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瑜。”秦如轲眸色狠厉,低声一字一句道,“你有没有脑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摘了阮云禾的面具,阮云禾丢了脸,她的名声也不会好听。承华郡主犹疑起来,却听阮云禾嗤笑一声:“郡主不敢?那我自己来。”说完就作势要去摘面具。 “阮云禾!”秦如轲急急伸手去捉她的手腕。 阮云禾早有准备,侧身闪了开去,秦如轲的手掌落了空。 阮云禾抬头看进他的眼睛,他清冽的瞳孔中水光泛泛,满是惊惶和担忧。她心中微微一松,只觉得那些纷纷乱乱的思绪都熨帖了起来。 不管他究竟在想什么心思,是否变心,至少他并非全然不在乎她。 秦如轲眸光闪了闪,收回手来,微微摇头。阮云禾还是阮云禾,对他太过了解,激他一激,他便失了分寸。 阮云禾心中稍定,扬起下巴,将秦如轲方才对承华郡主说的话又还给他:“闪开些。云禾是我闺名,这般胡喊,你觉得合适吗?” 秦如轲一窒,又是烦忧又是甜蜜。这么被阮云禾拿捏下去,他还退什么婚? 只听外头有太监唱喏:“陛下驾到——” 众人齐刷刷跪倒行礼,便见皇帝迈步走入殿内,在御座上坐定。几位王亲妃嫔显然是一直陪驾,这会儿也一一进殿。 皇帝三十五六的年纪,穿一袭明黄色龙袍,面目俊朗,瞧着倒是没什么架子,却爱拉着个脸,仿佛日日都不开心。他看了众人一眼,最终将目光定格在秦如轲身上。 “愈发长进了,除夕夜宴,带个畜生进殿,还要闹腾一番。”他语声沉重,显然对今日的场景并不喜欢。 皇帝扫视一圈,瞧着殿里确实是没个能压住世子和郡主的,冷哼了一声:“朕晚来了几刻,没人压得住你们,你们就要作怪。太子呢?” 离他最近的温贵妃叹了口气,回道:“太子殿下今日不巧受了寒,正卧床不起,恐怕不能赴宴了。” 皇帝面上也没什么波澜,也懒得多问:“既病了,就让他养着。秦如轲——” 秦如轲恭敬行礼:“侄儿在。” “没规矩的东西,带着你养的畜生滚去清延宫,太子什么时候病好,你什么时候才准出宫。”皇帝挥了挥手,决定把秦如轲赶到太子宫里,权当禁足。 “是。” 皇帝眼看着秦如轲爽快答应后又毫不犹豫地转身出殿,不由得怀疑自己罚轻了:“方才怎么回事?你们吵什么?” “回陛下,是……”承华郡主话说一半,便被皇帝打断。 “不用你,阮家丫头说。” 承华郡主见皇帝偏帮了阮云禾,又见他目中含着警告,心中虽然憋屈,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委委屈屈福了福身。 阮云禾早没了方才那股子劲儿,柔柔弱弱地简单复述了一遍方才的事。 皇帝越听脸色越沉:“退婚?他倒是能耐。秦如轲既然不识好歹,这婚约便由他退了去。阮家丫头的亲事,就交给太后把关,这京中就他一个年轻贵子不成?” 众人一片哗然,不敢置信地望着阮云禾。 有太后的宠爱果然不一般,即便被退婚,身价也是不减反增。太后亲自为她挑选夫婿,岂非意味着,会由陛下赐婚?那莫说只是毁容,就算长成怪物模样,也是不愁嫁的。 阮云禾只怔了一怔,随即跪拜谢恩。皇帝都开了口,她与秦如轲的婚约必然是到此为止了。不知为何,心中终究还是涌起几分怅惘。 因为尚在孝期,阮云禾只同贵人们见了礼,便离了夜宴。 夜幕低垂,雪也小了许多,只飘着星星点点的雪点子,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白雾。宫中建筑的檐上挂着各式灯笼,灯光摇曳,映照着雪地上的人影。 贴身丫鬟墨玉给阮云禾撑着伞,见她瞧着雪景发愣,轻声问道:“小姐,回合康宫吗?这雪地里冷,待久了要着凉的。” “去清延宫。” “小姐是去找世子吗?” “找他做什么?当然是去找莹儿。”
第8章 十皇子 除夕夜里,贵人们又大多都在宴上,宫人们也不见得有多么守职,只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闲聊的,有吃零嘴的,还有赏雪的。 阮云禾寻到清延宫里,也没有特意避人,径直去了莹儿值守的地方,两人找了个偏僻地儿如此这般商议了一番,便敲定了主意。 她正要折返回合康宫,却见皇帝身边的太监匆匆从正门走进,她侧身在檐下阴影里避了避,就看见秦如轲从内室走出来,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似的狐狸。 大太监恭恭敬敬地传了圣上口谕,秦如轲负手听着,也没什么反应,虚虚一揖当是领了旨,转身又进了房里。 “小姐,世子伤了您的心,陛下肯定是又罚他了。”墨玉也为阮云禾抱起不平来。 阮云禾温温柔柔地一笑,缓缓吐出几个字:“正是他活该了。”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欲走不走,又道,“咱们去听听怎么个罚法。” 墨玉有些紧张,又有点兴奋:“偷听?这好吗?会不会被发现?” “发现又如何?我被他伤了心,来找他麻烦,不可以吗?” 墨玉到底担忧,便自告奋勇去檐下望风,阮云禾则独自走近房门。 她走到门前,停了停脚步,回首向身后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便堂而皇之地站在门口听着里头说话。 “……遣散你贴身的小厮,让我好好照顾你,不得怠慢。”秦如轲靠坐在塌上,兀自笑出声,“也不知是在罚我还是罚你。” 秦自年躺在床上,方才喝了药,脸上略有了些血色但依旧显出憔悴,半睁了眼睛看向秦如轲:“照顾?你来伺候我?这是哪门子的罚?” 皇帝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在外人眼里是秦如轲丢尽了脸,在内活受罪的可是太子。他与秦如轲一同长大,关系好自是不必说,可秦如轲堂堂世子,伺候人的功夫实在不敢恭维。 他又喘了口气,声音里含了无奈:“世子亲自伺候我,那倒真是我的荣幸了。” 秦如轲煞有介事地去端了杯热水,走到床边递给他:“这也没什么,以前咱们陪阮云禾扮家家酒,什么没扮过?给你当几天小厮罢了,尚能忍受。” 这话一出,屋内屋外两个人都嘴角抽搐起来。 阮云禾红透了半个耳根,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拿出来混说!他们三人分明年纪相近,怎么就成了他们两个陪她扮家家酒! 秦自年被子里的脚趾也紧紧蜷缩起来,低声咳了咳,十分不自在:“儿时之事,何必多提。” 纯真时候的记忆固然美好,可他也没忘了,因着他性子沉稳些,总是扮老头儿,阮云禾对着他一口一个“前辈”“先生”…… 秦如轲瞧着外头青石砖地上隐隐约约的影子,想着自己一句话逗了两个人,便乐不可支起来。 什么兄友弟恭,什么一百零八式谋取卿心的招术,全忘记了。 “用茶吧,太子殿下,温度正好。你嘴上都起了皮。” 秦自年的神情放松了些,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又放下,问道:“你老实交代,父皇为何罚你?” “无非又是,不守规矩。”秦如轲不在意地笑了笑,“陛下一向看我不顺眼,这不都是常事了。等过几日,陛下气消了,便没事了。” 秦自年看了他一眼,不满道:“瞒我一时有什么用,我不会向旁人打听?” 秦如轲本来就不想瞒他,只是阮云禾现下站在外头,他有些话并不敢说。说得过了火,只怕真的将人气走。 “我与阮云禾的婚约,退了。” “退婚?”秦自年脸色变了又变,随之而来的便是怒意。 纵然他不大愿意承认,可是秦如轲和阮云禾之间的气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不一样了,他看得清楚。 若站在阮云禾身边的是旁人,他未必甘心放手,可这人偏偏是秦如轲,偏偏阮云禾也动了心思,他心中就算有千万个不愿意,也不能说出口。 太后为他定下婚约,他执拗地违抗着。太后问他是不是还惦记着阮云禾,他只闭口缄默。不论为了情还是为了义,他必须选择成全。 陛下和太后都支持,贤王那边也只是不置可否的态度,更重要的是,秦如轲有阮云禾的喜欢,他凭什么退婚! “为什么?”秦自年紧紧盯着秦如轲,眼眸中闪动着愤怒与不解。 阮云禾在外也听得紧张。秦如轲和别人没句实话,可秦自年是与他们一起长大的,感情非同一般,若是他们两人私下里谈话,秦如轲说不定会说出实情? 什么变心,什么对侍女深情款款,她通通不信。可她一日不知道内情,就一日地胡思乱想,要是能趁着今日,把事情弄个明白就好了。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冷不防被人拉了衣角。墨玉慌张凑过来小声道:“小姐,太后寻不见你,正派了人找,您再不出去,就要找来清延宫了。” 阮云禾立时泄了气,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找来,她都快要听到了。 “小姐,您赶紧走吧!”墨玉又扯了扯她的袖子。阮云禾不由得长叹,只能点点头,不甘心地转身,轻手轻脚向外走去。 而卧房里头正说到紧要处,秦如轲瞧着那地面上的影子晃了晃,又慢腾腾地移开,知是阮云禾走了,便沉重开口:“阮鸿投靠了大皇子,且有谋逆之心,现如今的阮家,已经是一趟浑水。” —— 夜里的风雪忽如其来地大了些,夹杂着冰渣、雪粒纷飞而至。 阮云禾裹紧斗篷,缩在墨玉的伞下。太后宫里的徐姑姑远远瞧见,便领着一群人抬着副轿辇快步赶来:“阮小姐真是让奴婢好找,太后不见您都要担心坏了。雪天路滑,小姐快些上轿吧。” 阮云禾温驯点头,坐上轿辇后,便一心闭目养神,外头的声响都被落雪隔绝开来,耳边只偶尔有雪花落到轿子上,"啪嗒""啪嗒"的响动。 轿辇摇摇晃晃,走了许久,忽地一阵颠簸,阮云禾猝不及防,身子往前倾斜,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她急忙扶住轿壁,却觉得轿辇突然停了下来,便又掀起帘子向外望去。 只见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孩童扑在轿辇边,一身锦袍绣花,头顶上戴了一顶紫金冠,腰缠玉带,一眼望去便知他身份不凡。 男孩长得敦实,双眸黑亮,却又满面惊恐,正仰着头,祈求般看向阮云禾。 徐姑姑本来跟在后面,此时也赶紧快步走到轿辇前匆匆行礼:“十殿下?这大冷天的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身边也没带个人。”她上下看了看十皇子,又惊道,“您怎么不穿鞋子就出来了?” 阮云禾低头一看,他的脚上果然只穿了一双长袜子,衣服也并不厚,显然是室内的穿着。 她下了轿辇,将自己的披风裹在他身上:“殿下是刚刚从宫里跑出来的?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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