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也掀帘向后看了一眼,轻声笑叹,“采采,我不爱与八公主共处,是恨她嘴上招人,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可她又是公主,我也不能像对十六叔、十九叔那样找人吓她,故而她一日说话气人,我一日不爱搭理她。” 采采心头一松,见车外天色将晚,又叫马车赶得快些,总算是赶在天黑之前回了府中。 正在府门口看见有下人套车,似要出行,楚姜忙问道:“天将要黑了,还有谁要出门么?” “回女郎,宫中有诏,召郎主入宫。” 她点点头,在门口侯了侯,便见楚崧身着朝服匆忙出来,她忙上前问他入宫事宜。 楚崧叹道:“郑侍郎与度支中郎将已经招认,是郑氏密令死士刺杀东宫与魏王,并未与魏王、郑昭仪通过气,陛下看了供词之后又叫梁王再审,还叫御史台将魏王请去了,如今召我,当是有了什么变故。” 楚姜见他神色,便也不多耽搁他,将八公主与她所说一一说来,“父亲,是否娘娘也认为这场轩波与殿下无益,故此叫母族与左叔父在此关头定了亲事?” 楚崧不想她触觉如此灵敏,沉吟道:“应是如此,今夜兴许不太平,你三哥又在东宫值守,叫人去将你六哥叫回来。” 她乖顺应下,待送走了楚崧便依言让人去城外大营中将楚郁请回来。 楚崧进宫时天色已昏暗,新月高悬,夜风拂动,宫道上灯火通明,照着他的影子晃曳着去往内廷。 他来到紫宸殿中,在门口看到了肃立着的左融,上前低问道:“见过陛下了?” 左融摇头,“正等你来了一并进去。” 话音刚落,便有内监出来请他们,口中仍叮嘱道:“傍晚便未曾进食,两位太傅劝劝。” “娘娘劝过了?”楚崧问。 内监点头,左融便向楚崧摇摇头,示意这回当是事态不对。 两人还未进殿中,就听里面天子声音愠恼,“几步路要走这么久?” 楚崧轻叹着走进去,“陛下,医理有言,若是腹中空荡,脾性便会浮躁,如今看来医术果真不假。” 说着二人已进内殿,正见到天子站在书案前,眉头紧皱。 听到他的话,天子一抬头便呵责道:“身为臣子,君王有急竟还嬉笑,佞臣耳!” 这一声,哪还有当日在大殿上的威严,倒似兄弟间顽笑斥责一般。 果真楚崧与左融皆是笑脸,向天子揖身行礼。 天子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将两张绢帛扔给他们,“瞧瞧,郑氏说与魏王毫无干系,只是他们想要杀了太子与梁王,好为魏王铺路,如此无私付出,朕瞧了都难忍感动。” 这话显然是冷嘲热讽,楚崧看过供词后便道:“刑狱已去太原拿人,待将郑氏族人悉数审问了,或能有不同。” 天子冷笑,又自案上扔出另一张布帛给他,“这是魏王被御史台请去的路上所写。” 楚崧接过,一见竟是血书,那布似也是自衣袍上撕下,心中不由一惊,便听天子道:“朕以为他至少不蠢,只是心思不纯,如今你们看看这血书,他竟拿这东西来堵朕的心。” 左融看过去,只见血书之上俱是魏王自诉其为人子、为人兄、为人甥做得不足之处。 “……为人子不孝双亲膝下,汲于功名奔波在外;为长兄不教兄弟,以至于兄弟不睦;为人甥者暗于外家心思,以致彼此离心……” 楚崧顿时明白了天子为何如此动怒,这魏王啊,一说自己汲于功名,却是暗表军功,二说兄弟不睦,暗指此事有兄弟陷害之因,三说自己与母族离心,于此事无辜至极。 难怪天子要说他心思不纯了。 于此同时的御史台,魏王刘岷正被送进一间净室之中,“殿下,得罪了,陛下有令,在郑氏复审结果出来之前,委屈您在这屋子里候着了。” 待人走后,他便在矮塌之上细思起来,被咬破的手指上又传来隐隐的刺痛,他眉头拧起,想起那封血书,不知天子的反应如何。 长夜漫漫,他静坐在榻上,直直看着新月西下。 忽门外有声响传来,有人微声道:“殿下,郑侍郎招了。”
第99章 魏王 刘岷神情错愕,竟无心去辨这声音是谁的,沉了嗓音道:“其心怀忤逆,招了便招了,何必通知本王。” 门口却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便有一青年进来,“殿下,是臣。” 刘岷一见是自己的下属,武卫营的将领孙平,心神稍宁,起身看着他手里的钥匙,“这钥匙何来?” 孙平显得有些急切,“殿下,臣守在诏狱外,听到录事说郑侍郎翻供了,这回的供词中,说是您跟娘娘与他们共谋,陛下方才又诏了左太傅与楚太傅进宫,殿下,您虽未与臣说过您的谋算,臣却不能坐视您受刑狱流亡之苦,这钥匙是臣暗中盗来,殿下,您随臣等出京去吧!” 他心中不愿相信郑侍郎会反水,然孙平是他忠实的部下,又为他行此违逆之事,情形如此,也容不得他不信了。 只是他还心存念想,“即便父皇……” “殿下!”孙平着急地打断他,“刺杀东宫、残害兄弟,陛下便是再仁慈,又能如何处置您?是流放还是□□?还不如今日您随臣等逃出京去,往后隐姓埋名富足一生……” “不!”他想到将要庸碌余生便眼中生出些恐惧来,“本王不贪生,不畏死,况且本王走了,母妃怎么办?” “娘娘毕竟是陛下的妃嫔,至多也就是被冷落……” 屋子外渐渐起了些动静,人声火光齐现,孙平便上前拉住刘岷,“殿下,臣只带了百余人前来,若是动静传进内廷去,陛下派了御林军前来,您便再也没有机会了,是逃也好,还是殿下旁有他念,此时皆需出得此处,若再被□□,臣等无法近身……” 刘岷眼睛逐渐睁大,旁有他念,旁有他念…… 孙平带着他奔逃至宫墙下时再回头,便见他双眼通红,鼻息粗重,“孙平,本王不甘心。” 孙平惊愕,“殿下,您,您之意如何?” 刘岷深看他一眼,看着身边数丈高的宫墙,声音阴恻,“五千御林军,敌我武卫营一万兵,胜负将会如何?” 孙平吓得脚步踉跄,“殿下,城外大营尚有五万营骑,如何……” “端只看,一万武卫营与那五万营骑,谁先赶到宫城。”他目光森冷,“孙平,若叫本王隐姓埋名庸碌一生,倒不如一搏得个痛快,皇祖父与父皇俱是中宫嫡出,便以为只有嫡出的才能担得起那大位,可本王实在不甘。” “大军未得天子喻不得进京,武卫营离长安不过十里,营骑大军却在三十里外,亟发密令,你领兵先拿下城门,除武卫营士兵之外,一应人马消息俱不通行。” 孙平从他眼神中看到了漫天的野心,又听他声音低诱道:“武卫营是本王一手建成,本王若死,你们必遭猜忌打压,余生升迁无门……” 不待他说完,孙平便已跪下表明忠心:“殿下,不为外物,臣甘愿为殿下赴死!” 他目光幽暗地扶起他,拍着他的肩低声商议起来。 另一边的紫宸殿中,天子心中盛怒依旧不减,楚崧与左融见安慰也无用,便也不再言语,陪坐在殿中。 天子忽悠悠叹道:“若是当真与他无关,余生叫他做个富贵闲人也便罢了。” 左融眸光乍闪,知道这是要放弃魏王了,却开口道:“陛下,魏王那血书或也只是一时冲动。” 天子冷笑,“你我之间,说话竟也含糊其词起来了。” 左融忙起身拱手,“臣不敢,只是魏王为皇长子,臣以为陛下不论如何处置,心中俱会痛矣,故请陛下三思。” 天子轻哼,看向巍然不动的楚崧,“伯安呢?怎不说话?” 楚崧微叹,“臣忽见窗外寒霜,思及明璋清夜遇寒咳喘,为人父者,心不宁也。” 天子斜睨他二人一眼,半晌才笑骂道:“两个谗言媚上的佞臣,句句机关,是生怕朕心狠枉杀了自己的儿子?” 话虽如此,却也叫他心中满意,知道太子的两位老师对魏王心怀仁慈,便可知太子立场如何了,一个温仁怀爱的储君,在此非大争之世,才是明君之选。 二人见他展眼,俱是一笑,皆口称不敢。 恰与此时,内监来报魏王自御史台中逃走了。 天子刚舒展几分的眉眼顿时又紧皱起来,唤来御史台官员询问。 “复审结果未出,他便先行逃离,原来这血书不过缓兵之计。” 左融与楚崧心中俱是复杂难言,对视一眼便不再多说。 天子起身,负手看了眼窗外,“令御林军在宫城与京中搜捕魏王踪迹,城门关隘,自即刻起,不许通行。” 夜将过半,长安百姓们自睡梦中被催醒,配合着御林军的搜查,又闻街市中传来铁蹄声,御林军大惊,皆出街市中,得见有士兵直引皇城去,他们便上前搏斗,或奔走传信。 “陛下,武卫营将士造反了,魏王,起兵谋反了。” 随着这一声通传,宫门的城墙处,箭雨火光齐放,将这寒夜,彻底唤醒了。 天子率先出大殿,人声火光齐冲而来,只令他蹙了蹙眉,随后便轻吐出一句:“朕竟生了这么个蠢货。” 楚崧心中也叹魏王粗莽,即便破了皇城,御林军中多是世家子弟,折损多了,便是他真破了宫城又如何?各大世家俱有儿郎殒命他手,这皇位,拱手送他坐,他也坐不稳呐! 天子轻叹了一声,忽见皇后形色匆忙地赶来。 她是个相貌华贵的女子,眉眼秾丽,却面若银盘,端庄里有半分艳色。只见她面色担忧,得见天子无碍才松了口气,“陛下,真是吓煞妾了。” 天子忙也扶住她的肩,低声劝慰了几句。 正此时,太子也带着东宫值守的官员自东宫赶了过来,楚晔与陆十一俱在其中,天子见到众人便长笑了一声,“若叫他攻破内宫,得见他的目标俱在此处,倒不必他费心去找了。” 众人一听天子如此语气,便知他有十足的把握魏王不会成功,却见火光将近,刀枪击撞声也渐渐重了。 刘呈走去父母身前,“父皇、母后,还是先行避一避。” 天子摇头,“阿呈,待会儿你好好看看你大哥,看看他是怎么,被自己一步步逼到绝境的。” 今夜之事实在来得紧急,刘呈本以为势必会有一场激烈的鏖杀,却见天子镇定若此,只得按下心中疑惑退后一步。 内宫宫门之处,刘岷只觉自己一路而来顺畅至极,以两千士兵便一路攻至内宫,即便知道其中有御林军出宫搜寻之因,却隐觉不对。 跟在他身后的孙平也察觉到了,“殿下,到了内宫之中,御林军反减少了,是否有诈?” 刘岷红着眼,“来便来了,不必多顾,可叫吴质攻进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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