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凌乐一动不动地盘腿坐在床榻上调息,她把手中的药碗放在桌子上,走到他身边坐下,用手戳了戳他的脸:“还生气呢?” 凌乐纹丝不动。 月卿又靠近了些:“别生气了,她也是怕你跟许安归打起来。” 凌乐已经能闻到月卿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药香,但还是没睁开眼睛。 月卿又坐近了些:“明日凌晨就要启程了,我肯定是要跟着去的,你不去吗?” 凌乐倏地睁开眼睛,望着她。 月卿嬉笑地坐到凌乐身边,抱住他的胳膊:“相信她吧,她谋过的事情就没出过大错。太子这么对她,她一定不会让他好过的。” 凌乐颔首,轻叹了一口气,依然没有说话。 月卿把头靠在凌乐的肩膀上:“我们一起去吃点饭吧,一会就要回季府了,她那个身子且要将养着,我还要从师叔的药庐里搬好些药上马车呢。你不去我怎么搬得动?” 凌乐轻轻地嗯了一声。 月卿抬起头,凑到他的唇前,轻啄了下:“乖。” 凌乐愣了,盯着她。 月卿却害羞了,耳根红了一片,她低头,不敢看他:“你不喜欢啊?” 凌乐脸也红了,微微侧目去,轻声回道:“喜欢。” 月卿一把抱住凌乐,在他耳边道:“我也喜欢。特别喜欢。走吧走吧,去吃饭吧我饿了。” 凌乐拉着她从床榻上起来,牵着她,把她的手护在手心里:“嗯,去用饭罢。” 季凉身上伤着,侍女们准备的衣服都是轻纱,穿在身上轻柔飘洒,她把头发梳在一边,坐在软塌上。 许安归回来,手里端了一个托盘,托盘上就只有两碗面。 “简单点,吃完我送你回季府。”许安归把托盘放下,“这次算是远门,战场无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能带去的东西尽量多带点。进了军营,可能会很辛苦。” “好。”季凉看着许安归坐在她的身边,拿起一碗面,夹起一筷子帮她吹凉,喂到她嘴里。 季凉吃饭的时候,想起昨天镇东镇西找她诉苦,便试探问道:“主帅阵容定了?” 许安归点头:“就是之前我们商量过的阵容。” “镇东镇西昨天来找过我了。”季凉咬断一筷子面条,望着许安归。 许安归面不改色:“我说他们怎么追着我去膳房,跟我认错。” “带他们去罢。”季凉道,“你也知道他们不同于戍南戍北,戍南戍北是先帝赐给你的,他们本就是皇城里的人,他们可以认你当一辈子主子,可镇东镇西不会。他们最想做的,还是要向乌族报杀父之仇。每一次战场经验对于他们来说都很宝贵。”
第286章 野心 ◇ ◎这一仗,她既然有本事挑起来,就有本事去迎。◎ 许安归似乎很不想提到这件事, 他把碗放下:“既然想上战场,就应该好好看看这些兵书古籍。戍南戍北从小跟着我,早就通读了兵书古籍, 他们慢人一步,还不自知, 这叫我如何放心的把将士们交给他们?” “这次正是摔打他们的好机会。让他们去当马前卒、先锋队。让他们身临其境的感受一次, 或许会让他们看清楚现实呢?”季凉揽住许安归的胳膊,“你这样不告诉他们缘由, 一直拒绝他们,他们会心存怨怼的。” “看来他们来许都,是长本事了。”许安归道,“都学会告黑状了。” “身边人主动请战,高兴还来不及吧?”季凉望着他。 许安归不接茬,端起碗:“多吃点。” “不吃了……”季凉本来刚睡起来就没什么胃口, 许安归也不勉强, 想着一会去了季府让季府膳房多给她准备点糕点带上。 两人用饭的时候, 送季凉出去养伤的马车已经备好,那一条浩浩荡荡地车队, 生怕别人不知道安王妃在大理寺受了刑,要搬出去养伤。 月卿带着凌乐在侧门等着季凉,季凉坐着小轿从里面出来,许安归不让她走路, 说是怕她出汗, 让身后伤口有变故。 季凉看见凌乐一脸歉意,凌乐侧目不看她, 看来他是被月卿劝动了, 可还没消气。 月卿扶着季凉上了马车, 向着温泉馆行进。 想着许安归会时不时住在温泉馆,季凉便早早让人把两个院子打通了。院墙上打了一个门洞,季府的温泉池与许安归的温泉馆连在了一起。 季凉从温泉馆里绕回季府,平伯已经带着寒期起、方平、潜风在院门口迎接。 众人看见许安归,先是向许安归行了一礼,许安归让他们起来,月卿便推着季凉先去了寝殿换男装。 众人跟着许安归一起坐在大厅等季凉换衣服。 椅子还没坐热,门房就来人通知平伯说宁王府的马车已经在外面停着了。许安归让他们先坐着,自己跟平伯一起出去迎许景挚。 许景挚从马车上下来,看见许安归在,略微有些不快。 许安归却是笑盈盈地望着许景挚:“什么风把宁王殿下吹来了?” “这里姓季不姓许,”许景挚蹙眉,“怎么是你出来迎客?” 许安归回道:“我来她来有区别吗?” 许景挚不想跟许安归废话,直直地走进府里。许安归在身后看着许景挚的腿,感慨道:“当真是养好了?一点毛病没有?” 许景挚不悦回头:“你希望我残一辈子是不是?” 许安归郑重地摇头:“不,我希望你好好的。” 许景挚没那么小气,既然决定放下,他便会克制自己的情绪,他问道:“她要随你一起出征?” “是。”许安归回答。 “她……”许景挚踌躇了片刻问道,“她身上不是还有伤吗?” “她借伤势从安王府搬了出来,但是执意要去岩州。”许安归道,“我想着此行是去打仗,少则半年,多则几年,把她一个人留在许都,我不放心。” 许景挚知道季凉没那么较弱,即便是身子不好,身边也有神医谷的人照顾,多半出不了什么大岔子。 他今日来,就是想问问她的伤,看她还要随军出征,就知道她没事,便也不再往里走了,只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纯黑色牌子,递给许安归:“帮我交给她。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许安归接过来,看见那是黑市调令,调令上面镌刻着一个“挚”字。 许景挚解释:“岩州有黑市分部,这仗,关乎东陵命脉,相持起来,一定有什么东西短缺。宁弘虽然有钱,可他做的是正经生意,在这种战时,手下的人都以自保为上,许多时候他也没太多路子。黑市的路子多,多是亡命之徒,跟乌族也一直有边贸。有些正常商贸走不通的东西,你们可以从黑市走。这牌子,你不能用。你用,许都那些人就有可能知道黑市与我的关系。只能她以江湖人的身份调用,才是最稳妥的。” “好,我一会给她。”许安归把黑市的调令收好,他知道,许景挚是在担心这一仗,他们打得辛苦。 许景挚站着与许安归一般高,他伸手抓住许安归的胳膊,加重了力道。 这一仗,他虽然知道是季凉怂恿的,可东陵与乌族这些年的边境的争夺一直没有消停过,两边终有一战。这一战双方都清楚是哨前战,谁赢下一局,就很有可能左右以后北境战局。 所以这一仗不会太容易。 “你多保重。若有什么需要,可以给我来信。我会调用黑市一切资源支援你们。”许景挚望着许安归,一只手捏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腿。 他痛恨自己在这种时候只能在后方给与他们支持,而不是亲自上场杀敌。 许安归明白许景挚的心思,在这种大事上许景挚从来都不拖泥带水。 他也抬起一只手,拍了拍许景挚的肩膀:“放心罢,我心里有数。乌族这一战,我等了很久了。” 许景挚狠狠地捏了捏许安归的肩膀,转身往外走。 “不见见她再走吗?”许安归望着许景挚背影。 许景挚摆摆手,潇洒而去。 他这性子,还真是一直都没有变过。 在她身边的,都是好男子,不负韶华。 许安归带着许景挚给的黑市调令,去季凉寝殿门口等她。她换了一身男装,换了妆容,把眉毛描粗,下颚打了阴影,让她的脸看起来刚硬了许多。 月卿推着她出来,许安归自然而然地把轮椅接过来,顺手把黑市的调令递到她面前。 季凉狐疑地接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皇叔给你的黑市调令,说是让你坐镇后方的时候用。”许安归推着她向大厅走去。 “他人呢?”季凉又问。 “给了这个,便走了。”许安归道,“应该谢谢他。这次若不是他出面拖着时间,恐怕你早就落在内里监的手里了。他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这么冒尖的。” 季凉知道许安归说的什么意思。 许景挚养腿瞒着所有的人,他的身份甚至比许安归还要敏感。毕竟当初支持许景挚当太子的势力还在,虽然当时冒尖的人已经全部被杀,但朝廷里面一定还留有火种。 东陵帝这些年把许景挚一直养在许都,不把他下放藩地,怕的就是许景挚离他太远,不好掌控。放在眼皮子底下,许景挚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可即便是这样,许景挚也悄无声息地把自己的腿给养好了,这叫东陵帝如何不忌惮? 季凉知道许景挚是个心思深沉的人,他做事很少这么不顾后果,他之所以在这个时间点上冒出来,仅仅是因为她被人算计。 若不是他去找来寒期起,要寒期起帮他查案,恐怕今日她也没那么快洗脱嫌疑。 对许景挚,她光说谢谢是不够的。他的那条腿,也是因为她修养了八年。这些年这条腿拖着她,让她事事都不方便。她深知伤势比她还重的许景挚,那些年坐在轮椅上的痛苦。 她心里清楚,她不能只对他说谢谢,八年前许景挚救了她一条命,相当于让她重生了一次。这些恩情,她都记在心里。 她要还给他的,是所有人趋之若鹜的东西。 季凉回道:“我会还给他,他应得的东西。” 许安归没有说话,望着前方长廊,长廊两旁草木微动。 * 季府大厅里,寒期起、方平、潜风坐着喝茶。看见许安归推着季凉进来,纷纷站起身来抱拳行礼:“公子。” 季凉道:“坐下说话。” 许安归把她停在大厅正中央,离三人很近,自己则坐在她身侧的椅子上。 季凉看向寒期起与方平:“我在大理寺的那段时间,你们辛苦了。” 寒期起至今都有些懊恼:“没查到凶手,有愧于公子与宁王殿下的重托。” “这既然是有人设局,能全身而退,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季凉道,“我这次随安王殿下出征,会出去一阵子。藏息阁的日常事情,还是由方平处理。寒掌事你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追查盛明州给你的那块绸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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