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棠唇瓣抿得发白,她答不上这话来,只好再次劝道:“天色不早了,夫人快些休息罢,身子要紧呐。” 可文雪音好似没听见一般,她反复想着今日宁徽的种种反应与举动,然后忽然了然地一笑:“啊,他定是觉得阿秀重要。” 今日宁徽是知道了她将阿秀关起来,才说她心如蛇蝎,才抛下她走了。 他究竟是更喜欢女人一些的,是吗? 沉默许久,文雪音忽然道:“秋棠,文卓是不是厌弃孙知许了?” 秋棠一怔,道:“是,老爷已经很久没去看过孙氏了。” “那好。”她眸中终于有了一点精神,道,“去帮余氏一把,这么些年,她被孙知许欺压得也够受了。” 秋棠面色微异,问:“夫人的意思是?” “丞相府怎么也算是文官之首,怎么能让一个疯女人来管理后宅呢?”文雪音目光淡淡,“这后宅的天也该变一变了。” 秋棠道:“婢子明白了。” 刚要转身,又听文雪音在身后道:“秋棠,假使我杀了阿秀和潘明义,宁徽是不是就不会生我的气了?” “夫人这话是怎么说?”秋棠微惊,难道夫人还没有熄了那番心思,这无疑是火上浇油啊! 文雪音的眼神还透着几分懵懂,道:“可是,孙知许杀了我阿娘,父亲却什么也没有说,甚至还更喜欢孙氏了,你说宁徽今日对我发火,是不是因为我没有直接杀了他们。” “夫人!”秋棠急道,“将军和老爷是不一样的,您若再做这种事,那可就真的回不去了。” 文雪音听话的重点全在她后面那句上,她眼神一亮,问:“你是说,宁徽还是会回来找我的,是吗?” “自然!”秋棠忙出声宽慰,“这里是将军府,将军肯定会再回来的!将军心里还是舍不得夫人的!” 听着这话,文雪音心里渐渐地安定下来,她捏紧了裙子,道:“那我听你的,就在这儿乖乖等着宁徽回来,旁的什么也不做了。” 秋棠终于放心,伺候文雪音上床歇息,吹熄了房里的灯才出门去了。 朝中风云渐起,一连十数日人心惶惶,所有贪污受贿过的文臣不论官职大小,一律被宁徽以铁血断腕之势揪出上报于朝廷,此事文家断无可能不参与,但文卓手段高明,饶是他底下的学生倒了一批,就是半点也牵扯不到他这个老师身上。 部分官员已被革职外放,上朝时文卓后面的人肉眼可见地少了许多。 皇帝姬容对此次的打压十分满意,短时间之内这些沆瀣一气的文臣必定会夹着尾巴坐人,想起自己平日里被他们胁着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决定,姬容便觉得解气不已。 罢朝之后,文卓面色发青,似是吃惊于宁徽这样的武人能有这样的手段,看向宁徽的眼神都阴沉而复杂。 早在见此人的第一日,他便觉得此人有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可他派人细细查过宁徽的底细,最后结果便只是一个从底层小兵做起的平庸之辈罢了。 只是,文臣武将对垒,宁徽占尽上风,应该是风光无限才对,他却见这位年轻将军神色憔悴,气势低沉。 宫外,文卓有意等待,宋清辞站在他身后,此番全靠宋清辞出手,文卓才能全身而退,虽然这件事交给别人也是一样,但是宋清辞到底是自家人,一荣俱荣,总比那些软根子的外人要好些。 “做女婿的就该如你这般懂事,哪儿像某些人,简直是目无尊长。” 宁徽走出宫门时,文卓如是阴阳怪气了一句,宋清辞面无表情站定,只是目光同样落在宁徽身上,眼神晦暗。 他清声道:“将军的确与小姐不匹,这些日子小姐想必受了不少苦。” 文卓蹙眉,正想说什么,便见宁徽走了过来,他出声叫住宁徽:“不知宁将军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岳父?” 宁徽身形微顿,像是才发现文卓在此,他表情冷淡,看着文卓未发一言。 此刻私底下,两人也不必顾忌旁人,文卓冷道:“将军最好在做事前,先想想自己的夫人该如何自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完宁徽似是被触及逆鳞一般,眼神骤然阴戾下来,他气势沉沉地压了过来,好似随时都能捏断文卓的脖子。 “文丞相在如此威胁时,可曾有想过自己女儿的处境?”他道,“文丞相一力打压我,派人暗杀我时,可曾有想过自己的女儿该如何自处?” 文卓不愧为两代老臣,他目光不变,冷静反问道:“将军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宁徽看见文卓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心火顿起,他竟一点都没有为自己的女儿想过,如此争斗,她是否会过得不好,是否会受到夫君的厌弃与折磨。 孙氏想必就是看破其中一层,早知文家与宁家各不两立,才不择手段将雪音嫁了过来。 想起那日二人对峙,文雪音亲手端着毒酒递给潘明义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只消再晚一份,潘明义便会死,她竟不觉得自己错了。 “只可惜。”宁徽冷道,“那日不幸遇刺的是内子,却不是我。” 他说完这话,才见文卓面色一僵,连带身后的宋清辞也皱了皱眉。 “将军难道连自己的女人也护不住吗?”宋清辞开口道。 他今日已然犯错两次,引得文卓不禁回头看他一眼。 宁徽双目如锥子一般看向宋清辞,冷刺的目光几乎叫宋清辞无处遁形。 宋清辞对文雪音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宁徽看得很清楚,他想起这二人初次相见的文会,后继文家与宋家定亲,传出宋清辞与文妙儿夫妻百般不睦,他心中已然能猜透一二,恐怕宋清辞最先看中的便是文雪音,他自以为嫁给他的是雪音,却在成亲之后才发现自己娶错了人。 这大抵是唯一的解释。 宁徽心中微动,她原本可以嫁与京城的探花郎,举案齐眉百般恩爱,却因继母不慈,设计陷害她嫁给他这个不通情致的武夫。 宁徽神色可怕,可终究是没有因宋清辞这一句再说什么,转而离开了,他照旧踏上回府的路,绕进巷子里才想起最近他都不是住在将军府,刚要后退离去,只听将军府的大门打开,里面快步走出一个憔悴的身影,她先是探寻,然后对上宁徽的目光,怔在原地。 宁徽转身欲走,她却追了出来,才跑了两步就哭得整个人都颤抖不已。 “宁徽,你要去哪儿?”文雪音带着哭腔问他。 宁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入秋天气已然转凉,她却穿着如此单薄的衣裙出来,他退了两步,像是在避她,漠然道:“你大可不必以此来博我同情。” 文雪音的脚步慢了下来,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裙子,宁徽竟然知道,他竟知道她是故意穿得这样单薄。 “这次,算我错了。”她急忙道歉,眼睛不知哭红过几次,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她嘴上虽然是这样说着,可她发红的双眼中毫无半点愧意,她紧紧盯着宁徽,有那么一瞬,宁徽觉得自己好像一只猎物。 “你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他本该一走了之,却不知凭着何种心情,又跟她吵了起来,“我待明义如亲兄弟一般,你竟想杀他,你竟用那种龌龊的心思揣度我与他之间的关系。” 文雪音抿紧唇,她的神色开始发冷,“那阿秀呢?” 她问:“阿秀如何?他们挑拨你我二人的关系,他们该死!” “阿秀说的是实话,若不是阿秀,我不会知道你骗了我那么多。”宁徽沉声,“我原以为你本该是......” “你原以为什么?”文雪音因他这句话抓狂起来,“你原以为我应是温婉解意的女子,你原以为应温善贤淑?若我早知你根本不要我的实话,我就会永远装成你喜欢的模样,永远都不让你发现我不好的模样!可是宁徽,你亲口告诉过我的,只要我不再骗你,你就会原谅我。” “文雪音,你我之间的问题根源本不在此,你不能动我身边的人,这是底线。” 不能动他身边的人,他身边的人,他的底线。 文雪音站在原地,眼前好似猩红一片,她盯着宁徽,忽然收敛起她疯狂的模样,平静地问:“这些日子,你的事办完了吗?宁徽。” 宁徽哑声,他想起之前他亲自对文雪音说,他做完自己的事,就带她去看大夫,治好她的病。 眼下虽如此,他不回将军府,却从未停止过寻找能治她的病的大夫。 只是宁徽不明白,如此简单的道理,为何与她就好像永远也说不清楚一般? 她至今还是觉得自己一点错也没有,以后可能还会做出同样的事。 宁徽不能容她。 “办完了。”他道,“三日后,我来将军府见你。” 文雪音一愣,目光微动,谁知宁徽下一句说得毫不留情:“届时我们便和离,再不相见。”
第44章 宁徽抛下文雪音走了, 他走得飞快,生怕自己再在那里带上片刻,又会因为自己的种种而心软。 他找来了潘明义, 道:“我会在京城购置几处铺面,届时你亲自去办,全都过到她的名下。” 潘明义听着, 沉默了一阵,道:“将军既知她是文家的人, 何苦还费心为她周全?那个女人嘴里根本没有一句真话。” 待他说完,宁徽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 他冷冷看了潘明义一眼,道:“我不知你回京城短短几月就变得这么爱嚼人舌根, 她是如何也是你能议论的?” 潘明义微滞,然后闭了嘴。 只是宁徽却忍不住想起文雪音说过的话,她说潘明义和阿秀都在挑拨他们的关系,此话总不能是空穴来风,难道之前潘明义也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传到了他耳朵里? 可即便如此, 她也不能动手杀他身边的人。 自那日说出和离的话,已然过去了三日, 明日便是上门同她划清关系的时候,这几日他一边忙着找大夫给她看病, 一边又购置了几处宅子和铺子,好让她离了自己之后不必回文家也能丰衣足食。 他准备得十分周全, 只是一想到和离二字,他心尖就好似被针扎一般, 泛起绵密的刺痛, 做夫妻短短几月而已, 他们甚至都没有过夫妻之实。 若她改头换面想要再嫁,也......没什么妨碍。 宁徽每每想到自己曾经抱过亲过的人要嫁与他人为妇,心里便酸胀得有些难耐。 这门亲事一开始并没有被他寄于如此多的厚望,他只是觉得两不相干各自安好便是如意,可是渐渐地他已经开始下意识索求,甚至无法忍受这中间存在任何的污点。 宁徽没有想到,文雪音根本不信任他,她甚至认为潘明义与他有着那样的关系,谁知她是怎么想阿秀的。 他以前无数次心软她总是愿意相信他,可是到头来这都是他自以为是,她只是一直在演戏让他以为她很相信他,宁徽已然开始不确定,她是否也演得她很喜欢他,心底却不知埋藏着怎样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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