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胤察觉不对,脸色一变,起身亲自将人抱到怀里,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婉芙疼得说不出话,只摇摇头,小手紧紧揪住了帝王胸口的衣襟,生怕他会走一般。李玄胤注意到,黑眸微沉,裹紧了遮盖她的衣袍,对外面扬声:“快,去传太医!” 陈德海也纳闷,开始里面好好的,正要水的时候怎么还传太医了,但他不敢耽搁,点了两个伺候的小太监赶紧去一趟太医院。 没一会儿外面有了动静,陈德海狐疑太医怎么来的这么快,就见急着步子进来的宫婢,他瞧着眼熟,是江贵嫔身边的人。 “陈公公,贵嫔主子身子不适,请皇上过去。” 陈德海一怔,差点将那句咸福宫不是留着太医呢吗脱口而出。江贵嫔身子不适,该看的是太医,皇上过去也没有用啊。 不过他觑见这宫婢脸上豁长的口子,没将这话说出来。这道伤痕显然是新添的,依着江贵嫔那脾气,得知新封的泠常在就是她的庶妹江婉芙,指不定得发多大火,想必这婢子也是受了牵连。 若是方才叫水他还好通传,可是眼下泠常在也出了事,他现在进去通禀,不止皇上不虞,这岂不是把泠常在给得罪了。 陈德海心中考量,但江贵嫔肚子里的龙裔是实打实的,若因他出了事,更不好交代。他暗悔方才为何不是自己去传太医,这御前的活儿愈发不好干了。 …… 寝殿 婉芙确实疼得厉害,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但她不能死,才得了常在的位份,江氏尚且逍遥,余府大仇未报,她不能死。 “阿娘……”她颤颤地呢喃。 李玄胤手臂拦着怀中女子,柔弱地像一只可怜的猫,全身冷汗淋漓,乌发湿漉漉地贴着侧颊,他抿住唇,指腹将那缕湿法拨到耳后,对外面冷声道:“太医呢?这么久怎么还没来?” 帝王脸色发寒,吓得伺候的宫人哗啦啦跪了一地,千黛去外面催人,陈德海就是这时候进来。 “太医呢?” 陈德海吓得身子一抖,回道:“小尹子已经去了,还要等上半刻。” 里面没了动静。 陈德海连叹倒霉,硬着头皮将外面的传话说出口,“皇上,江贵嫔身子不适,请皇上过去。” 江贵嫔怀着金疙瘩,偏偏这头婉芙姑娘也出了事,两头都是为难。 …… 婉芙迷糊地掀开眼,耳边隐约听见江贵嫔身子不适。 江晚吟大抵知道了她被册封为嫔,才假意装病请皇上过去。这一场意外突然,却也给了她机会。 江晚吟想要皇上过去,给她便是,但皇上怎会不清楚江晚吟的用意,这时抛下自己不管,待去咸福宫见到安然无事的江晚吟,就会对她愈发厌恶,而对自己则会愈发怜惜。 婉芙眼睫颤抖,滚落颗颗晶莹的泪珠,她苍白着唇,小声开口,“江贵嫔毕竟……毕竟怀着皇上的孩子,皇上别管嫔妾了,快……快过去吧……” 最后一个字,已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她挣扎着从男人怀中出来,李玄胤捏着拇指的玉扳指,双唇紧抿,良久,他拉过衾被盖到婉芙身上,“等太医过来朕再走。” 婉芙没再说话,她实在是痛得说不来,也无暇再去想猜测皇上的心思。 太医提着药箱进来,正欲做礼,就听皇上不耐地让他快些。 太医擦了擦额头跑出的汗,上前为婉芙诊脉。 外面听雨久不见皇上出来,连连催促,陈德海本想装死,架不住这咸福宫的奴才接二连三地哭求,无奈地进去又通禀了一回,话音没落多久,就见皇上从里面出来,脸色沉沉,余光斜过他,吓得陈德海霎时汗毛倒竖,双腿发软,差点跪下来。 …… 彼时咸福宫,江贵嫔想好了说辞,晚膳未用,腹中正有些饥饿了,吩咐御膳房去拿些吃食。御膳房的晚膳都送过来了,皇上却还没过来,江贵嫔耐不性子,眼眸丢向伺候的宫人,“出去看看皇上怎么还没过来?” 宫女应了声是,退出去,稍许就折了回来,帝王从殿外走进,江贵嫔眼睛一亮,擦了擦手,“嫔妾给皇上请安。” 李玄胤扶住她,坐到床榻便,余光扫到凭几摆着的几样晚膳,眸色微沉,指腹推了下扳指,“爱妃身子不适,可传太医了?” 江贵嫔神情似是讶异,“是哪个多嘴的去给皇上传的话,是腹中孩子闹腾罢了,并无大事,让皇上担心了。”她手心贴上尚且平坦的小腹,柔柔一笑。 李玄胤却未因她这个动作而神色缓和,那女子疼得厉害,也不知太医过去,眼下如何了。他无心再留下,正欲起身,又被拉住了衣角,“嫔妾刚刚得知皇上新封了一个泠常在?” 李玄胤坐在榻边,看着抓着自己衣角的女子,两刻钟前,金禧阁那人也是这样,只是要比她小心,甚至听说江贵嫔出事,松开了手,即使委屈,即使不愿,依旧拧巴地推他离开。 久久未听皇上回答,江贵嫔心中莫名忐忑,又唤了一声。 李玄胤掀起衾被,将她的手放进去,面色无波,看不出什么,“一个得眼的宫女罢了。” “可是嫔妾听说她是江婉芙,皇上不是答应嫔妾……” 李玄胤冷冷一瞥,江贵嫔剩下的话咽在喉中,她服侍皇上数载,明白这一眼是什么意思,江婉芙已经出宫,留在宫里的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宫女,圣旨已下,皇上心意已决,即便她怀了龙裔,也不能改变。 衾被中的手死死握成一拳,江贵嫔眼底现出狠厉之色,皇上竟对那个小贱人喜爱至此? 好个小狐媚子,既然你执意要与我作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在这宫里活到几时! “朕还有事,爱妃好好歇着,朕改日再来看你。”李玄胤起身,没再看后面的人一眼,抬步走了出去。 “皇上……”江贵嫔慌乱地伸手去抓,金纹的龙袍从她手中滑出,男人甚至没回头看她,很快出了寝殿。 江贵嫔眼眸一狠,蓦地对伺候的宫女道:“你去看看皇上去了何处。” 不一会儿小宫女跑回来,“主子,圣驾朝储秀宫的方向去了。” 储秀宫,江婉芙! 江贵嫔最恨便是没早处置了那个小狐媚子,两年前就该把她扔到乱葬岗,任她自生自灭! 她眼底划过一抹狠色,蓦地拂袖,案上的汤汤水水倾时扫去了地上。 …… 婉芙吃了药,腰臀敷了药膏,终于没那么钻心的疼。 她呼出口气,太医候在殿外调整方子,千黛将调好的药膏搓在手心,放轻力道揉着主子的腰腹。即便她在宫中多年,见惯了宠妃相争的腌臜手段,但听到太医那番话,还是忍不住心惊,不禁侧眼看去,这位主倒是心大,疼过了微合起眼,不见半分愁苦。 她想了想,没将那些话问出口。 主子显然是不想说,她又何必提起那些伤痛的事。 …… 千黛抹匀了药膏,见主子趴在手臂上合了眼,她轻轻唤了一声,无人应答,是睡着了。 中衣拉下来,转身时,见皇上不知何时走进来,她正欲福身,李玄胤抬手让她出去。千黛犹豫地看了眼熟睡的主子,没再停留,拿着药膏出了寝殿。 床榻里的人睡得正熟,小脸上泪痕犹在,眼尾晕红,不知他离开后她又哭了多久。 他站了一会儿,转身出了寝殿。 太医还没走,见皇上出来,躬身见礼。 李玄胤坐到玫瑰椅上,面容冷淡,“泠常在的身子怎么回事?” 太医是先前陆常在落水时看诊的太医,因曾给婉芙看过诊,而今见到这个新封的泠常在,一眼认出,心下有了数。 “回皇上,泠常在的身子是此前受过鞭笞之刑,旧伤未愈,又落了水,当时臣诊脉之后开了调养身子的汤药,泠常在虽有服用,但御药房送过的汤药非按照臣的方子。臣告知泠常在后,泠常在并未多言,今日臣诊过,只怕泠常在当初虽断了药,但倒底是伤了身子,尤其受刑之处,若是磕碰到旧伤复发则极为痛苦。” 陈德海在一旁听得直冒冷汗,婉芙姑娘为救陆常在落水,是皇上亲自指的太医给婉芙姑娘诊治,哪个这么大胆敢给婉芙姑娘私自换药。 果不其然,他一抬眼就觑见皇上沉下的脸色,“去查。” 陈德海听命,这事说起来也好查,当时婉芙姑娘并不打眼,能嫉恨婉芙姑娘至此的也就只有那一个人。不知江贵嫔怎么想的,把自己庶妹引进宫,既打算献给皇上,好好将人送过去就是,若不想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送出宫,到今日这番田地又能怨得了谁。 太医开了方子,离开金禧阁。 已至深夜,里面泠常在睡得正香,这会儿也不知道皇上怎么个打算。原以为夜里是要歇在咸福宫,结果皇上进去不到一刻钟就出了寝殿,匆匆赶回金禧阁。 皇上的心思陈德海不敢乱猜,不过来泠常在这倒不意外,毕竟好不容易到手的人,这新鲜劲儿还没过,皇上怎会让人出事。 李玄胤坐在玫瑰椅上,靠着椅背,眼底些许倦怠。 陈德海躬身,“皇上,时候不早了,可要安置?” 李玄胤挑起眼皮睨他,指腹在案上点了点,起身进了寝殿。 床榻里的女子依旧趴着,只是小脸转去了外面,卷翘的长睫铺成一小排暗影,酣睡得又软又甜,对外面一切都仿若未觉。 李玄胤坐到床榻边,指腹掐了掐她的脸颊,扳指硌到柔软,留下淡淡的红印。被掐的女子柳眉微蹙,皱着鼻子哼唧了两声,很快又没了动静。他不禁失笑,就没见过这般没个心肺的,被人害了还睡得这般熟。 他起身,服侍的宫人要为他除衣,李玄胤抬手让人下去,自解了衣带躺到榻里。不一会儿,怀中人感受到动静,迷蒙地睁开眼,傻了片刻,软乎乎地窝到他怀中,嘴里还在嘀咕,“想来是做梦了,皇上怎么会回来……” 李玄胤垂眸,怀里的人很快又睡了过去。 他当了皇帝这么久,头一回因怕吵醒一个女子蹑手蹑脚,大抵是觉得她过得太苦,才生出那几分怜惜。 烛火暗下,寂寂深夜中,床榻上的女子眼睫轻颤,慢慢睁开眼,帝王的面容在夜中更显深邃,鼻若悬胆,面如刀裁,当今生母是先帝四妃之一,本就是名动京城的美人,圣颜自是有几分随了母亲。 婉芙是方才醒的,她没想到皇上会抛下江晚吟过来看她,不知江晚吟此时有多气急败坏。她敛下眼,手心抚上发痛的腰身,倒是感谢了江晚吟灌给她那些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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