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梦来懂了,浅浅一笑:“我听闻,长久食用莺粟壳子或米囊花,可是对身子有损伤的!特别是添在口脂里,岂不是存了害人的心思吗?我是菩萨心肠的大善人,最见不得这样损人利己的阴司,自然是要惩恶扬善的。” 这话说得手艺人汗颜,他结结巴巴,好似自己此前也是帮凶,和人蛇鼠一窝谋财害命。 他愧疚不已,连连道:“唉,我这也是没法子,不按照东家的人做事,也拿不来工钱。不过今后我也不会给高家做事了,这样的事,只一回便好,下次就长了记性。” 白梦来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敲打了手艺人一番。 他含笑,和玲珑、柳川一同离开农妇的家宅。 对他的言论,玲珑将信将疑:“白老板,你是真觉得高嬷嬷挣钱手段卑劣,要去匡扶正义的?” 白梦来冷哼一声,道:“不过是说给那手艺人听听的,我哪里那么闲,去蹚这趟浑水?问来这些,也只是想当成高嬷嬷的把柄,好将她拿捏住,逼她吐露些狐夫人的风声出来,仅此而已。” 玲珑原本的崇敬之意在瞬息间荡然无存,她对白梦来的行径嗤之以鼻,道:“原来还是为了私心,这才揭露业内丑闻。” “不然呢?你瞧着我像好人吗?” “还真不像。” 白梦来凉凉地瞥她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现在事儿办完了,正是秋后算账的好时节。” 玲珑呆愣愣地问:“什么算账?” “此前你不是说,给手艺人的钱往你账上扣吗?这二十两,可算是你出的。” 闻言,玲珑肉疼了。 她就不该对白梦来有什么幻想,竟然还有那么一刹那,她以为白梦来是真想替人伸张正义的,想来是她太天真了!这厮就是无恶不作的大恶霸! (①莺粟即为罂-粟,唐代引入国内,其花称之为米囊花。)
第30章 白梦来瞧着仪态松散,做事却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儿。 前脚刚从手艺人那里套来话,后脚便登上了高家的门。 高嬷嬷为自家白事请了三四天的闲暇日子,如今还在娘家住着呢。 家中老小都依仗这在主子面前很得脸的老嬷嬷过活,因此即便是出嫁的姑奶奶,回家中也很得脸,遑论脂芳楼还是她筹资给嫡亲弟弟置办的家业。 白梦来敲动高家的门环,来开门的是高二爷。 高二爷这些年吃好喝好,长得肥满极了。他很懂察言观色,瞟了白梦来一眼,知他身上无一寸布料不是名贵绮罗锦缎。 高二爷不敢开罪,悄声问:“几位有事吗?” 论人情世故的交际,没人比白梦来更懂行。 白梦来悠悠然道:“我等来寻高家大姑奶奶的,还望通禀一声。” “几位看起来面生,是家姐的熟人吗?寻家姐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白梦来吹了吹覆过手脂的白嫩指尖,轻描淡写地道:“要紧的事,晚一步都遭殃。左不过不是我的罪过,话点到了,你这边拖来拖去,耽误了时机,后果也你自个儿自付,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白梦来就是不肯说来意,又拿出这样严峻的话来压他。 高二爷咬了咬牙,还是跑去找高嬷嬷讨主意。 没多时,白梦来一行人就被高嬷嬷迎到了无人的偏厅。 高嬷嬷梳着油亮的发髻,发间插着点翠白绒花簪子,身上穿的袄子一水的素白,那缎面却反光,还绣着暗纹,显然不是俗品。 白梦来心下了然,这高家有些家底,捞了不少的油水。 高嬷嬷不认识他们,此时满腹狐疑,问:“你们是?” 白梦来微微一笑,道:“怎么不上杯茶来呢?在钟家做下人这么久,还学不透待客之道吗?” 高嬷嬷在钟家是下人,在自家却是人人捧着的大姑奶奶。谁甘心一直做奴婢?回家撑起了大衣服,手里又有钱,自然要演起主子派头。 如今被白梦来撕破了锦绣衣冠,露出里头丑陋不堪的筋骨来,倒教人难堪。这人不知来历,说话这般刺耳,还在她的地盘吆五喝六,实在可恶。 高嬷嬷好似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一般,挑眉道:“哪家的贵主儿,来高家抖威风?要是没事,我可寻人将你们乱棍赶出去了!” 白梦来见她恼羞成怒,倒也不窝火。他睥了高嬷嬷一眼,嘴角噙笑,道:“火气这么大是作甚?我好心来提醒你,你倒朝我发怒。” 白梦来从那红木圈椅上站起来,抖了抖袖袍,道:“罢了罢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你那口脂里藏着莺粟壳子的事,我也说给乡亲父老听一听好了。” 闻言,高嬷嬷大惊失色,忙上前来拉住白梦来:“这位贵主儿,哪有来了家门又不喝杯热茶歇歇脚的道理?” 高嬷嬷给一旁吓得魂飞魄散的高二爷使眼色,瞪他:“还不快去沏茶?!沏上好的碧螺春来,快!” 高二爷心慌意乱,在家姐的吩咐下,手足无措跑向了伙房。 白梦来倒也不是真要走,此时被高嬷嬷牵一牵袖子,复而又止住步子,坐回圈椅上。 他嫌恶地掸了掸被人碰过的缎面,等着高嬷嬷憋不住声气儿同他问话。 果不其然,还没过一瞬,高嬷嬷就忍不住追问:“这位爷怎么知晓这桩事的?可是有人将这些话透给你了?” 白梦来抿唇一笑,眼底却无分毫笑意:“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你承认干了这事儿?” 高嬷嬷被他这句反问搞得语塞,进不得,退不是。 她支支吾吾:“也……也不是这个说头。” 高嬷嬷要是否认这事儿,那就没得谈,左右没做过恶事,不怕人上门子闹。要是她当着白梦来的面儿认了,可不就是主动把把柄递到人手里,让人朝她心窝子捅刀吗? 玲珑在一旁听得唏嘘,白梦来这才三两句话就拿捏住高嬷嬷的七寸,要她生不能死不得,可真是煎熬。 没多时,高二爷就端着茶水来了。 白梦来拿来一盏茶,气定神闲地啜饮,也不继续答话。 高嬷嬷被他这神态搞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咬了咬牙,憋闷地道:“这位爷,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您是要钱还是要首饰铺子?这种事总得您守口如瓶,莫要在外造谣的,对脂芳楼名声不好。” 白梦来淡淡道:“你看我像缺钱的主儿吗?” 这位公子穿金戴银,确实不差钱的样子。 高嬷嬷迟疑着问:“那您和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营生过不去是为何?” “自然是有所求,不过这个求的事,可不是金银。” 这世上连花钱都不能解决的事,恐怕不是那么好消受的,高嬷嬷起了警惕心,问:“何事?” 白梦来放下茶盏,慢条斯理地说:“此前听说钟家夫人克死了钟大当家,自个儿又携两名双生小姐消失了。这‘狐夫人’的传说是从你口中传出来的吧?你都是钟家最懂规矩的老人了,怎么不知道在背地里编排主子、搬弄主子是非的罪过有多大?可是有谁指点你这样说的?里头的关系,你得逐一给我捋清楚、说明白,我只想知晓这件事,参透了故事始末,我就将你的秘密拦在肚子里绝口不提,你说如何?” 高嬷嬷没想到白梦来这般精明,一下子就知晓这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她散布的消息。 她可不敢在外乱说,不然消息透给了钟家的主子,那还不是得受到重罚? 她咬了咬牙,道:“是真有‘狐夫人’,我可没浑说!这位爷还是莫要问了。” “那看来,你是不怕我对外说莺粟口脂的事咯?” “我……我高家行得正坐得端,什么莺粟壳子害人的事,绝没有做过的!” “是吗?”白梦来淡淡一笑,“若不是知晓你米囊花种在哪块田地里,我又怎敢登门来寻你呢?” 高嬷嬷大惊失色,没想到连老巢都被白梦来端了。 唯有玲珑百思不得其解,她记得手艺人并没有说过米囊花种在哪处啊,白梦来又如何知晓呢?难不成……他在诈她?这心可真够黑的。
第31章 高嬷嬷视死如归,咬牙不开口。 白梦来闲适自如,再下猛药:“你是可以咬死不承认,左不过生意惨淡一些。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之前你家胭脂生意火热,明里暗里有多少人眼红?要是曝出了这事儿,不论真假,再让人背后推波助澜一番……保不准有心肠黑的店家,还能和官老爷通气儿,送你吃牢饭的!” 高嬷嬷自然是知道这事儿可大可小,毕竟她是擅自下药,要真的有人诬陷她,说用了她家掺杂莺粟的口脂生了病症,又搜刮出莺粟田地来,她是跳进泥河里也洗不清了。 高嬷嬷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位爷想知道些什么呢?我不过是个下人,只是听主子吩咐,多的事,我是真不知情。” 见她上钩,白梦来勾唇,道:“把你知情的事儿说出来,那就尽够了。” 高嬷嬷别无选择,只能老实交代:“没错,狐夫人的事,是钟家新当家的主子让我透出去的。当年钟大当家死于海难,钟夫人成日里哭哭啼啼,家里没个主事的,叔伯那辈主子便跳了出来,继承了家业。” “后来呢?”玲珑先前怕坏了白梦来的事儿,不敢开口,如今总算敢插话了。 “后来啊……”高嬷嬷想起这事儿就心有余悸,“府中的夫人小姐都不见踪迹,没人知道他们的去向。新当家的让我出去说‘狐夫人’的典故,谎称她们幻化成狐妖回了雪山里。其实我知道,那钟夫人……八成是死了。我曾在半夜偷偷看到新当家的送了一具尸体出府,那灯笼照出白布盖着的人的一双南珠绣鞋,就是夫人最爱穿的那一双!人死了,却没报官,还让我对外宣扬这些怪力乱神的故事,想来也是死得不体面。而且我还听到运尸的小厮们窃窃私语,说钟夫人是雪狐族人,家财万贯。她身上没宝藏图,保不准是留给了两个落跑的小姐,如今还想偷摸拿人呢!” 她不小心说了这事儿,急忙捂住了嘴,道:“几位可千万别说是我讲的,我还要在钟家当差呢!” 白梦来道:“放心吧,这无凭无据,说了谁会信?况且我对外说了,你还能否认,官家又不会听我一面之词就宣判,保不准还说我惹是生非,要将我拿进牢里。” “正是这个道理。”高嬷嬷之所以敢顺口就说,那也是不怕白梦来对外抖露出去的。他要拉她下水,那她大可不认,说白梦来是胡乱造谣生事,谁又能挑出她半个错处来? 只是如今要哄住白梦来别对外抖露她的事,这才老老实实透出一些陈年往事来。 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事,白梦来没问,她也不会蠢到主动说。 不过,高嬷嬷说了这么多不该讲的话,白梦来见她诚意十足,总该放过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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