柏应声一抖,一左一右悄悄往郁离身后缩了缩。 “伤也好利索了,我们家乱成这样,还好意思跟这儿裹乱吗?趁早也滚出去!”说罢,雷沛袍袖一挥,露出白麻孝服下的鲜丽锦衣,怒气冲冲离开此地。 雷大小姐怒火中烧殃及旁人,根本不给顾南枝他们还嘴解释的余地。 “什…什么情况……”顾南枝面皮薄,牵着郁离衣角不肯露头探看。 “问问二小姐不就知道了。”倒是郁离泰然自若,遭此“疾风骤雨”也端得一副写意自处的模样,甚至带着身后两个年纪小的迎了上去。 最后是雷茂拥着雷烟从堂而出,见是顾南枝三人,扬声招呼道:“家丑外扬,三位见笑了……” 雷茂面带歉意挤出一丝苦笑,低头看向雷烟。 “阿织,快来,我有要事相商。”雷烟虽也被吓得不轻,却仍强撑着克制声音中的颤抖,未敷粉脂的小脸更显苍白。 三人应允,除郁离外,两人均揣着满腔未息的心惊肉跳。 顾南枝提步跨过门槛欲落,忽被男人横臂拦了一拦。 “?” “小心。”郁离笑笑,一偏头示意她朝地上看。 ——碎瓷一地,落点中心留有溅射状的茶水渍迹,一左一右呈现两摊。 不难猜想,应是方才雷沛、雷砚池两人气极掷杯的“杰作”。 雷茂面露窘然,摊手道:“……见笑了,诸位请坐。” 三人小心绕过狼藉入堂落座,雷烟寻位对坐,雷茂回身将房门关紧,整间议堂安静下来。 还不等顾南枝发问,雷烟再绷不住,抚着心窝率先开口:“可吓死我了!” “有我在,烟儿莫怕!今日不是该为雷老爷大殓入棺,做儿做女的不去筹备,怎的聚在一起?”顾南枝身子微微前倾,双手分握上两侧座椅把手,对此一问的答案颇有些期待和紧张。 “是二姐!”雷烟捞过茶杯饮了一口润喉,急急讲道:“二姐今个儿一早将我们唤来议事,张口就是要分家!” “分家?!”顾南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千真万确!二姐说阿爹走了、大哥也不在了,我们几个相看两厌也没必要硬凑在一处,”雷烟说着说着眼圈红了,“将爵位、家产理理分了,早日分家过活才好……” 雷茂叹息一声,没有说什么。 “……然后…嗯…雷砚池…就生气了……”雷烟显然是不常提起这一名字,念时生涩不已,“说二姐枉为人子什么的…还说了好多文绉绉的话,我复述不出来……”提及此处,她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雷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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